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恰似故人来

作品:《不释云

    阿梢眼睛受伤的第二日,他跟着林桓安去了藏书楼,他扶着栏杆向上,许多学生和教士都一同抬头看着他,直到他上了三楼。他在三楼练了很久的字,他对这里的陈列摆设非常熟悉,并未出现磕碰的情景。


    他双手向前伸,摸索着可以支撑自己的东西,他按照脑海中的印象准备摸到书桌旁,然后他摸到了一双温润的大手,那双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眼睛受伤了怎么还到藏书楼来?”温润的嗓音响起,是那位温和的圣人——常青书院的院长先生。


    将近半年未见的圣人,在阿梢眼盲的第二日,出现在了藏书楼的三楼。


    “院长先生。”阿梢在对方的帮助下,坐到了书桌前,恭敬地望着圣人的方向。


    “我回来看看你写的字如何了。”院长先生拿起桌边阿梢之前写的字,一页页翻看,室内一片安静,有凉风自窗外吹拂进,让整个室内都变得宁静,氛围柔和融洽。


    阿梢静静地等候着院长先生的点评。


    “你的字已经写得很不错了,是时候开始画符了。”院长放下书页,柔声夸赞着。


    “可是院长先生,我现在眼睛受伤了,只有等伤好之后了。”阿梢有些郁闷,好不容易见到院长先生,明明有那么多问题想问的。


    “有些东西眼睛看不见时,反而看得最清晰,我带你去看看吧。”院长先生站起身来,牵着阿梢的手腕:


    “跟着我,别怕。”


    阿梢反握住院长先生的手,然后站起来,下一刻,他感觉周围时空都仿佛扭转了一般,耳边传来人声,有风拂面而来,带着一丝燥热,鼻尖萦绕着树木青草的味道。院长先生带着他往前走动。


    他感觉脚下踩着的泥土紧实,不时还能听到到干枯落叶的清脆的声音,远处有人群走动的声音,有植物扫过地面发出的声音,有溪流划过碎石的声音。


    “这里是后山。”阿梢突然开口道。阿梢和师兄师姐们修行身法的时候,会在后山穿梭,山中有泉水,离农人的梯田也很近,秋末了,农人丰收,但梯田之中还是有农户正在收拾秸秆。


    “是的,这里是后山。”院长先生道,然后牵着阿梢继续走。


    一步又一步,脚下紧实的泥土换成了更坚硬的石板,道路两边有商户的叫卖声,阿梢闻到了馒头,点心,馄饨的香味,闻到了各餐饭里的饭香,闻到了来来往往人群中衣上的熏香,闻到两旁店内传来的墨汁、布匹、酒的香味,还闻到了梅花的香味和丝丝药香。


    “这里是城内,刚才我们走过了落梅斋。”阿梢道。


    “是的。”院长先生点头,轻轻笑着:


    “阿梢,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可以尽管问。我知道你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阿梢牵着他的手,感受着那只手传过来的热量和力量,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院长先生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的爹娘是谁吗?”


    “我知道。”院长先生是圣人,是南方大陆最早的圣人,他好似什么都知道。


    “我长在北原,养大我的是一条龙,一条寒冰巨龙。”阿梢的另一只手在空中描绘着那只巨龙的长度,高大。


    院长先生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微微一怔,倾海有龙灵护佑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倾海年前遭袭,两条巨龙盘旋于空中击溃入侵者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南方大陆,他知道,知道一条龙是黄金巨龙,蕴含着光明的力量,知道另一条是寒冰巨龙,有极其强大的冰霜的力量。


    “那条龙的名字叫十六,我叫他十六先生。”阿梢继续道,声音仿若叹息。


    院长微微发愣,思绪也被阿梢的话拉入的记忆的漩涡之中。


    “十六先生身体不好,不能人言,所以我便跟着他学习龙语,可不过几年,十六先生陨落了,魂归星海,去世前他跟我说他想要回家,想要带我回家,可是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但是我知道东海在哪。”


    院长先生想起那年北原传来的消息,天生异像,云层翻滚若海面波涛,似有仙人陨落之象,异像现了三天,便归于平静,北原还是那片孤寂冰冷的北原。


    “十六先生有个魔族的好友,穿一身红衣,拿一只玉箫。”阿梢继续道,并未发现身边的院长先生神色微变。


    “他将我带出了山洞,带入了一座木屋之内,我第一次在雪原之上住那么温暖的房子。我跟着其他魔族一样,唤那位红衣魔族为红衣先生,我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很感谢他,有他在,其他魔族都不敢欺负我。”阿梢顿了顿,说: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不太会说话,所以他们才欺负我,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并非他们的同族。


