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枫叶镇停留了大半年，和大家度过了新年，转眼间已经接近三月。


    临行前一天，佩金和夏奇下海捕捞了新的海产，将伊卡库家的冰柜填满，隆将极地潜水号再度检修一遍，确保一切正常。


    离岸的时候，南希、艾文、拉夫以及村民们都来送行，克里欧涅背着行李挥手告别了乡亲们，转身踏上新的旅程。


    作战指挥室内，桌上铺开海图，贝波用笔圈出目的地。


    罗向船员们展示了这次的航线。


    这次的目的地是「极寒岛的港口城市斯派达迈尔斯」


    在多年前，这就是唐吉诃德家的管辖范围。那是安莉卡曾经生活过两年的地区。


    人一生中有许多回忆。


    曾经拥有的回忆并不会因为现在的想法而抹去，也不会因为现下而改变。


    有的只是，默许它的存在，让它成为今天她的一部分，在成长中会学会接纳它，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虽然安莉卡想向唐家的人复仇，但她对那里并不是排斥的情绪，相反，她在那里拥有过快乐的回忆。


    这点，她是不会否决的。


    时隔多年，那里应该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吧。


    夏奇探头说：“似乎要绕一大圈啊。”


    他们现在从火蛇岛出发，向东行驶，原本以伟大航路的颠倒山为目标的话需要向南方行驶，现在则是要去往相反的北方。


    罗指了下位置，解释说：“目的地在极寒岛的东北角，这个区域靠近北极，这是无政府的非法地带，人员混杂，稍有不慎时刻会有危险。”


    “没问题的！我们也有好好变强！”


    罗看着船员们天真的样子，个个跃跃欲试，不免还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可没那么简单，直接冲突的话能够用实力说话，但是，有人耍阴招，就没那么容易解决掉。”


    “上岸后小心点，别接触那些成瘾性的东西。”


    “只要不喝不买陌生人给的东西就好哦。”安莉卡在旁边补充。


    听起来，这番言辞有点像让小孩子们谨防骗子。


    话是这么说，夏奇、佩金、克里欧涅还是没法想象不法地带的环境到底是什么样的，跟他们平时的生活有什么不同？


    “港口附近的街区店铺可以正常逛，远离靠近垃圾处理场与黑街、花巷的地方。”隆突然开口说。


    “欸？”大家统一将视线投向他。


    “隆你去过那里吗？！”贝波说。


    “嘛……一年前，是待过一段时间，我跟那里的船坞老大有点交情。”隆面色一敛，挠了挠脸，不好意思地说。


    “那太好了！”


    贝波拉着隆商讨起近海的海况与登陆地点。


    会后，克里欧涅等人围住隆，让他讲各种岛上的美食美酒美人八卦，后者则兴奋介绍起哪家的木材器具便宜，哪家的结实耐用。


    围观的几人对造船一窍不通，顿时面露苦色。


    安莉卡和罗倒是默契地没提什么，那里算是他们童年的回忆，只是，八年前对那里的认知早已派不上用场。


    那里没有地方是安全的，保持无时无刻提防的状态才能不丧命。


    *


    天气正好，迎着西南的顺风航行，三月份的冰原水流都尚可，没有海况的日子很平静。


    海上的工作很枯燥，这段时间，在日常维护与清扫工作外，她们也只能钓鱼，切磋，聊天来打发时间。


    “小一角竟然没能来送行！”


    夏奇的声音中带了点遗憾，他耷拉在船舷上，看着早已望不见火蛇岛的海面。


    “奶奶说她病倒了，也没办法啦。”贝波平躺在甲板上晒太阳。


    “也不知道严不严重啊……”夏奇说。


    佩金说：“不用太担心，乌倪在照顾她，南希小姐已经看过了。”


    “只能等我们的冒险结束再回来了。”克里欧涅说。


    安莉卡坐在一旁的露天小甲板上喂食着飞鸟，后者用头亲呢地蹭了蹭她的手背。


    此时听到下方的佩金他们谈到伊卡库，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小孩的身影。


    一开始，安莉卡和她的相遇只是偶然，后来慢慢发展成了师徒的关系，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伊卡库比寻常小孩要乖巧懂事很多，也很省心，或许是只有奶奶带大的原因，比同龄人乃至大人都成熟。


    但是她爱吃甜食和好奇心旺盛这点还是很童趣的。


    “安莉卡，要来一份甜点吗？”


    刚这样想，就听到佩金问。


    “好啊，拜托你了佩金先生。”她笑着回应。


    “我们也要！”夏奇和贝波说，“有鱼群诶！在佩金做完前，我们来比赛海钓吧！”


    “我也来。”


    安莉卡兴致勃勃加入比赛。


    飞鸟则是自行朝跃出海面的鱼群扑去，开始吃自助加餐。


    罗走到主甲板上，迎面是一股腥咸味，眼前的船上放了各种各样的海产，还有意外上钩的大型海兽。


    不过，似乎断成几截了？


    肉块旁边的栏杆上，安莉卡和夏奇、贝波在吵吵嚷嚷。


    “啊，贝波，你这样边钓边吃可不计数哦。”


