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那是一道清脆的女声，出声的人正小心翼翼的向外查看。


    长廊柱子的拐角，身着白色华丽礼服安莉卡从墙边探出头，向左右探望，确保周遭暂时无人走动。


    随即走入廊角的深处，靠近眼前的高大男人，在他面前驻足，轻声询问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


    舞会开场结束，进入休息阶段，安莉卡一直思索着要怎么离场，她故意做出因胸闷导致的呼吸不畅的动作，大口喘着粗气，小臂则轻轻触碰罗的胳膊肘，向他快速眨眼示意。


    不一会儿，短暂的困惑后，聪敏的海贼船长很快意会到了。


    他眉头微蹙，佯装出热心的样子，搀扶着她从舞厅侧门出来透气。


    旁边几个原本跃跃欲试的贵族少年望而止步。


    因为装病暂时逃离了那个场合，也正是如此才有了现在交谈的机会。


    “安……白鸥当家的？”罗眯起眼凝视，疑惑地说。


    “是我。”安莉卡回答说，并向他点了点头。


    罗心下满是疑问，虽然他刚才差点以为眼前的女人有双生姐妹，但对面的女人竟还真是安莉卡，也佐证了之前几次相遇不是偶然。


    现在的情形，面对一个熟悉的盟友还是好过一个陌生人的。


    “你怎么是这个样子？”他不解地指了指她的头发，问道。


    “这个啊，是假发。”她随意地一把薅下头上的金色假发，露出了裹着发网的混杂着白色的黑发，随后慢悠悠戴回去，梳理起来。


    “你的伪装不错。”罗的嘴角不自觉地一抽，他的确没有认出来，然后又问：“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安莉卡张了张嘴，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他的脸对她而言，不是戴一个假胡须就能认不出来的程度。况且他……


    “手。”安莉卡望着他身侧，无奈说道：“这个舞会上可没有这么明显刺青的人。”


    罗闻言哑然，这点他确实没在意。


    安莉卡心里则是对他的伪装技术有了新的认知，完全是糟透了。


    光是一个胡子加换身衣服怎么能算伪装身份啊！至少把那标志性的纹身给藏起来啊！


    但凡有熟人在面前，他基本就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对方他的身份，而且本人毫无自觉。


    “所以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安莉卡问道。


    “受邀的。”罗保持着双臂交叉于胸前的动作，耸了耸肩，回答道，“说来话长，目前落脚的医院委托我运送药物来卢布尼鲁王国，还准备了一份‘心动‘的报酬，没有理由不接受。”


    “那么你呢？白鸥当家的。”他挑眉，默默疑视着沉默的安莉卡。


    她若有所思，抿紧双唇说道：“阿德里医院？”


    “那批药物是洋金花？”


    “嗯，你怎么知道？”罗顿了一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掩饰住自己复杂的心情询问。


    “我正是追查这批药物来到这里的。”安莉卡也不隐瞒自己的目的，干脆地说。


    安莉卡理清了自己的困惑，随后她将自己调查洋金花所遇到的事情——包括潜入阿德里医院发现书信，偶遇运送军火的组织，还有窃听到凌虐海贼团与卢布尼鲁王国的交易的事情一并合盘托出。


    不过由于发生的事情过多，她只能挑重点交代，所幸罗理解地十分迅速。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他表明立场说，“这毋庸置疑。”


    而后他又话锋一转，说：“不过，我只是好奇来看那老头在背后搞什么鬼。”


    安莉卡注意到他不自觉蹙起眉，压低的声音显得低沉又磁性，带了一丝不快。


    “看来那位贵族大人与海贼的交易不简单，那批货物的用途，那老头没跟我说过。”罗回忆起当时的细节，并有了自己的推断，说：“但制成麻醉剂除开临床手术，无非是绑架和暗杀这些。”


    “可这种绑架的工作由一名声名显赫的卢布尼鲁王国贵族出手就显得十分地露骨。”


    “他想通过这做到什么呢？”


    罗回想到刚才安莉卡对他说的信息。


    安莉卡一边仔细倾听他的话，一边摩挲着指腹思索，突然眼底放光。


    “军火！”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凌虐海贼团曾说过，卢布尼鲁王国三个月前因为征收天上金导致了暴乱，现在还在封锁排查，整顿国内的不法分子，现在用这种方式增添装备也不奇怪，不过也不能排除装备原本就与海贼产生交易的可能性。


    那些叛军的下落也还是个谜，所幸，这点倒不是他俩该关心的事。


    两人都自知，作为通缉犯更不能被卷进国家的内战中。


    他们在意的是，海贼与国家的交易，涉及到的领域可不小，这将会是北海地下市场的一块敲门砖。


    也是接触多弗朗明哥手下产业的一个机会。


    两人对视的眼神在下一秒被罗毫无痕迹地错开，他下意识感觉脉搏加快，说：“我在运输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但如果运输药物的车辆本身就装载了武器的话，就能做到这一点。”


    “现在的情况，我们需要去查证吗？”安莉卡歪着头，瞥向他在的一侧，问道。


    “……不行。”


    罗断然否决，但对她的印象再度有了改观，曾经的她可不会这样好声好气地询问他的意见。


    “现在那批货藏在了礼库里，一同前来的人有一部分留在那里，还有其他的王国士兵管辖，我们在这里没有任何有利的条件，没有计划硬闯的话不好脱身。”


    安莉卡暂且同意，虽然有一定概率能成功，但如今那批货正在被罗同行而来的人严加看守，冒然前进可能会惊动宫殿的其他守卫。


    而后，她看向长廊外，阳光从树叶间穿梭，落在小路的石砖上像不规则的碎片，闪烁着星光。


    安莉卡恍然一拍手，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侧身对罗轻声说道：“我有一个想法。”


