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恶污名贾家逞凶衅

作品:《红楼群穿报告

    司徒询惊呆了。


    他瞠目结舌,瞪着李稚盈,好半天才搜罗出舌头:“放肆!”


    李稚盈拨开他的手指,把酥皮月饼摆到案上,窸窸窣窣地剥开油纸,徒留司徒询兀自纠结良久,又道:“到了人前可不准这么说了。”


    “是是是,好好好。”李稚盈敷衍他,心说其实废太子应该也沾了手的,不过对子骂父甚是无礼,他就不挑战一个古人的容忍度了。


    司徒询皱着眉头苦恼,貌似还想叮嘱什么,突然外头一声马嘶,什么东西撞了上来,马车当即失控,突的往前狂奔出去,轮子打滑没稳住,整个车厢咣当砸了下来,在烟尘四散中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司徒询反应极快,马车刚要倒,他就拉着李稚盈跳了车,好悬没和翻倒的马车一起栽进沟里。


    【死士[4]:班长,有孙子放疯马惊你们的车。】


    此处是金陵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道旁长满荒草。李稚盈没拉住司徒询的手,咕噜噜滚出去好远,这一下摔得七荤八素,耳边嗡嗡地响,口里都能尝出血腥气。


    远远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培风和图南几个耳熟的声音在大叫。但比他们更快来的是从两旁密林里窜出来的一伙蒙面人,呼呼喝喝地围住了他。


    “茂哥儿,人抓到了,”有个人把李稚盈扯起来,推给他们中唯一骑马那个,嘻嘻哈哈道,“长得真带劲儿。”


    “叫什么茂哥儿,叫我山大王。”马上青年哈哈大笑,拎着李稚盈的衣领将他按在马背上,扬鞭就要走。


    【班长[1]:4号别出来!】


    骤然一声惨叫,“茂哥儿”腰上插着一支弩箭,箭头并箭身深深地没在他身体里,仅有尾端露在外头。


    “茂哥儿”痛得张牙舞爪,李稚盈趁势一脚将他蹬了下去,自己摔到草丛里,又是一只弩箭射出,正中他坐骑后腿。


    可怜的畜牲当即嘶叫起来,撒开四蹄疯跑出去。


    “茂哥儿”坠马坠得顾头不顾尾,一只脚还卡在马镫里,被拖行出一条长长的血路,那些假扮山匪的随从顾不得抓李稚盈,鬼哭狼嚎去追主子,可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就这么越追越远。


    “李稚盈!”


    司徒询也滚得浑身是灰,冲向李稚盈把他抱住。他手抖得厉害,李稚盈抓他的手好几次没抓住,这才感觉到自己也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情绪太激动了,一时脱了力。


    两个人哆嗦到了一处,都没站起来,还是培风长生赶过来才把他们撑住。幸而李稚盈不过是跌得狠了,并没伤筋动骨,缓过那口气就自己站了起来。


    “贾家,”培风绣鞋都跑丢一只,恨声道,“他们还真敢……”


    李稚盈从听到别人的议论起就知道他把贾家得罪狠了,那家脏的烂的什么都吃,就是不吃哑巴亏,最后很可能无法善了,于是自那时起他就把弩箭绑在了手臂上,只要出门就寸步不离,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不是贾家。”司徒询打断道,定定盯着那远去的一行人,冷静地道,“长生去报官,就说城外多了一伙剪径的强人,让顺天府尹派兵来剿匪。”


    长生没反应过来:“贾家……”


    “我们只知有山匪,不知有贾家,”李稚盈强调,“去,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长生恍然大悟,抢过一匹马就折回城里。


    众人怕贾家还有后招,不敢再逗留,赶紧扶稳马车,护着两个主子飞也般的回到了山庄。


    难得清闲几日的老大夫又被十万火急地搓了过来。司徒询到底身体底子差,此番又惊又怒,才入夜就发起烧来,两人身上又有擦伤扭伤无数,擦洗的巾帕都染成了红的,看得於菟泪水涟涟。


    常乐公主也在场,中秋团圆节,她当然想和自己的儿女相处,于是不顾晚上还要回公主府和甄家那些婆子虚以委蛇,兴冲冲挤出时间带着女儿赶了来,结果眼睁睁看司徒询又被送上了病榻,真是三魂惊掉了七魄。现在李稚盈和司徒询在屋里吃药,她就在屋外大发雷霆,要陶嬷嬷即刻召来公主府的健仆去把贾家砸了。


    “茂哥儿?”常乐咬牙切齿道,“贾家十八房孙,是不是就叫贾茂?”


