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挑的是孟景遇吗？


    宋语宸眼神平静，微微歪头，反问：“你对孟景遇的关注有点超乎平常，是认为SynLink的项目会影响到NexaMobility吗？”


    周懿成露出了有点无奈，又有点不太满意的表情：“你觉得我在乎的是这个？我只是好奇，一个两年前还只是个普通大学生，怎么会这么快就成长起来，又是怎么得到你的关注的？”


    她拿起酒杯轻轻摇晃，理所当然地说：“你这问题有点奇怪，我们要是没有这种洞察的能力，能早别人好几步发现机会吗？”


    “所以你只是把孟景遇当成一个有潜力的投资商品？”周懿成直视她的双眼，“我们合作两年，我没见过你对哪个潜力股有这种在意度。”


    “我看重的是QGF在新能源领域的布局，而且觉得刘志铭的眼光不错，孟景遇在新加坡的风评你应该比我清楚，他够不够格，他手上的两个项目就是他准备给市场的答卷。”她微微一笑，说得云淡风轻，“我想接触QGF谈新的案子，孟景遇只是刚好是刘志铭推给我的第一人选。”


    “刚好？”周懿成哼笑一声，“宋语宸，你每一个经手的项目哪个不是经过缜密的计算，从不会是一句『刚好』。”


    “事实证明，你我都是结果导向的人，刘志铭重视与我可能的合作机会，那么他就算知道孟景遇很忙，都会把这个人选端出来给我，这代表他知道随便的人打发不了我，我只跟王牌合作。”她直截了当，挑了肩膀一下，“我当初跟你联手，市场就很了解我看伙伴的眼光，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好吗？”


    “宋语宸，我还没发现你的这一面呢。”周懿成挑眉，笑意渐深，“行吧，我已经确认了我想知道的事，明天上午秘书会把我的合约给你，你看过有什么问题再告诉我。”


    宋语宸感觉周懿成的态度有点变了，但一时间说不上来，不过自己认识他这么久，他的情绪一直不太明显，所以她觉得也不需要太过在意，在商言商，只要他们能顺利地重谈合约就好。


    隔天赵志航就收到周懿成秘书的合约了，宋语宸初步看过觉得没什么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交给法务部走一遍，要是照着程序走，这个月就可以跟他结束为期两年的绑定，接下来以平等地位重新开始。


    另外关于Nexa这个项目，在两周前周懿成主动提出邀请辰曜参与这轮融资的跟投，条件是辰曜要提供在智能电网管理方面的技术支持，而这正好契合了她拓展新能源业务的战略规划。


    “辰曜的智能电网技术确实可以帮助Nexa优化他们的充电网络效率，”赵志航在旁分析道，“而且这次合作也是周懿成释出的善意，毕竟你们的深度合作即将结束。”


    宋语宸也同意，这次谈判不仅关系到投资回报，也是她与孟景遇在专业场合的首次正面交锋。


    而今天的重要谈判会议，她作为NexaMobility合作伙伴的身分正式出席，周懿成本人没来，派了个代表。


    目前的情况倒是有点不妙。


    “抱歉孟总，我想打断一下。”坐在孟景遇对面的投资方代表面带微笑，但语气却有明显质疑，“您提到的市场预测有点过于乐观，如果照我们目前的分析，东南亚市场的接受度至少需要18个月的培育期。”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安静，宋语宸先注意到周懿成的代表正准备开口，但孟景遇先一步站起来，起身走向前面的投影屏幕。


    “张总提了个很好的问题，所以我想补充一下我们最新的市调数据。”


    屏幕上出现了一组新的图表，宋语宸认出那是昨天才公布的行业报告。


    “这是上周印尼与越南两地的实地调研结果，我们发现，如果将初期试点聚焦在这两个区域特定的制造业集群，那培育期可以缩短至10个多月左右。”孟景遇的语调沉稳有力，不疾不徐。


    接着他转向张代表，坚定地继续说明：“我们可以提供一个阶段性的合作模式，第一阶段只需要您投入15%，待第一个区域达到预设指标后，再追加剩余投资，那么您的风险敞口就会大幅降低。”


    张代表点了点头，表情明显缓和许多，转头跟一旁的伙伴低声交谈起来。


    宋语宸不自觉的挺直了身体，仔细审视这个场景——孟景遇这个方案既保护了项目推进的速度，又巧妙地为对方提供退路，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


    没想到啊，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可他已经完全不需要自己的引导了。


    一整天的会议让她筋疲力尽，回到酒店洗漱后，她倒在大床上，回想起今天的所有场景，又或者说，一整天的孟景遇。


    在整个谈判过程中，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向自己，而是自己游刃有余地应对每个问题，她看到连周懿成的代表都暗自点了点头。


    两年前这个在吧台前面，只要看着自己就会羞涩低头的大男孩，如今已经成为一个能让投资人为之肯定的谈判高手。


    他的那份属于自己的特殊感，在两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就出现了那么一回，而后就仿佛把这面都封存了，她丝毫感受不到他的情绪了。


    宋语宸突然想起了外婆的话，在资本市场上最危险的不是明敌，而是让自己分心的人。


    可她不知道，此刻自己又在分心什么呢？是孟景遇的日渐强大，还是再次意识到自己无法再对他产生影响的事实？


    “下一个挑的是孟景遇吗？”——周懿成的这句话闪回在脑海，说不定周懿成在上次就已经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了。


