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秘密，终于还是被他发现了。于是，我的暗恋，有了回应。」


    ——漫画《晴风、罗勒以及哥德堡变奏曲》


    ——


    夏小吟去老校区图书馆借书，出来的时候，看到有个画家要来开讲座的大幅海报，本地很有名气的一个画家，晚上八点在体育馆旁边的多功能大厅。


    这种机会夏小吟是不想错过的，于是决定留下来听完讲座，晚上再坐校车回去。


    多功能大厅早早地挤满了学生，夏小吟混在人群里，坐在后排不显眼的地方。


    《鹿岛南风》获奖后，学校里有些人认识她，夏小吟尽量地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还好这里是老校区，认识她的人不多。


    画家很准时，掐着点儿出现，一阵鼓掌欢呼声之后，他自我介绍：“我叫何群，很高兴今天，来到我们C大，和大家进行绘画方面的一些沟通，交流和探讨……”


    何群讲了一些他早年的创作经历，蛰伏历史，以及他对绘画的一些理解，同时介绍了国内几位年轻的新锐画家，最后讲了一点欧美的最新的绘画理论知识。


    夏小吟听得很仔细，不时调出手机便笺做笔记。


    等到讲座结束，都十点多了，要赶快到校车站去赶最后一班车，夏小吟先看了收车时间表，是十点半，应该赶得上的。


    站台那里也还有零星几个学生在等着，就是迟迟不见校车的影子。


    十点三十五了，校车还是没来。夏小吟有点着急了，不会这么倒霉吧，这要是回不去怎么办，她倒是认识老校区的几个研究生学姐，可都是泛泛之交，也不好麻烦别人。


    去住酒店吧，也没带身份证啊。


    夏小吟发了条微信给黄绪：“黄绪哥，老校区的校车是几点收车啊？”


    黄绪很快回了：“应该是晚上十点半吧。怎么啦？你在哪儿？”


    “我在老校区啊，我过来借书。”


    “被困那儿了？”


    夏小吟还在打字，黄绪那边发来一条新的消息：“等着，我去接你。你具体在哪儿？”


    “校车站。”


    “在那儿等我，别乱跑。”


    二十多分钟后，黄绪到了校车站，摇开车窗，叫她：“上车。”


    夏小吟拉开后座车门，进去坐好。夜里挺冷的，刚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已经冻成狗了，这会儿在车里瑟瑟发抖。


    黄绪：“后排有条薄毯子，盖一下吧。”


    “嗯，谢谢。”


    “怎么搞这么晚，末班车都没赶上，下回早点回去嘛。”


    夏小吟声音颤抖，“知道了…….有个画家过来讲座，我就听了一下，没想到，弄晚了。”


    黄绪：“还好今天我爸叫我帮他办事，我开了他的车出来。”


    夏小吟冻得都不想说话了，把书包拿下来放一边，用毯子把自己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


    车内空调是开着的，快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她感觉体温已经恢复正常，暖和起来了。


    黄绪：“到了。我要回家一趟，你自己进去，行吗？”


    夏小吟知道，他说的家，是他高考完的时候，他爸爸给他买的一个小公寓。


    “我可以的，谢谢黄绪哥。那我走了。”夏小吟拿了书包，下了车。


    看着黄绪掉头，摇下车窗跟他挥手。


    “拜拜，黄绪哥。”


    看着他的车走远，夏小吟转身进了校园。


    走了一截路了，头被风吹得厉害，她才想起刚刚上车的时候，把帽子摘下来放书包里了。


    夏小吟把书包放下，找帽子戴，这才发现书包是开着的，忘了拉上……晕死……


    是什么时候没拉上的都不知道，她赶紧看有没有掉什么东西，这一看可真是一惊，随身带的那本画册，画黄绪的那本，找不着了……


    夏小吟马上就不冷静了，努力回想，会不会掉多功能厅？或者，在校车站台那里掉的？


    不可能，她清楚地记得，出了多功能厅，她特意把拉链拉好，水杯放在书包外面的网子里，才背上的。


    那就是掉在黄绪的车上了，一定是！


    肯定是上车的时候，把书包取下，然后拿毛毯，拉链被毛毯给勾下来的，画册可能就那时候掉出来了。


    下车的时候又黑，没注意检查。


    她心里稍微安定一点了，掉在黄绪车上还好，至少能找回来。


    夏小吟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黄绪打电话，发微信怕他开车看不到。


    黄绪接了电话。


    夏小吟故意用平常的语气，不让自己焦急：“黄绪哥……我的耳钉掉了，可能掉你车上了。”不能叫他知道是画册，只能说是耳钉了。


    “哦，我等会给你找找。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我明天一早就要用……”


    “这么急？那……你到学校门口出来的那个路口等我，我把车开过去。”


    “嗯。”