    郑嬷嬷望了望升至中天的月亮,提醒道:“公主,驸马还在府中等候……”


    “让他滚!”常乐公主当众给了郑嬷嬷一个没脸,怒不可遏道,“叫衙门去将那个贾茂锁来严刑拷打,问不出同伙是谁,本宫绝不与他善罢甘休!”


    “公主娘娘。”


    背后有人唤她,常乐公主回头,是李稚盈扶着院墙慢慢走了过来。


    好好的孩子没安生多久,又叫她养得身上青青紫紫,常乐公主颇觉没脸,强行压住火气,硬声硬气地安抚他道:“进屋歇着去,看我给你讨回公道!”


    李稚盈:“主犯还没抓到,不能说是贾家干的。”


    “没抓到就不是了么!”常乐公主蓦的抬高声音,“众目睽睽,贾茂的身形样貌家里人瞧得都清清楚楚,那厮还明目张胆骑着他花八百两买的宝马,证据确凿,难道贾家还能抵赖么!”


    李稚盈声音里有股异样的平静:“我们明说是贾茂所为,那贾家可以说只是开玩笑,晚辈间打打闹闹过火了而已,不值当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案子说撤就撤了。我们说是碰上的是强盗,贾家才是骑虎难下。”


    常乐公主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可团团转后依旧怒意难消:“那贾茂呢?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公主,”李稚盈静了一静,轻声道,“他活不了了。”


    【死士[4]:贾茂死了。】


    书房外,柯怡颜关上脑内论坛,深吸一口气,对守门管家道:“劳烦通传,侄女有事求见大伯父。”


    少顷管家出来,抬手请她进去,柯怡颜把腹稿在心里来回过了两遍,深吸一口气迈过了门槛。


    托下午三位贵客的福,书房里兄弟夫妻齐聚,见了柯怡颜,都止了声息,拿眼睛不住地打量她。柯三爷霍的站起来,紧张道:“颜姐儿,你来做什么?回去!”


    柯怡颜微微垂了头:“女儿有话,要说给大伯父听。”


    如果说下午情势还不明朗,那晚宴前陆公子和王公子都送了厚厚的节礼来,他们什么意思就很明白了。柯二奶奶现在对这蔫巴巴的四侄女当真刮目相看,也不敢狠驳了她,打圆场道:“三弟,先听听小四要说什么。”


    柯大爷不做声,就是默许了。


    “侄女要说的是自己的终身大事,”柯怡颜默默给自己打气,说道,“只恐大伯父一叶障目,考虑不周,耽误了柯家的大好前程。”


    “你这孩子……”她母亲急了,就要上去把女儿胆大妄为的嘴捏上,柯大爷却把茶盏往桌上一放,道:“继续。”


    柯怡颜还是低着头,那她乌黑的发顶对着人,一派老实木讷样子,说出来的话却全不似这样:“侄女以为,要真从他们两家选,王家不如陆家。”


    “这是为何?”柯大爷道,“我听你大伯母说,陆公子性子冷硬,不如王公子观之可亲,你倒是看法不同。说说看,也好叫我知道你是心有成算,还是早就和陆家子暗通款曲,所以才有所偏向。”


    重头戏来了!


    柯怡颜喉咙发紧,说道:“王家哥儿好是好,但齐大非偶,侄女就是嫁去王家,也做不得正妻。伯父难得想让侄女去王家做妾吗?”


    妾侍的娘家可捞不到多少好处,倘不是看王智对柯怡颜堪称痴迷,兴许能捞一个正头娘子,柯家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


    柯大奶奶心急道:“也不一定是妾,王大人的妹子不是就嫁去薛家了……”


    “大伯母也晓得那是薛家!”柯怡颜语速快了些,“什么时候柯家也得个紫薇舍人的名头,让外头人人都说柯家‘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什么时候大伯母再与我说这些话吧!”


    “王家想敛财,从薛家就可尽得了,柯家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您把家产全填进去,说不准能给我买一个正妻,但是以后叔伯长辈们过什么日子,兄弟姐妹过什么日子,就能都不顾了吗?”


    柯大奶奶眼神闪烁了一下,被说恼了,梗着脖子道:“王大人官运亨通,王家哥儿一片痴心,便是妾……”


    柯怡颜猛地抬起头来,双眼迸射出怒光,衬得她眼睛前所未有地亮,近乎逼人了,看得柯大奶奶心头一怯,讷讷地止了话音。


    “大嫂,你说的甚么疯话!”