    “诶！是吗？”贝波发出疑问。


    “战利品当然不能算肚子里的！”夏奇发现从门口上来的罗说，“船长！”


    “加餐就交给你们了。”罗说。


    贝波用毛巾抹了抹手，自行退出比赛，自告奋勇地给自己的船长当靠枕。


    罗半靠在贝波毛绒绒的皮毛上。


    湛蓝的天空，云层很少，北海的日晒强度低时间短，在这种温度下的阳光也不算暖和，就补充维D而言，聊胜于无。


    他怀中抱着鬼哭。


    斑点帽下的阴影挡住他有着黑眼袋的眼睛。


    余光不经意间，落到那个发尾渐白的黑色女人身上。


    她的笑容灿烂，在阳光下眼神亮闪闪的，看起来很温柔。


    如果是假装的开心，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正是看她近半年来与旁人相处的情况，他才想不通这一点。


    之前他就一直在试探，想知道为什么她要一个人。


    在她身边围绕着很多人，明明有无数的机会获得同伴。


    罗揣测她或者被那颗复仇之心裹挟着前进，看不清前路，又因为自己的良心无法牵扯进不相干的人，这样的她，一不留神就赌上性命，这样前进方式，甚至是有点自毁的。


    看着安莉卡冒险的时候，他总是放不下心来，应该是对柯拉先生亲人的在意吧？又或者是因为他们曾在唐吉诃德时的交情？


    他找了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总想拦住她。


    看着她一个人冒险的时候，就会不禁伸出手去。


    本以为是自己在觊觎她海军少将身份带来的价值，在她认真教授他海军与霸气的技能后，这份利用价值本该减弱，但是……他仍然想拉住她。


    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连睡觉都在思考这件事。罗扶额，隐约觉得自己也有些古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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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为了打倒多弗朗明哥。


    虽然表面上温和好说话，实际比谁都要固执，那个犟劲让他也头疼。


    看安莉卡打倒蒂尔和格林时，他甚至认为，她有一瞬间处在崩坏的边缘。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撕裂自己的底线，将会是个拥有彻底破坏性的恶魔。


    不管怎样，眼前这个人，如果放任下去，总有一天会踏上不归路。


    希望只是他错误的预感。


    他现在，也只是凭直觉行事。


    再和她同行一段路吧。


    届时，再让她做选择，如果她还是想要一个人的话，他不会干涉她的决定。


    罗收回探究的视线。


    阖上眼，闭目养神。


    安莉卡莫名觉得背后一凉，向后看去，却没有发现异常。


    *


    “说起来，你们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克里欧涅提着油灯走进男性宿舍来交接值班，问房间里的夏奇等人。


    “啊？什么动静？”佩金问。


    “是飞鸟在溜达吗？”


    “不是，不是翅膀煽动的声音。是咚咚咚的脚步声，还有像幽灵一样的呜啊~呜~……这样的哭泣声。”克里欧涅说，举起一只手作龙爪状表演了一下。


    昏暗的船内，他的水滴型尖角帽耸立，油灯照亮克里欧涅的下半张脸，一半的阴影让他的面容逐渐阴森。


    背后空荡荡的，传来窸窣的声响。


    一股冷意倏然攀爬上小腿。


    咚！


    “哇！”


    夏奇心如雷鼓，突然发出一声大叫。


    把剩下的几人吓得一激动。


    “……”


    佩金拽住了贝波的胳膊，两人的脸紧贴着。


    “发生什么事了吗？克里欧涅。”安莉卡打开门，就听到夏奇惊呼的一声。


    “到换班时间了吧？”


    “是的！大姐头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像幽灵一样的。”克里欧涅天然地说。


    “唔……没有。”


    安莉卡歪头，思索片刻：“我还没见过幽灵诶，如果能亲眼看到的话，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是发现幽灵了吗？”她倏地兴奋起来，往走廊两侧的黑暗中探头。


    “……”


    佩金在心中默默感慨安莉卡的好奇心与胆大。


    “如果是恐怖三桅船上的怨灵，据说会在晚上反复打开某一间房门，吱呀吱呀……吸引船员发现，但是里面什么也看不见……船员还没来得反应，背后的大门就咚地一下合上，海员们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失踪，最后发现都被抛尸沉底……”


    “或许，现在房间里就有人在看着我们……”


    某位厨师当服务员的经验有着丰富的八卦与精彩故事。


    贝波睁着圆圆的眼睛，张大嘴巴，露出惊恐的表情。


    克里欧涅感觉双脚逐渐僵硬，走廊上的风也凉嗖嗖的。


    “喂、佩金！”


    夏奇背后渗出冷汗，头皮发麻，快速打断他。


    爱心头大叔沉稳的声音响起。


    “幽灵的话，也不太现实。”


    “虽然听说过船之精灵的存在，但那只是传说。”隆冷静地说，“应该是船上某个地方漏风吧，明天我去检查一下。”


    “呼……吓死我了！”


    夏奇调整好呼吸，说：


    “如果是船精灵的话，倒没那么可怕了，极地潜水号的船精灵应该会很可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