    黄绪找地方调了车头，这时候路上没什么车了，他车速很快，开到说好的那个路口的时候，夏小吟还没到。


    黄绪下车，拉开后座的门，拧开车的顶灯。


    他叹了一口气，女孩子真是的，耳钉嘛，不戴不行么……


    黄绪掀开后排的毯子，想先把耳钉给找着了。


    忽然，一张照片闯入他的视线，照片上的人，是他自己！


    他高中打篮球的照片。


    这照片很旧了，应该是经常被拿出来看。


    还有一个绘画本，黄绪拿起来，站在车门边上，借着路灯的光亮翻开，首页便是一个大写的H，涂成了黄色。


    他翻开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


    漫画里的男主，发型，脸型，衣服，裤子，鞋子，手上的那块表……毫无疑问，也是他！


    画册中间的部分，还有一页，画了一个大大的X，整页涂成黄色。


    黄绪的内心万马奔腾。


    “黄绪哥。”


    黄绪一直埋着头看，没注意到夏小吟已经走近，寂静的夜里，这声音使他一惊，手颤了一下，画册就这样直直地掉到地上。


    他的视线对上了夏小吟的。


    夏小吟沉默，就那么站着没动，表情有些仓皇失措，委屈得眼泪汪汪的，肩膀也在颤抖，楚楚可怜的样子，着实让他慌乱了。


    黄绪本来就喜欢她，怎么忍心让她尴尬，在女孩眼泪掉下之前，黄绪一把将她搂过来，心疼地把她的头揽进怀里，柔声说：“我也喜欢你。”


    夏小吟泪水一下崩了，哭得好伤心，黄绪看着怀里的女孩，冷夜里，他的心也快要碎了。


    她眼泪一直流，想起这些年，一个人患得患失的暗恋，此刻秘密被他发现了，一下子委屈得不行。


    “不哭了，好么，是我不好。我道歉。”黄绪吻她的头发，吻她的额头，下巴轻轻蹭她的脸颊。


    “你为什么不早点向我表白。”夏小吟抬起袖子擦眼泪，口齿不清地说，柔弱的，无辜的眼神，像是喃喃自语，也像是质问他。


    黄绪语塞：“我......我不知道你也喜欢我，我怕唐突了你。…..你一直都叫我黄绪哥的嘛，我……突然说……要做你的男朋友，我怕你接受不了，我就是想……多给你一点时间。”


    他伸手替她擦眼泪，吻她的睫毛，“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欢我，这么久。”


    夏小吟越哭越厉害了。


    黄绪：“好了，不哭了啊。”


    可她就是停不下来，眼泪还是流，也不肯抬头看他。


    黄绪：“你要我怎么办呢，我怎么样你才会好？”


    夏小吟擦掉眼泪，声音还是哭腔：“你怎么一点也不伤心，你都没流泪。”


    “嗯？”黄绪愣了一下。


    “我说，你没流泪。”


    “流泪？我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我都快高兴死了，为什么要流泪，喜极而泣么？”


    “不是。我记得，以前你看周青学姐写给你的诗，你流泪了。”


    “嗯，那是因为…..我无法回报她的付出。”


    “你也喜欢过周青学姐，对吗”


    “这不一样，我对她，不是像我对你这样的喜欢。”


    “那是怎样？”


    “我对她，不是爱情…是欣赏，喜欢和尊重，朋友一样的。但…..我对你，是爱情，我爱你。我们以后的人生都会在一起的，我为什么要流泪。”


    “我以为你流泪，是看了她写的诗，被感动的。”夏小吟抽着鼻子。


    “我也感动。”


    “那你看了我的画册，怎么没有感动。”


    “我……是感激，谢谢你喜欢我。”黄绪被触动了情绪，寒夜里，声音激动。


    女孩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抽泣。


    “好了，不哭了，我送你回去。把眼泪擦一擦，等会儿室友看到了，笑话你......”


    这次，黄绪把画册捡起来，放到夏小吟书包里，让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夏小吟还在抽泣着，偶尔还滚下来几滴眼泪，抬袖子去擦。


    黄绪给她系好安全带，在她额头轻吻一下，用右手的食指抹去她眼角的泪：“好了，不哭了，我开车了。”


    黄绪关了副驾驶的门，从车头绕过去，拉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启动车辆。


    “你是送我回宿舍吗？”


    "不然呢，你想…..回我家？”


    夏小吟嗔怒着捶了他一拳，“回宿舍啦。”


    车辆在城市的霓虹灯下行驶。


    黄绪偶尔从方向盘抽出手来，握一下夏小吟的手，以示安抚。


    夏小吟：“你这个人，太坏了。”


    黄绪：“我怎么坏了？说说。”


    “我们高考结束，钟岳哥就开始追笑然了。”


    “嗯，是这样的，然后呢？”


    “你那时候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我……我那时候，我以为你和川儿互相喜欢，直到后来川儿去了沿海那边……”


    “那你后来也没有反应……”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想多给你一点时间，我早晚会行动的嘛…….其实，你加入电影社那天晚上，我们在食堂广场，就招新那天，我就想追你了。”


    “你说什么？真的啊？”


