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帝师之死(2)

作品:《听说杀人如麻的权臣暗恋我

    屋子塌了之后,一切仿佛都归于平静,那熊熊烈火被往来人群浇灭,散去的灰烬与尘埃呛进人鼻子里竟然一点也不难受,听到的尽是难以言喻的耳鸣声,姜轻鱼心里憋着的那一口气瞬间沉入最底下。


    她手指都捏的发白,眼中泪水瞬间往下大颗大颗的滴落。


    浸湿的地方很快就被烈火留下的余温给蒸发。


    姜轻鱼双腿有些无力:“我……”


    她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霍不弃赶紧搂住她:“没事,没事……万一祭酒大人不在这里面呢?”


    “你在这休息片刻,我去……我过去看看。”


    姜轻鱼抬起手掌抓住他的肩膀:“不,我要过去。”


    霍不弃沉吟片刻,点点头把姜轻鱼带上了。


    无人知晓着火的原因,一群人喊着里面有没有人。


    可惜都没人回应。


    姜轻鱼走过去时把全身衣服都打湿了,烟雾随之升天。


    她喊着:


    “师父——”


    “师父!!!”


    没有人回应。


    下午,人们在那废墟之中发现了一具尸体。


    姜轻鱼远远的便看见了那被烧焦的躯体,多么可怕,多么狰狞……


    有人告诉她,他到死也紧紧攥着一页纸。


    打开后发现……


    是姜轻鱼亲手写下的商路之法的原卷。


    “商路法”三个字,是这屋子里唯一被保存完好的。


    有人说:“姜小姐不要伤心,帝师大人到死也骄傲您这位徒弟。”


    姜轻鱼站在原地,看着对方递给的商路法残片。


    商路法不仅仅是大幽商业的一大进步,更是世界外交的里程碑,是因为商路法,他才真正的认可了姜轻鱼。


    怡翠过来时,她走到了姜轻鱼的身边:


    “小姐……我拉着马车回府,到府上看见了一只奇怪的野雀,野雀腿上绑着这个。”


    姜轻鱼侧目一看,那是帝师留下的一封信。


    她急匆匆的打开,泪水却不禁的沾了衣襟。


    爱徒姜轻鱼:


    见字如晤,无需悲切,人死尽自然,只是可惜老夫命近黄昏才与卿相遇。


    吾生于南洲,三岁能识字,五岁赋诗词,十五岁考取举人,十六岁成了大幽状元,一入官途深似海,自此万般不由人。


    为师曾为一方府尹,饥荒时建水路,通运船送衣食,造福一方百姓,百姓待吾如父母,吾亦待其如亲眷,三十岁官居二品,四十岁位太子太傅。


    战争时,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为官者占据物资,为帝者歌舞升平,吾痛心疾首却无力改变,只得培养太子以成圣明,却不料……圣明二字扎根于他,令其愈发失了本我。


    为师只感慨,风云变化尽无穷,人力渺茫似蝼蚁,于是淡漠官场,一心求一人,求一人将吾毕生所学传承。


    奈何二十年如匆匆,竟无一人入眼,余下也无一子嗣,本以为传承无望,却不料看见了那一纸商路之法,吾心颤巍,只道天命弄人,于我残烛将灭之时才遇见如此良材!


    吾恨!恨不能将毕生所学倾尽于你!可吾明白……你已入局,你有更重要的使命担在肩上,我不能将你留池中,授尽学问。


    为师晓得,与你而言,为师不过只是踏板……可为师却是将你视为儿女,知晓你所做的一切。


    若有朝一日你能得半份空闲,那便记得为师曾将一切学问留在了太学深阁之中,若有困惑,则问谢相,请他代我。


    书至此,忍不禁潸然泪下,吾多想再陪伴,奈何……天命弄人,天命弄人!


    鱼儿鱼儿,莫问前程,得之皆幸。


    幸其见,更幸其你,若有来世你我平安,为师定教你成为一朝女官,造福百姓。


    日后清明,若是无人替我烧纸,还请鱼儿以女儿身份,替我在阎王面前求个情。


    师父陈书世。


    姜轻鱼捏着这封信,哭的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她从未想过今早那匆匆一见,竟是最后一面。


    师父替她铺了路,也给她留了退路,他早已预见自己的死亡,因此一直在等她拜访……


    她若是早些多敬一壶茶,是否就多得一份时光?


    姜轻鱼攥紧信件,泪水打湿了一个角落。


    一旁的霍不弃想要上去扶着她。


    却见一位头戴白银恶鬼面具的黑衣男子走来,拉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入怀中,轻拍她后背让她靠紧。


    姜轻鱼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字未说,只是脆弱时得到依靠,整个脑袋都扑在了谢沉渊的胸怀。


    她无力的哭着。


    谢沉渊安抚他:


    “日后还有我,我都陪着你。”


    霍不弃不敢置信想上前,两人的世界仿佛不容许任何人插足一般,姜轻鱼主动拥抱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向前的力气。


    他最后低下头,握紧拳头全身都在轻颤抖。


    ……


    帝师之死,一夜之间全城皆知。


    据说他留下了遗嘱,是自觉年岁已高,疾病缠身,不忍痛苦才甘心死亡。


    陛下宅心仁厚,给了他最风光的葬礼。


    帝师生前做了半辈子的官,是远近闻名的贤官,送葬者自四面八方来,满城皆白。


    他无儿无女,只有皇帝和姜轻鱼两位弟子,一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姜轻鱼一人为他披麻戴孝,在墓前跪了一晚,也拜了一晚。


    无数人都认识了姜轻鱼。


    陛下更是在守灵的第三日,发布一张圣旨:


    朕师已死,朕心甚哀,朕与帝师情同父子,与师妹亦如兄妹。


    追封帝师“陈书世”为国公,赐其谥号“善贤”,师妹姜轻鱼及笄后进为大幽异姓公主,钦此。


    姜轻鱼跪在棺材前,也跪在了圣旨前。


    她内心没有半分喜悦,只觉这份地位沉重无比:


    “民女姜轻鱼,接旨。”


    第四天,帝师下葬了。


    来往无数人,姜轻鱼是唯一一位从头至尾从未离开过的人。


    当她看见棺材被埋上,墓碑被插上的一瞬间。


    她终于落下了一滴泪。


    “师父……”


    “您不是跳板。”


    “每年清明,我都来看您。”


    他用最后一程送她一程,她也送他最后一程。


    她手里还是攥着那圣旨。


    她深知,那不是恩赐,那是诅咒。


    背后响起男人沉稳的声音:


    “回府吧,你有话对我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