第215章(正文完)
作品:《芍药月季[花滑]》 第215章 (正文完)“我很乐意听到这个消息,并非不幸。”
从备采间出来,叶绍瑶看见在过道踱步的Eva。
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等自己,毕竟从比赛结束后,她们的交流就少得可怜。
偏偏两人都是不会找话题的。
Eva更是不爱笑的主,尤其在痛失金牌后,Rowan都不敢主动往前凑。
两道阴影打在走廊。
“你在等我们?”叶绍瑶先开口。
Eva点头,脚步偏离原来的轨迹。
“采访结束了?”
她的确在等他们。
“嗯,有什么事吗?”叶绍瑶斟酌措辞。
“教练做的油封鸭很抢手,去晚了可没有。”
和比赛无关,叶绍瑶的包袱轻了些。
她甚至抛了个有趣的小讨论,油封鸭会不会和食堂的老鸭汤面串味儿。
但回酒店的路还长,话题怎么都会绕到敏感区。
“刚才有人问我,被夺走冠军是什么心情。”Eva说。
这话术很耳熟,叶绍瑶回忆起拥挤的退场通道。
一位穿茶色马甲的西方老头,同样举着麦克风犀利地问他们:成功阻止白黑组合卫冕的感觉如何。
有些媒体就是这样,热衷于挖掘失败者的痛苦和成功者的功利,将竞技体育的残酷附着于人性。
她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Eva掂了掂手里的银牌,将花纹摩挲了遍,最后停在奥运五环上。
“我说,”她顿了顿,“奖牌上没有名字,冠军并非本该属于谁。”
参赛运动员何其多,但金牌只有一个,他们想要实现冠军梦,就必须踩在或被别人踩在脚下。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能让所有人满意。
不过他们都全力以赴了,也问心无愧。
“这是你们第二次……”Eva仰头看天色,“还是第三次,战胜我们。”
初春的首都黑得早,天空没有浮云,像个未知的黑洞。
叶绍瑶笑着问:“怎么突然这样讲?这可不像你。”
“只是感慨人生的花期不同,”她回答,“或许,你和季会有不可估量的下个赛季。”
有冬奥金牌的一千两百积分,叶/季的总积分已经接近四千,超越一众运动员,两人来到世界第二位。
世界第一,就是他们新的目标。
“Eva,”叶绍瑶开口,“虽然这么说有些矫情,但在你们身后的这些年,我并没有觉得挫败。”
相反,前方有人,可以让她时刻拥有自省的能力,追逐的路就不会漫长。
“那你要开始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世界冠军?”她耸肩,“荣誉带来的快感是暂时的,一味沉浸只会固步自封。”
公车到达运动员村,一天的奔波终于结束。
明明距离上次离开也不过十个小时,堆在奥运五环下的积雪融化,天上又飘起新的雪粒。
“我是指,未来的世界第一,”Eva回头,“三月华盛顿,我和Rowan的婚礼,你来吗?”
……
叶绍瑶还是太乐观。
此前和父母打包票的见面日期,在她确认参与gala演出后,被无限拖延。
邵女士倒是一反见不着女儿的抱怨,语气甚至夹杂被扰雅致的嫌弃:“表演滑?那得好好准备,你和林越别管我们。”
很不对劲。
不过三步之内,必有答案。
“咱爸妈最近在爬长城。”季林越翻起朋友圈,开屏就是九宫格。
季先生的爱好很简单,转载财经热点,辣评实时政治,也就这个月,开始频繁上传照片。
定位很精确,前天在八达岭,今天直奔慕田峪,怀柔区四天三夜游。
退休率极高的一家子,行程比两位运动员还满。
出游前,温女士托冯教练送来他们的表演滑考斯滕,水钻是新烫的。
冯蒹葭打量两套颇具华夏元素的服装:“可惜没长在西方人的审美上,否则,高低能入围ISU的颁奖礼。”
“虽然不是赛用服装,”叶绍瑶反问,“但您怎么知道没可能呢。”
提交表演滑音乐文件那天,ISU审核方回复她的邮件,确认他们的表演服是总决赛那套。
问来由,对方老实说,女伴的仿汉服设计正在被考虑纳入奥林匹克博物馆藏。
不过裙子翻了八成新,一切还得看表演效果。
大概是已经完赛,叶绍瑶有些考试后的悠闲。
冯蒹葭也没日日去当监工,她对容翡和张晨旭的工作很信任。
“最近的小道消息,听说了吗?”她拉着刚下训的两位,在酒店露台吹雪风。
“冬管中心的某位领导将在冬奥会后被清算?”
容翡守着张晨旭这个内部人员,这些年没少给她分享体育局不可告人的二三事。
冯蒹葭却瞪她:“这是你该知道的吗?”
知道自己嘴快,叶绍瑶撇下嘴问:“那是什么?”