    “嗯，真的。”黄绪非常认真地回答。


    夏小吟含着泪笑了，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


    黄绪还告诉夏小吟，打雷那天晚上，他就在计划，第二天要表白了，可后来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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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为什么没说呢？……”夏小吟声线有点哑，浓浓的鼻音，微微带点委屈的哭腔。


    那晚之后，她也以为他要表白了，可是他没有，她因此失落了好些天，陷入自我怀疑。


    黄绪：“我想了一晚上，后来吧，我觉得，氛围不合适，有点趁人之危。你生着病，又住在我家，好像我照顾了你，就要胁迫你做我女朋友一样……后来，我就开始忙了，帮我爸处理一些事情，所以……”


    夏小吟：“.……”


    夏小吟无语了，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原来是这样的。


    ——


    很快到了C大。


    黄绪把车停在学校附近，路边收费停车的路段，给夏小吟开门，牵着她的手让她下车，抱了一会儿再次安慰女孩。


    然后握着她的手，放自己衣服口袋里，一起走到学校门口，进校园，慢慢地散步到宿舍楼下。


    像学校里那些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在宿舍楼下又抱了许久。


    夏小吟能感到，黄绪情绪的起伏，以及他眼底的爱意。他抱着她，嗅她的头发，吻她的额头。


    黄绪：“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黄绪把手机相册打开，给她看。


    夏小吟：“这是我啊，我们在鹿岛镇的时候……怎么这么多。”


    “我也偷偷拍了很多你的照片啊，每天拿出来看几遍，尤其是睡觉前。”他刻意强调最后的半句话。


    “你什么时候拍的啊？”


    “你不知道的时候。所以，现在，公平了吧，你画过我，我偷拍过你。”


    “不，我画了你好多年，你是今年，不久前，才拍我的照片。”


    “小气鬼，我以后天天拍，拍你睡懒觉的样子。”


    “我才不睡懒觉呢……”夏小吟蹭在他的身上撒娇。


    这句话惹得黄绪轻声笑了，她撒娇的样子是他想象中的初恋，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


    黄绪松开她，神情不舍：“你回宿舍吧，晚了，我也回去了。”


    “嗯，开车小心点。”


    “知道。”


    “到家跟我说。”


    “必须的。事事有交代，这是一个好男朋友的标准，对吧？”


    夏小吟被他逗笑了，“嗯，那我上去了。”


    黄绪点头“嗯”了一声，眼神追随着她，看着夏小吟进女生宿舍大门，到了楼道口，回头和他挥手告别，然后她上楼了。


    黄绪转身，消失在校园的夜色里。


    二十分钟后，刚洗漱完毕的夏小吟收到微信消息。


    「我到了，刚停好车。现在在电梯里。」


    —「嗯，我刚洗完澡，躺床上了。」


    「我到家了，开门进屋了。我也去洗个澡，今天晚上帮我爸陪一个客户，身上又是火锅味，又是酒气的。」


    —「去吧。」


    「嗯，在找浴巾了。你明天早上有课吗？」


    -「有，一二节的课。」


    「我也是一二节的课，那我们都早点睡。明天早上我给你买早餐，宿舍楼下等我，我们一起去上课。」


    —「不用了，你多睡一会儿，我寝室里有奶酪包，明天早上随便吃一点就行。」


    「那怎么行，该男朋友做的，我都会为你做。你以后早饭都不许随便对付了，大冷天的，早晨应该吃点热乎的。」


    —「我还没答应做你女朋友呢。」


    「那我明天开始追你……就像，那个化学系的男生一样，从送早餐开始……我一定锲而不舍，直到你同意为止。」


    —「谁要你这样了……快去洗澡吧。」


    「嗯。快睡吧，吟吟，爱你。」


    他居然叫她吟吟，跟她妈妈一样，叫她的小名。


    —「晚安，黄绪哥。」


    「还叫我黄绪哥……」


    —「那叫什么？」


    「男朋友。」


    —「快去洗澡吧，男朋友。」


    「遵命。」


    夏小吟把手机放枕头边上，脑子里回放了无数遍今天的画面，根本睡不着，不知怎么的，眼里又泛起泪花，走到这一步，太难了。他终于说了，她是女朋友。


    想想这些年的过往，杂七杂八的回忆奔涌而来……


    手机又震动了，来了微信消息，是黄绪。


    「我洗完澡了。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


    「这两天挺冷的，被子够不够厚？」


    —「厚的，我都有点热。」


    「那就好，晚上盖好被子，别感冒了。」


    —「嗯。」


    「眼睛肿了没？」


    —「有一点点。」


    「睡一觉明天就恢复了。」


    —「嗯。」


    「突然好想你。」


    —「明天早上就见面了，快睡吧。」


    「嗯，马上就睡。晚安。想你。」


    —「安。」


    「安。宝贝。」


    夏小吟没想到，表白后的黄绪，是这样的，怎么这么粘人啊。


    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黄绪，跟以前那个黄绪哥，完全不一样。也是，当哥哥，和当男朋友，表现肯定是不一样的。


    夏小吟会心一笑，关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