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莉卡将皮箱里的金色假发翻出来递给尼尔，后者换了一身装束随同她前往甲板的上方。


    关于卧底的事，安莉卡暂且不妄下定论，她心里没有怀疑的人选。


    而尼尔的口中，也认为她们革命军那方不会有叛徒。


    安莉卡结合现在各组都能照常活动，她们的计划尚未暴露，推测……即使有卧底，也不是准确知道他们计划的人。


    甚至可能连他们用什么身份潜入的都不清楚。


    不然，早就有针对性的大举搜查了。


    这有可能是敌人的心理战术……通过这点让他们内部产生裂痕。


    这点暂时没那么重要了。


    她摩挲着指尖，抓紧腰侧的环首刀，神色坚定地目视窗外的流云。


    就算有隐形的炸弹，只要她们在今天之内——不，越快越好，解救出人质就算成功。


    “我好啦！安！”


    尼尔换好衣服，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对安莉卡喊道。


    “我们出发吧。”


    安莉卡所在的战斗组与麦纳特的救援组进行简单的商议，决定分头活动。


    她们乔装成宾客仆从的模样，再度混入中层甲板的人群。


    他们必须随时注意敌人的动向。


    从中层甲板的舷梯向上，来到上层甲板的区域，这是一片宽阔的金色大厅。


    “那边好像聚集了一群人！”夏奇转头对佩金说。


    “我的舞娘呢？你就赔给我这个？！”


    那名衣着华丽的富态男人，扯着手上奴隶的链子，将地上瘦弱的女孩拽了个踉跄，她的身体因失去重心而不稳，直直撞在地上，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您稍安勿躁，已经在派人加紧搜索全船了。”


    他质问利维道：“这种货色完全不够吧！”


    “尊贵的先生，我们会为您重新安排更多的商品，免费供您挑选。”利维赔笑着。


    “我才不稀罕这点东西！我就要那个舞娘！”他完全不接受说辞，并且开始甩手大闹。


    他粗短的脚踹在了旁边的奴隶身上。


    利维虽保持着脸上谄媚的笑容，也逐渐有些僵硬。


    要放在平时，他早就将这种人投放下海喂鲨鱼了，只是现在是公众场合。


    安莉卡听到旁边的尼尔低声咒骂道：


    “……那头蠢猪。”


    安莉卡的视线落到那个小女孩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那个肥胖的男人让仆从在身后放置了一条坐椅，明晃晃地在原地坐下，他的脚踩踏在另一个跪趴着的奴隶背上。


    手上被仆从恭敬地送上一条鞭子。


    屈辱、沉重的心情如巨石一般压迫着心脏。


    安莉卡攥紧拳头，尼尔搭在她肩上的手也微微收紧。


    佩金、夏奇伸手压低了头上华丽的礼帽，甚至觉得身上的服装也格外灼热。


    她们只是普通人，大多只是城镇的平民，从来没有站在过贵族的阶层上，更看不懂他们所享用的特权。


    这些奴隶，大多是来自未加盟国的劳动工人、妇女、儿童……有些是被从加盟国或海上的商船里掠夺过来的。


    在这之前，他们也是平民。


    并不是生来就是奴隶。


    打上奴隶的标志，宣布原本自由的人民为永生的奴仆，到底是谁在决定这种事？


    又有什么资格来左右别人的人生？


    安莉卡摸上了左眼下早已结痂的疤痕，如果不是她挣扎着，拼命地反抗那个人，她现在也会是地上匍匐的失去尊严的他们中的一员。


    这样的人生……


    或许只有丧失心智才能说服自己活下去。


    安莉卡低垂下眼，看着那些人空洞的神情，就算承受着痛苦也像一块沙袋似的任由人发泄。


    这些麻木到逐渐失去声音的人，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绝望的日夜，最终精神被压垮接受这么残忍的现实。