    人族与魔族自古不两立,先生也是看在十六先生的份上才给我庇护,他并不喜欢我。”


    阿梢想起了红衣先生冰冷的眼,像北原的冰,永远不会融化。


    “我将木屋中的书看完之后,红衣先生便让我来了南方。”


    或者说是逐出了北方。


    院长先生轻叹一声,身旁的少年双眼被白纱挡住,他却能想象对方的目光穿过数年的时光,穿过风雪落在了温暖的常青城,落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我去了倾海,那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我的爹娘是谁,甚至我还有一个舅舅。”阿梢叹了口气:


    “院长先生,我不愿叫他舅舅,我不愿意相信我和十六先生和红衣先生的相遇是一个阴谋。那是我真真实实过的十四年,我不希望因为多了一个亲人,那些就变成谎言。”


    真正的说谎者根本不靠谎言求生,因为被欺骗的人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拥护者。


    “十六先生和红衣先生教我如何活着,他们从未提及种族之仇,也从未在我面前污蔑人族。他们只是告诉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是,他们都曾明确地告诉我,我是人族。”阿梢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如果换作是普通的魔族,甚至是域外魔君捡到了阿梢——这个人族天才符阵师的孩子——他们一定会挑拨孩子与人族的关系,利用他的天赋为魔族效力。然而,捡到阿梢的却是那条单纯的龙,那条只期望活下去的龙。于是,这条单纯的龙教会了阿梢如何生存,如何面对世界的残酷与温柔。


    而抚养他长大的,是那位高风亮节、气节如兰的红衣魔族。他既不喜欢人类,也不喜欢魔族,因此独来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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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远离纷争。他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够生存下来,于是让他自己领悟符阵之术,最终将他送回了人族的世界。


    “他们从未试图让我憎恨人族,也从未试图让我为魔族效力。他们只是希望我能够活下去,找到属于自己的路。”阿梢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对十六先生和红衣先生的感激,也有对自己身份的困惑与挣扎。阿梢知道,自己是人族,但却又在魔族的世界中长大。这种身份的割裂感,让他时常感到迷茫。


    “沐冬告诉我,他是我舅舅,他对我真的、真的很好,若是红衣先生想要杀他,我都愿意为他而死。”阿梢咬了咬唇,呼吸有些沉重。


    “我们的阿梢有在很努力的长大,不要被所谓的生养之恩束缚了自己,最重要的是随心而动。”院长先生轻声道。


    “我在观海楼上看到了一位仙人,他和院长先生你完全不一样。”阿梢讲道。


    “哦,怎样的仙人。”院长突然轻声笑了,并且是笑出了声,反而换来了阿梢疑惑抬头,循声望去。


    “我不记得他的样貌了,仿佛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仙人跟我说生命厚重如山,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他要我相信总有人在等着我,只为我而来。但是造化弄人,所以我才必须要闯过风雪去见他。”


    阿梢微微仰起头,虽然眼前被白布遮住,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能感觉到院长先生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白布,直抵他的心底。阿梢的脑海中浮现出院长先生的眼睛——那双眼睛总是柔和而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与孤寂。


    院长先生静静地注视着阿梢,尽管他看不见阿梢的眼睛,但他能想象到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纯粹的、充满希望的目光,仿佛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此刻,两人虽然无法真正对视,却仿佛能透过白布,感受到彼此的目光。


    “院长先生,”阿梢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迷茫与期待:


    “你活了这么久,见过那么多事,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院长先生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落在阿梢身上,仿佛在透过白布看进他的内心。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平静:


    “阿梢,这得问你自己。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的使命便是守护人类,守护南方。而你的使命,只有你自己才能找到。”


    “可是人有坏人,魔也有好魔。为什么人族能和妖族通婚,受龙族护佑,却无法与魔族共存呢?西玄大陆那么大,大家和平共处不行吗?”阿梢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


    “这是千百年来的斗争了,阿梢。仇恨与偏见早已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院长先生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仿佛在回忆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份沉重:


    “世上再没有千古一帝,君王巫弘那样的人物了。再也没有只是站在那里,便是一种信仰,一种精神,荡平西玄,引八方来拜的人物了。”


    “所以,我必须承担起我的使命。”阿梢望着天边,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