    柯三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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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恨不能撕了她的嘴,柯怡颜也受够了,不必劳动母亲,自己开喷道:“下晌的时候大伯母在做什么?哪家的规矩是外男来了,让闺阁女子盛装打扮出来待客的!大伯母是把我当粉头花娘,还是艺姬清倌?这么贪恋王家的权势,大伯母干脆自己亲身上阵去好了,省得还要从侄女这里过一道手,白白舍了好些利!”


    她嘴里连珠炮似的蹦出字来,爹娘都不晓得女儿口齿功夫如此了得,张大了嘴望着她。


    柯大爷淡淡道:“说气话做甚。”


    柯怡颜按下怒意,转向真正能左右她未来的那个人,直言不讳道:“薛柯两家同为皇商,纵使有高下之分,但柯家不能自认低了一头,薛家能娶王氏女,柯家女却只能入王家为妾,往后大伯父在商行遇到薛大爷,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柯大爷沉吟起来。柯怡颜再接再厉道:“与其看人眼色过活,不如选侄女能当家作主的陆家。论权势虽稍逊一筹,但是陆公子高中不过时间问题,将来他位极人臣,我便是封君诰命,柯家便可乘风而起,何愁不能与薛家一争高下。”


    柯大爷笑道:“王家哥儿没戏,陆家哥儿就能明媒正娶了?”


    他当然必须能!不然也别在陆家混了,趁早抹脖子重开吧!


    柯怡颜心里笃定,自然理直气壮:“侄女自觉鸿运当头,不会那么薄运,大伯父且看着好了。”


    柯大爷凝视她一会儿,莫名其妙地叹气:“你有此见识,该往宫里送才对,到底是耽误了。”


    “大哥!”柯三夫妻齐声嚷道。


    “好啦,玩笑话而已,怎么还当真了,”柯大爷不轻不重地道,和颜悦色地和柯怡颜道,“就依你所言,哪家先来提亲,就将你许给哪家。”


    柯怡颜目的达成,又变作来时谨小慎微儿的模样,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留下一屋子神情各异的长辈面面相觑。


    柯怡颜走出书房,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小跑起来,冲到自己房间甩上门,一头扎进被子里躲了起来,心口跳得咚咚响,仿佛把她在书房强压的慌乱都一股脑发作出来了。


    【千金小姐[12]:真是只有自己经历过,才知道班长之前说的权势是什么意思,任人摆布的滋味实在是太糟糕了。】


    权势是没有极限的,假如有人此前没被权势摆布过,那一定是没碰上更有权势的人。


    比方说贾茂所在的十八房,他们要是能听到柯怡颜此时的心声,定会将她引为知己,大谈特谈一回求告无门的苦楚。


    横行霸道的贾家最近日子很不好过。


    起先是金陵的一阵妖风,把他们本家吹成了嫉贤妒能的小人,连带着他们自己出去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贾家子弟什么时候受过这窝囊气!所以当神京的王夫人悄悄递过话来,要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时,贾茂立刻当仁不让地动手了。


    他们也没想要了李稚盈的命,不过是污蔑了贾家,总要付出点代价。既然众口一词地说他相貌好,那就搁皮肉上来回划个棋盘讨个乐子,叫他晓得厉害,也就罢了。


    怀着如此慈悲的抱负,贾茂和堂兄弟及小厮书童抄起家伙,雄赳赳气昂昂出发了。


    人是晌午时走的,日落时就横着回来了,一条腿折得骨茬刺出来,半边脸也磨得血肉模糊,更别提腰上还中了一箭,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直把全家骇了个半死。


    彼时他们还不知是哪路狠人下的手,贾太爷去报官的时候,在衙门口听里面闹哄哄说着什么剿匪,还当贾茂是撞上贼匪流寇呢!抬脚就要加入进去。是陪同的小厮察觉不妙,死拉活拽把老太爷拉回了家,几个堂兄弟跪下期期艾艾地一说,老太爷才茅塞顿开,原来贼寇竟是我自己!


    当晚贾茂伤重不治而亡,接着十八太爷急火攻心病倒。次日凌晨,夜香郎满载而归,不知怎的就拐到贾茂家门口,又不知怎的车就翻了,恭桶也很脆弱,一翻就倒,一倒就碎,粪水泼到大门上,横流满地,一条街都臭不可闻。出去发丧和过来吊唁的人都没处下脚,主子也被熏吐得此起彼伏,重金雇人清扫了整整三天,才用棉花堵着鼻子把丧事办了下去。


    糟心事一件接一件,贾家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们这是被报复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