    她稍一想象身处于此，便觉得四肢百骸像灌入了铅一般沉重。


    连呼吸进肺的空气，在体内都带着如刀割般的刺痛。


    随之而来的……是满腔的愤怒。


    她手上的青筋暴起，感觉肾上腺素在体内奔流。


    “我就在这等着你们送人回来！”那个男人边说边挥动鞭子，利落的鞭挞声十分刺耳。


    利维立马吩咐手下送上茶点尝试安抚这位贵客。


    他的余光落到了人群中，观察其中的异样。


    他本想刻意安排人员在公开场合制造一场好戏，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已巧合地配合起他的演出。


    “当然，我们会为您抓回来。”他撑着拐杖，从怀里拿出一串金色的钥匙。


    “这次您的消费由我们全权负责，并且能让您随意进入我们的仓库，挑选更多合您意的商品。”


    对方被利维说动，才仰起头摆出‘就这样处理吧’的态度。


    利维的视线巡视四周，聚集的人群里倒没有明显异样的女人。


    他早已猜测安莉卡会潜伏上船，没想到她这回这么有耐心。


    不过他并不着急，这次的船上有他的合伙人，唐吉诃德家族的两大干部。


    光迪亚曼蒂大人的赏金就有9900万贝利，足足接近一亿，他完全有恃无恐。


    现在船只在大海上，她一个女人又是恶魔果实能力者，跑不到哪去。


    利维这样想着，将手上的钥匙愉快地翻转了两圈，收回怀里，继续张罗新的表演节目。


    安莉卡眼见着利维的头在转动，他反复环视四周，显然在寻找着什么。


    “喂，废物，给我捡起来。”那个肥胖的男人将东西丢在地上，用脚踢着奴隶的腹部说着。


    女孩捂着腹部蜷缩起来，用发软的手脚爬向地上的花形甜点。


    “哈哈哈哈！她真是没用啊，我玩腻了。”他大笑着，脸上的肉挤在一起，对仆从说，“让他给我换一个。”


    “是，少爷。”仆从俯下身来回应。


    却不想，下一秒，眼前坐着的主人直直向后面的墙上飞去，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砰！砰！”


    宽胖的身躯撞破五堵墙才停下来，透过墙上留下的巨大豁口，男人已经满头是血像漏气的气球一般，瘫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这一切快到人群还未反应过来……


    呼——！


    安莉卡手上的拳头还未收回，在惊愣的人群中，她将女孩前面的花朵甜点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


    她温柔笑着，蹲下身子，示意她伸出手来。


    十二岁的女孩迷茫地望着她，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无法做出回应。


    安莉卡平视着她的眼睛，小心地牵起她满是伤痕的手，轻轻地拂平她的手。


    将花朵型的甜点放到她的掌心。


    安莉卡向还在目瞪口呆状态的尼尔点了点头，示意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后者反应过来，立马跑过来抱住小女孩远离刚才的位置。


    尼尔怀里的小女孩半晌没反应过来，她的下巴时不时磕到肩膀。


    购买她的主人狼狈地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她大大的眼睛迷茫地眨了两下，才看到不远处那个黑发姐姐冲向方块男人的背影。


    手中是柔软又精致的花朵甜点。


    她原以为自己早就忘记这个图案，也忘记手中甜点的味道……


    漫长的苦涩在她醒来的时候如影随形，连睡梦中也逐渐将曾经的美好抹去。


    可是、她又再一次。


    女孩的眼睛闪烁着一抹流淌的细碎星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打转，鼻子的酸胀让她的神经不再僵硬。


    那个黑发姐姐的背影，在视线中逐渐朦胧。


    她抓着手下尼尔的衣服，强烈的情绪像泄堤的洪水。


    响亮的哭声回荡在这片金色大厅。


    ……


    安莉卡对上利维的视线，对方露出欣赏若狂的表情，他用微跛的右腿走近一名手下，吩咐了两句，让他迅速去传达什么。


    她先一步将那名手下击倒在地，截住他的行动。


    几乎是立马，她冲向方块头的利维。


    环首刀的刀刃竟直接撞击在一块凭空出现的黑色屏障上！


    “去找那两位大人！她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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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维向其他手下大喊道。