    手机灯光让她的眼睛突然刺了一下，她伸手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是赵志航的讯息：“刘总已经同意初步会谈，下周QGF的团队会来拜访，确定人选是孟景遇。”


    宋语宸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回覆。


    与此同时的孟景遇正准备搭机回上海，以往他是会在当地过夜再搭隔天的飞机的，但如今有SynLink的项目在，他分秒必争，就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可以让行程之间空下来。


    “老大，我确认完了下周的行程。”助理递上一杯热咖啡，另一只手滑着平板，“老板安排我们去拜访辰曜资本，谈可能的合作机会。”


    他捧着手机，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对了还有……”助理补充说明道，“宋总亲自提出希望您作为对接人。”


    孟景遇用手指在屏幕上轻敲了两下，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知道了，那把会议安排在下周四吧。”他垂敛下眸，语调平缓，听不出情绪，“在那之前，我需要京海物流的测试结果和Axion的最新调整方案。”


    “啊？这么着急吗？”


    “既然是正式的会面，我希望能保持在最好的状态。”


    他本来是拒绝了宋语宸，除了是真的怕忙不过来，也是想借机小小地报复宋语宸对自己的若即若离。


    他等了她这么久，从一开始回来后与她酒吧见面，他就知道她对自己并不是没感觉，可他也清楚，这个骄傲的女人是不可能直接说出口的。


    她这种对事业能够犀利输出，却对感情的事别扭顾虑的个性，还是从上回跟萧力昂吃饭的时候知道的。


    酒过三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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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力昂在酒精的催化下也开始谈起之前跟宋语宸的那一段，说实话对于眼前的“前男友”，他没有牴触感，反倒是感激他给了很多情报。


    比如说宋语宸的家庭关系，她们家族是典型的“母系社会”，她的外公是招赘的，父亲是隐藏的，总之那个家族的男性只是作为族谱跟户口上的名字，不需要有什么个性，也不需要有存在感。


    外婆强势，母亲被长辈压抑而缺乏亲密感，人也早早离世，所以宋语宸是被外婆隔代教养。


    而这也导致在这种家庭环境成长的宋语宸对情感处理很不擅长。


    “我跟她交往的那几年，她没有对我说过爱。”萧力昂已经微醺，声调缓和又低沉，“她还说什么爱是极致的喜欢，所以喜欢就够了，这狗屁歪理就听着很别扭你懂吗？她习惯自己处理事情，我好几次跟她吵架，都是因为她突然的失联，很无语的是，我不是真的找不到人，我可以透过赵志航知道她的状况，可她真的太忙了，我体谅她的同时，就只能忍，那我的情感需求怎么满足？”


    孟景遇只是听，没有说话，然后帮萧力昂继续倒酒。


    “景遇，你要想清楚，那女人不是不好，是很难匹配，你要丢掉一部分的尊严才可以跟她在一起，你看沈季东那条舔狗，一开始就演得很好，宋语宸给他够多了，可他还是贪，而且他以为自己能拿捏宋语宸，宋语宸做老板的人，风险意识这么高，沈季东就是玩脱了被发现，还想情绪勒索她，结果呢？哈！像扫垃圾一样清出去了，宋语宸就不可能被勒索，她说不定压根对沈季东就不是真的爱情，宠一条狗罢了。”


    孟景遇轻咳了一声，萧力昂酒后开的话匣子很直白，跟他平时医生时的温文儒雅的说话风格大相迳庭。


    “那你呢？你也觉得自己是……”孟景遇噎了一下，不敢直接讲出狗这个字，“是感受不到她对你的重视？”


    “我要是无感才不会忍耐呢，只是她给的反应就极端，而且总是差那么一点感觉，她能给你想要的，但不一定是你最想要的，我跟她的关系会结束，其实一部分是因为工作性质，再来就是她外婆的问题。”


    “外婆不认同你们？”


    “如果只是不认同就还好说，她外婆是什么也没说，可我感觉得到她对我不满意，而且我甚至有一种错觉，我进去她家就要当一辈子的医工，还称不上是医生我告诉你，我就是一个挂着宋语宸丈夫头衔的家族佣人。”


    孟景遇轻蹙眉头，有些困惑：“她的外婆这么恐怖吗？”


    “长得不恐怖，态度就是挺看不起人的，她们家族就是有种老贵族的做派，她外婆早期确实很强，是个很低调的女商人，早早布局海外投资，眼光也很毒辣。”


    “如果这样，会同意沈季东娶孙女？”


    “那时候的宋语宸就恋爱脑啊，觉得沈季东很听话又是律师，跟老太太杠上，直接搬出去住了。”萧力昂笑出声，“我跟她分手的时候很正常，就是我直接说不想每天面对这样的长辈，她倒也爽快，后来她挖我去她的医院工作，我们的关系变得比交往时好多了。”


    听到萧力昂的话，孟景遇对这位“外婆”也有了初步的认识。


    不过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宋语宸能对自己敞开心扉，如果她的外婆如萧力昂所说得这么高傲又难搞，那么周懿成又是怎么搞定的？


    如果周懿成搞得定，那他不认为自己没有优势。


    自己用以退为进的方式，算准了刘志铭的意思，预判了这个注定的会面，那么他的“处心积虑”就该获得实质的回报。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诱她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