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思帝乡·春日游》


    打架事件真的处理完，离下课已经只有几分钟了。


    三个人的心情其实都没怎么被打架影响，反正今天也没心思再读书，回到教室后干脆全部收拾起了书包，准备一打铃就走人。


    结果没想到这一举动在别人眼里就有些不一样了。


    班级里的人早早就听到了三个人打人的事情，一直提心吊胆，寻思几个人怎么在办公室待了那么久还不回来，结果一见三个人回教室后直接收拾起了书包，心里顿时更没底了。


    打架这种事可大可小，要按大处理确实够三个人喝一壶，眼见下课铃声越来越近，班里的学生愈发焦躁起来。


    拿着课本的老师离开教室，班级的另一位班长忽然被众人推了出来，站在诗久夏和方惊芜桌前，神色紧张的踌躇着。


    三人这才发现不对劲，抬头刚好对上全班人的火热注视，收拾书包的手齐齐下来，有些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


    “……你，”章方朗声音颤抖，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你们三被开除了？”


    收拾书包的诗久夏：“……”


    收拾书包的祝与青：“……”


    收拾书包的方惊芜：“……”


    谣言已经传到这个版本了吗？


    “……可能我们只是迫不及待的想放学了？”


    诗久夏迟疑着吐出几个字。


    班里竖着耳朵听的人总算松了一口气，收拾起自己的书包来。


    章方朗紧张的神色一收，嘴跟机关枪一样，吐啦吐啦的说个不停。


    “我说二班那个傻缺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就找事，我们班的幸福吵到他了吗？三天两头找我们班的事……”


    “找我们班的事？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章方朗的话忽然被打断，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见诗久夏蹙起眉。


    “哦，”章方朗回过神来，“前段时间你比赛很多，学生会的事也多，三天两头都在跑办公室，所以不知道。”


    “那傻缺两个月前就在问我们班里的人要你的联系方式，我们都没给怕他骚扰你，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后来他就联合他们班的人有意无意针对我们班的人，找我们班的事，还莫名给我们班扣了好几次分，有事没事就来我们班门口晃。”


    眼见诗久夏脸色越来越不对，章方朗噤了声。


    “……怎，怎么了？”


    诗久夏回过神，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继续收拾起书包。


    “周一回校我去找学生会看看情况，下层管理应该出了问题，班里有人因为这件受伤吗？”


    “这倒没有。”章方朗回忆着，“大概是顾忌你在我们班，他们还没那么明目张胆的找事。”


    方惊芜和其余几个人都已经收拾好了书包，诗久夏没再继续聊，点头道了句“假期愉快”，跟着一起出校门。


    回家时张姨刚好端上最后一道菜，几位家长早已经按着座位排好了位置，留了五个位置给他三和家里的阿姨。


    “快来宝贝们！”林云鸢见祝与青站在门口，连忙朝三个人招手。


    “刚好开饭，今天超级多好吃的。”


    林云鸢将旁边的空位摆上碗筷，“今天读书累不累？有没有休息好？”


    手上动作不停，祝与青走到面前坐下时林云鸢才发现祝与青嘴角破了，眼睛旁边也青了一块。


    “哟，生日搞成这样，这一岁是要大红大紫啊！好兆头！”


    林云鸢坐回位置，挪了挪身边的凳子，朝着旁边的涂无虞调侃。


    祝与青不说，涂无虞和林云鸢有什么不懂的，这小子那一次打架不是因为诗久夏。


    涂无虞笑眯眯的轻拍林云鸢的手，将早准备好的礼物递到祝与青手中。


    “与青真是越来越帅了，瞧着好像比去年更高了些。生日快乐啊儿子！”


    诗祝俩家喊孩子全是混着来的，互相喊对方的孩子喊儿子女儿都是常事，祝与青早已习惯。


    “谢谢涂妈，您也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祝与青双手接过礼物，卖乖的又夸了涂无虞。


    几位家长的礼物送的早，陆陆续续的都跟着涂无虞挨个送了出去，大大小小，在祝与青身边堆起了一座小山。


    饭桌上一片其乐融融，谁都没提今天打架的事，全是各种互相夸赞。


    祝与青端起碗，不明显的用余光扫向坐在旁边的诗久夏，随手夹了块离自己最近的菜塞进嘴里。食之无味。


    诗久夏打完架之后就没再和他说过话。


    大概是知道言明德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


    祝与青垂下眼睑，时不时应几声周围人对他的夸赞，难以下筷，囫囵吞的两口也不知自己到底吃了什么下去。


    旁边传来“啪嗒”一声轻响，诗久夏放下碗筷，和饭桌上的家长礼貌歉意几句，借口洗漱先离开了饭桌。


    诗久夏走后没多久，方惊芜也借口有事先回了家。


    诗久夏的身影早已走远，旁边的座位空下来，祝与青也停了筷子，礼貌的坐在座位上陪家里的大人聊天。


    晚饭散席刚好八点整，祝与青回卧室时看了一眼对门的房间。


    诗久夏的卧室亮着灯，不过人不在书桌前，卧室门也紧闭着。


    慢步回到自己房间，卧室里一片昏黑，祝与青背靠着门闭上眼。


    被戳破后，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连再说一句生日快乐都不行了吗？


    祝与青眼睛有点酸，狠狠眨了好几下眼才把眼里的雾气憋回去。


    如果言明德是真的喜欢她。


    如果是真的喜欢她，那他估计会和诗久夏说有人要约她吃饭的事。


    他会让步的。


    祝与青将自己砸在床上，抬手盖上自己的眼皮，心里涩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个生日过得一点都不好。