    收到命令的人立马行动起来，试图冲向通往最上层的升降梯。


    戴着墨镜的橘红发男人挡在了路口，夏奇戴回了自己绿顶红帽的帽子，扛着刀明晃晃的说：


    “可不能让你们过去！”


    通往上层的楼梯处，戴上企鹅帽的佩金也将长枪横在身上，冷冰冰的说：“要是让你们上去，事情可就要复杂了。”


    “正好我早就想动手了。”


    “啊——！”


    “有袭击！救命！！”


    人群中发出尖锐的呼救声，顿时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他们向通往甲板下方的出口涌去。


    几乎是下一秒。


    叮铃铃铃铃铃铃——！


    船上的警铃声急促地响起。


    安莉卡见利维挡住她的刀，立马用裂裂果实将他的屏障破裂掉。


    后者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吸引了注意力！慌乱地架起新的黑色屏障防御。


    被安莉卡提前警觉——


    结实的拳头落到他的面颊上，巨大的后坐力让他连连后退。空气中凝实的利刃划开他的身体，破损的衣物黏连在他新鲜的伤口上。


    “安莉卡！！”


    “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向她怒吼，完全失去了以往交易时的冷静，脸上游刃有余的表情早已变得扭曲。


    安莉卡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她冷静地甩着一串钥匙，远远喊着：“佩金！”


    后者立马接住她抛来的东西，是奴隶仓库那边的钥匙。


    “项圈的！交给你了！”佩金见她提醒道。


    “是！”


    他还记得之前在凌虐海贼团上，船长曾跟他说过，这些奴隶脖子上的项圈强行拆除会爆炸。


    昨晚的情报中，船长说过船上的仓库不止一处，如果能将手上的钥匙交给救援组，就能加快他们的行动效率了。


    “噢噢噢噢噢！”敌人的手下们蜂拥而上。


    佩金挥舞着长枪，高速旋转的枪刃在空中发出哗哗的巨响，将冲上前来的一批杂兵打倒在地。


    他看到夏奇拿着刀解决了一排人，向他举着大拇指。


    从四年前起他们就一直在沃尔夫和船长学习战斗的基础。


    半年前又经历了一番安莉卡如魔鬼教官式的训练，加上当海贼的这一年时间，与海上的敌人进行过好几番生死对战。


    他们早有足够多的战斗经验，知道如何更快地解决对手，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夏奇破坏掉升降梯的开关，默契地接替了佩金在楼梯口的防卫。


    “这里交给我，你先去找船长。”


    “好！”


    ……


    利维不是安莉卡的对手，他在慌乱中让秘书用电话虫通知了最上层。


    直到古拉迪乌斯的到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安莉卡与古拉迪乌斯面面相觑，空气像被凝固住。


    时间在此刻被无限拉长。


    ……


    利维在角落摸着自己的伤口，并立马拨打最新的电话虫。


    刚才船上的警报声并不是他的命令。


    在船上引起骚动对他的生意而言，并没有好处，只有真正遇上涉及利益的紧急情况，他才会动手。


    他得知那个警铃的源头，正是船尾的仓库。


    “老板！C区货仓有入侵者！！”


    这群家伙，竟然真的找到了。


    不过……他早有所准备。


    “把他们的位置发出来，通知那些士兵们赶过去！”


    手上另一只的电话虫又急切地响起：“老板！……军舰！啊！”


    那边传来被钝器敲击的声音。


    利维立马下了判断，并趁安莉卡无法顾及他时，赶往舰桥的控制室。


    军舰被袭击了，他们的人手比想象中多。


    对他而言，这艘抢来的船是个幌子，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舍弃它了。


    “舰桥，我是船长。”


    他边走边下令：“船首推进器右满舵，航向改为285度，远离军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