    她提出了一个新的方向。


    现在正在进行舞会，王宫贵族此时都聚集在舞会大厅，军队的兵力也集中在那附近，尽管礼库无法接近，但另一个地方也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那就是——贵族处理书信的书房。


    除开证实军火的存在和用途，药物的去向也还未落定，如果能够潜入到书房，一定能获取一些有用的情报。


    “那封带有红色漆印的蜡封书信，上面写了伯森公爵与阿德里的交易内容，从他们书信上的交谈来看，这种信件的来往不少。”


    安莉卡又说，“凌虐海贼团与他也有情报往来，从莱尼王国的码头传递信息到卢布尼鲁王国，也一定也会留有传递信息的东西。”


    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探究的目光像在打量一个陌生的人，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


    但后者正沉浸在兴奋的思考中，毫无察觉。


    “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我们没有王宫的地图。”罗说。


    他的思绪中冒出一个新的问题，酒馆老板娘与贵族有关，还轻易带着安莉卡来到王国的重要场合。


    就像阿德里利用他来另有目的一般，他可不信老板娘对「白鸥」无所图，她们之间有什么合作吗？


    他抬眸望向眼前笑盈盈的女人，眉头蹙起又舒展开来，罢了，事件结束再问她吧，他们之间有太多情报要交涉了。


    “那就去找一份吧！”


    安莉卡毫不犹疑，王宫这么大，只要能够遇到人，无论是用计谋还是武力都能搞到手。


    她整理一下礼服，扎束的金色假发有些凌乱，她索性直接让它披散在肩头，原本精致的妆束，显得慵懒了几分。


    “差不多该行动了。”罗直起身，向长廊外去，安莉卡紧随其后。


    行走在长廊与舞会大厅的树林小径中，安莉卡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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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个头相差不多，她向前轻轻跃了两步，就能与他并排行走。


    “唐吉诃德那边，你的追杀令……”罗开口问，提及到之前在意的事，本想着舞会后联系她，却没想到提前遇上了。


    “安啦，暂时安全。现在除了你和另一个人…”麦纳特，当然她不会主动说明那个情报员，现在也不是介绍的时候。


    “暂时也没人知道白鸥与安莉卡是我。”


    “说起来，你是医生？”安莉卡对着罗问道，转移了话题。


    “怎么了，不行吗？”罗还在想另一个人可能是谁，恍惚间下意识对她用不满的语气回应。


    回想起在唐吉诃德的日子，他们两人都是作为杀手被培养的，虽然都是与死亡接近的职业，但如今杀人与救人还是不一样的。


    他又抬了抬下巴，示意说：“你不也是。”


    “没有，只是没想到而已。”安莉卡也只是突然想到了过去，随口一问。


    两人并步走着，传来了几声细碎的鸟鸣声。


    风吹过常青树，树叶在沙沙作响，带了几分凉意，她勾起嘴角，感慨说：“不过将死亡纹在手上的海贼医生……还挺有个性的。”


    罗加快了脚步，不动声色地走在了前头，装作很无聊的样子。


    “喂，你不表示一下吗？”她好歹夸了一下吧。


    “走了。”


    他漫不经心地回应，语气还是那样的冷静，不过，在某人没看见的角落，那只戴着金色耳环的耳垂开始发红。


    安莉卡有种错觉，他的语气中是不是带了一分柔和。


    她再度看了看那个纹身，手抵下额点了点头，由衷认为确实很酷，不由想着：“要不要纹点什么呢……”


    两人从小径走过，树枝间偶尔发出了些许翅膀扇动的声响，混杂着细碎的交谈声。


    她们就来时的见闻，交换了舞会大厅附近的路线与人员分布，共享基础的情报，以便之后应对。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较僻静的长廊角落，这里距离士兵站哨的地方不算太近，距他们三十米远的地方，驻立着一名全身穿着银色铁甲的士兵。


    安莉卡提议，要不直接询问士兵公爵书房的位置，如果对方反抗的话，再立马威胁套情报打晕一条龙。


    罗扶额，吐槽道：“怎么可能会说啊！”


    罗正想反对时，她已经消失在他的面前了。


    面前这个女人总是在让人认为她谨慎的时候，出乎意料地胆大妄为得很。


    敌人只有一个的话，她的伤……应该没问题吧，他不确定地想。


    只见到她踩着高挑的鞋子发出轻脆的声音，“呯呯呯——”手轻轻提起裙摆，已经快步前去与廊柱旁的士兵交谈了起来。


    安莉卡带着温和的笑意，在交谈的过程中时不时带上一分困扰的神色，而后，她向士兵礼节性道谢完，向这边走过来。


    她的右手放在身前，悄咪咪向他竖了个“耶”的手势。


    罗紧绷的脸泛起了一丝裂痕。


    这是不是太轻易就…？


    那家伙是中了美人计吗。总不会这么蠢吧！罗不禁想。


    “我说我迷路了，”她说，“在给公爵夫人带送礼物的时候。”


    士兵也确实很轻易地告诉了她。


    “那家伙是笨蛋吗？”


    罗总觉得哪不对劲，就像是有人主动给他们指引。


    “安啦，总之有方向就好。”


    其他的问题，就在行动中一个一个解决，距离舞会结束的时间可不多了，如果没在终舞前赶回去，她的直觉告诉她会惹大麻烦。


    ……


    在两人离开后不久，士兵伸手摘下了银白色头盔夹在腋下。


    他的另一只手又撕开了伪装的头套，扯下覆盖在脸上的肉色面皮，露出黑色的短发与一张精巧的面容。


    女人看着刚才指向的方向，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