“旗手,闭幕式旗手。”
冬奥会赛程过半,闭幕式就在眼前。
“目前呼声较大的是自由式滑雪的空中技巧队,这届雪上项目的成绩都不错。不出意外的话,候选名单一定有他们。”
“但你和小季拿到的是半世纪以来,华夏在冬奥会花滑大项中的第二枚金牌,冰舞小项的第一枚。”
选择延续辉煌的雪上项目,还是选择开天辟地的冰上项目,是个难题。
短暂的沉默,叶绍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很早就希望,可以站在代表团的最前方,亲手扬起那面国旗。”
……
2022年2月20日,花滑作为冬奥会开幕前就展开角逐的项目,终于在闭幕式当天,以表演滑结束。
也是在彩排后场,叶绍瑶才终于知道这个秘密。
她看着容翡平白高出一截,下意识将视线下移。
是熟悉的战靴。
“你们复出,是为了这个表演滑?”
逻辑听着怪,但放在容翡这里,似乎都能合理化。
“毕竟是站过最高点的女人,当然要在最高的竞技舞台宣告退场。”
这话不是胡乱说说。
虽然是特邀嘉宾,容/张的出场却在叶/季之后,压大轴。
当然,他们对得起这个位置。
一曲《凤凰于飞》*的宏大叙事在冰面展开。
有电视剧本身热度的加持,观众对这段故事很熟悉,一个女子在后宫中挣扎重生。
所以每一个技术动作,他们都能想到贴合剧情的解释。
初遇时若即若离的接续步,潦倒时挽住游丝的螺旋线,琴瑟和鸣的双人联合旋转,再次以身入局的托举。
节目以表演为主,展示的技术不多。
但能看出,容/张在一个赛季的恢复后,已经找回捻三和抛后内结环三周的难度,滑出还是一如既往流畅。
[得非所愿,愿非所得,看命运嘲弄,造化游戏。]
朔风不解意,张晨旭在剧情中提前离场,只容翡一人踏上冰场中心的阶梯。
又一代王朝易主。
她走向无人之巅,拉开系在左肩的活结。
再转身,睥睨天下,一层洒金倾斜,盖住原来浅色的表演服。
“居然有变装?”
“美死了!”
观众反应过来时,管弦泛起的余音已经结束,不规则的凤凰翎毛落寞地垂在裙摆。
和孑然一身的她一样。
掌声鸣动中,容翡走出故事,与张晨旭相携,向观众致谢。
“算圆满的结局吧。”
被灯光聚焦的自己,被训*练折磨的自己,只要跨出那道板墙,就再不会有了。
但出口被人堵住。
“你要去哪?”她抬头,是叶绍瑶在呼唤,“快,返场了。”
女孩很高兴,声量不自觉放大。
就在刚才,她收到领队消息,将在晚上参与闭幕式入场,担任华夏队旗手。
又一个愿望实现。
返场是观众和所有选手的最后狂欢。
重金属的流行歌在场馆响起,追光灯暗下去,冰场像被塞进灯球的舞厅。
这是运动员们每逢大赛的保留传统,蹦迪。
今年火了《STAY》*,那就蹦《STAY》。
几十个人扎堆,抬手抬脚各跳各的,但莫名都卡上了节奏。
大概舞感都是相似的。
至最后的副歌,声音减小,灯光亮起。
播报员慷慨说起最后的谢辞,运动员从中央散开,沿着挡板挥手告别。
有些人和自己说再见,有些人毅然决然迈向下一站。
一片混乱中,叶绍瑶滑到Eva身边,迅速调整步频,跟上她的节奏。
“你结婚后,还会回到赛场吗?”
这是困扰她几天的问题。
并不是好奇别人的生活,只是她想从对方的回答里找到可以解决自己困境的答案。
Eva大概猜到她的犹豫。
“当然会,”她反问,“为什么不?”
“下一个四年并不好捱。”
“那又怎样?只要我还能滑,总比只能忍受‘我本可以坚持’的未来要好得多。”
叶绍瑶扬了扬眉毛。
她找到答案了。
胜过标准的答案。
“那有个不幸的消息,”她笑着说,“我们得继续做对手了。”
“我很乐意听到这个消息,并非不幸。”
……
叶绍瑶小时候,连学校的升旗手都没当过。
所以对闭幕式旗手这个身份,新鲜感很重。
对此,她问了有经验的容翡,该怎么入场,步伐节奏是什么样。
容翡只摇头:“难说。”
闭幕式仍然在鸟巢举办。
那晚大风。
头顶未闭合的椭圆缺口漏了风进来,吹得国旗飘起。
叶绍瑶原本还握在旗杆的半腰处,不过听身边的季林越笑说风阻大,她就偷懒握向底端。
“那你来发力吧。”她睨了一眼。
这很有意思。
国旗被风吹得打旋,他们拧着旗杆调整,注意力全在旗帜上,浑然不知自己已来到赛场中央。
“现在入场的是华夏代表团!”
有些手忙脚乱,叶绍瑶压着嘴角,挤出一句命令:“快快快,快举起来。”
他们的视角很低,但抬头看旗杆,国旗翻飞的猎猎声就在耳边。
相信所有人都听到了,解说员向世界报出叶绍瑶和季林越的名字。
也提到他们曾为华夏赢得的荣誉:
2022年首都冬奥会,冰舞项目金牌得主。
这是翻开花滑编年史,永远不会被磨灭的东西。
盛会落幕。
巴士从这里始发。
很幸运,叶绍瑶赶上了这趟车。
“季林越,奔向下一个四年吧。”
“好。”
“拉勾。”
“不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