    这下他连和诗久夏走在一起的身份都没有了。


    如果当时他在张婷红的办公室待的再久一点就好了，如果当时他直接回了班级就好了，再不济，在言明德开口前就先打起来也好……


    只要不落得现在这个局面……


    怎么都好。


    祝与青垂下手，眼睛往身下的被子上蹭了蹭，闻到了诗久夏昨晚留下的味道。


    胳膊轻轻挪了挪，祝与青想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什么都不要想，一直睡下去，探进被子里的指尖却摸到了什么东西。


    祝与青站起身，指尖探索着去摸刚触到的硬物，从被中翻了出来。


    一个分量不轻，四四方方的绿色礼盒出现在了掌心里，祝与青打量着手里这个没见过的绿色盒子，不确定是谁放在了自己的被子里。


    能自由进出自己卧室的，还没送礼物的……


    祝与青握着盒子的手忽然颤了下，抬头望眼对面卧室还亮着灯。


    喉间一哽，祝与青将礼盒放回床上，蹲坐在旁边的地毯，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盖子。


    礼物盒有一指深，最上面铺了层拉菲草，小心翼翼的拨开后，一个蓝色的盘子摆在了正中间。


    比盛菜的盘子稍小，正面画着一片海，边上粘着一只和盘子同材质的绿色陶瓷乌龟，捏的惟妙惟肖，和那天他们抓娃娃时的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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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样。


    海里还画了浅黄色的海星，绿色的长条海草，大片珊瑚礁，一只白鲸和成群结队的海小鱼。


    祝与青又翻开盘子背面。


    那是和正面完全不同的风格，整体呈绿色，中间画着一颗高高绿绿的香樟树，长姿很像校园里的那颗。


    树下站着七个人，正中间的是穿着校服的他和诗久夏，俩人身侧分别站着斯郁，裴逢，谢敬，方惊芜和路谨言。


    每个人的五官和衣物都勾勒的很简单，但又能一眼看出来是谁，甚至还能猜出每个人的表情。


    斯郁红着耳尖，眼神有些怯，裴逢眼睛里放着一点笑意，心情颇好，谢敬搭着裴逢的肩在喊“茄子”，方惊芜弯着眉眼，比了个搞怪姿势，路谨言在臭屁。


    而他应该是在撩着眼帘往前看，诗久夏目光柔和的注视前方。


    思绪陡然慢下来。


    祝与青一点一点抚摸过盘子的每一寸，脑海里勾勒着诗久夏坐在桌前一笔一笔画下这些图案的模样。


    他忽然想看诗久夏一眼。


    祝与青将盘子放回礼盒中，从地毯上站起来，却在转身准备离开卧室时听到一声细微的动静。


    一点闪烁着的烛光亮在了这间卧室里。


    诗久夏轻轻捧着蛋糕从浴室旁走出，一步一步走的很慢，最后稳稳的停在他面前。


    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亮亮的闪着光，他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四寸大的蛋糕，还有看着她的他。


    “十九岁的祝与青，生日快乐。”


    “往后的每一天，都快乐。”


    诗久夏的声音很轻，却直直撞进祝与青的耳朵里，将他撞的四肢发麻，头脑一片空白。


    祝与青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于是他张张口，从满是雷池的问题中抛出一个稍微好一些，却仍不适宜现在提起的问题。


    可偏偏他的脑子像被堵住样，根本想不出最合适说的话。


    “为什么要打架？你的比赛名额没有了。”


    诗久夏看着他，反问，“那你呢？你接下来也有三个比赛，为什么明知道会被处分还要去打架。”


    可能也是受到那句“她只把你当朋友”的影响，祝与青又一次的藏起了自己的心思，他转头，不怎么在意的说：“反正考不过你。”


    诗久夏却没有再聊起这件事，而是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香水和你很配。”


    祝与青抬起头看着诗久夏。


    她还是捧着那个不大的蛋糕，衣服换回了舒适的睡衣睡裤，头发挽成低盘发，有几根松松散散的落在鬓间。


    缱绻的目光里只有祝福。


    他想，其实喜欢诗久夏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诗久夏太好了。


    刻意放在他面前的肉，在时间本就紧张的计划里，熬夜好几天学做蛋糕和陶瓷，第一声生日祝福。


    所以他喜欢诗久夏实在是太正常了。


    没人会不喜欢诗久夏。


    “你知道言明德说了什么吧？”祝与青忽然开口。


    诗久夏捧着蛋糕的手一顿，收了笑意。


    “那你呢？你会吗？”


    会利用青梅竹马的身份把我留在你身边吗？


    会利用年长者的身份和长久的陪伴引导我误解自己的感情吗？


    诗久夏一眨不眨地看着祝与青，目光里却没有质问。


    祝与青很安静地注视着她，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


    “……不会。”


    诗久夏眼神不变，“如果你真的想这样做，这些年你太多机会了。”


    “在你回答这个问题前，你已经用行动回答过很多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