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课上完，祝与青刚把手机放裤兜里，张婷红走到理科一班门口瞄他一眼，就直接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也不知这一去要在办公室里待多久，走之前祝与青给了其他几人一个眼神，让他们根据计划先去外面买要吃的东西。


    跟着张婷红走进办公室，以为对方照例要数落他半个多小时才会开始正题，结果对方二话没说，从一摞已经用的很久很久，页面早已泛黄褪色的书中翻出一张报名表放在了他面前。


    “这是市里暑假会举办的一个物理比赛，物理厉害的人都会参加，没事就去参加试试，你的成绩拿奖应该不成问题，主要是去和其他人交流一下学习思维，看看能不能学到些解题思路。”


    祝与青捏着报名表的指尖缓缓摩挲几下，确认报名表只有一张后有些不确定起来。


    应城一中只要涉及到比赛的东西，一般都是以诗久夏方惊芜和他打头阵去，如果比赛名额只有一个，就是按位次去，除此之外就是前面两个人都有比赛，腾不出时间，才会让他一个人去。


    但据他了解，诗久夏和方惊芜的假期时间还没有排满，至少诗久夏没和他提起过暑假档期有冲突这件事。


    所以这次比赛让他去参加就有些疑惑起来。


    不过这个问题没有困扰祝与青太久，因为对方的下一句话直接给他解了惑。


    张婷红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去之前可以问问久夏和惊芜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去，她俩的思维虽然无可挑剔，但如果愿意了解一下其他人的做题方式，可能也有一些独特的思考方式。”


    合着这场比赛是给他这个差生用的。


    确认这个问题，祝与青半是好笑半是无奈的接过对方递给他的笔和凳子，坐在旁边填起表来。


    “如果她俩暑假不忙，我们三应该可以一起去。”


    张婷红看对方规整的填下个人信息，欣慰又恼火的翻出他月考时的物理试卷，还把诗久夏和方惊芜的满分试卷拿出来做了个对比。


    “做题速度再往上提一些，遇见思维不清晰的题多问问久夏和惊芜，这题你差一点就算出来了。”


    对方指着一道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个小问，只计算到一半边戛然而止的写题过程，愤愤不平地念叨，“虽然这题做出来之后你还是第三，但好歹把与第二名的距离拉小了，把第四名的距离拉大了啊！”


    祝与青听见这话，眼也不眨的继续填表，应声，“好，我到时候问她俩”，内心心如止水。


    如果他是第一次被这俩人这么压在下面，可能会不甘和愤怒，可他已经被诗久夏压了十几年，前俩年的生活也是这么在俩人的威压下活过来的。


    现在再听见这些，他已经很难再有什么波动了。


    张婷红遗憾的摇摇头，把祝与青的试卷翻来覆去的又看了一遍。


    这张试卷客观来说其实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九十五分，整张试卷，除了刚刚她指出的拿道没算完的题，就只有一道严重超纲的竞赛填空题做错了。


    如果这张试卷放在前几年，诗久夏这一届还没入校时遇见，她大概率会认为这是新出的天才，得好好珍惜着，捧着才行，毕竟根据祝与青最后一题中已经给出来的公式和解题过程，只要他的脑子不抽风，时间再长那么一俩分钟，那题是肯定能得满分的。


    可问题就在于，这样难见的天才，那一届出现了三个。


    在诗久夏和方惊芜次次满分的试卷下，这份试卷就有些不尽人意了。


    看着看着张婷红又放下心来，左右这三最后成绩都不会差，不愁考上一个好大学。


    张婷红惆怅完仔细折好试卷，拿出明天要考的试卷后一拍脑袋，猛地想起什么。


    “对了，把和你玩得好的那几个也一起带着，多听多学。”


    张婷红实在想不起来那几个叫啥名，最后大手一挥也懒得再想了，把问题丢给祝与青，“你们几个反正去哪都一起，干脆也一起去见识下。”


    这一整还拖家带口上了。


    祝与青又是神色不变的点头应好，活像一个没情绪的机器人，写下最后一个字，收好笔盖，双手递回报名表。


    眼见对方今天心情貌似不错，也没有想起要骂他这件事，祝与青打算尽可能快的闪人，避免这人想起来又把他批一顿。


    “老师还有其他事吗？没事我回去复习一下今天新讲的知识。”祝与青神态自若的撒谎。


    张婷红正在观察试卷的难易程度，闻言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挥挥手还真就放了他走。


    用极其快的速度闪遁后，祝与青带上办公室的门，往教室走。


    此时离放学已经过去好几分钟，学生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走廊里已经没人了，四周安静下来，兜里的手机恰好在这时传出一声格外清脆的消息提醒音。


    祝与青右眼皮一跳，也庆幸自己今天跑得快，只差一秒，他手机就得交代在这儿，被捆成螃蟹挂在校门口，以儆效尤。


    祝与青的手机一般都关着声音，联系他大多都靠脑电波和缘分，能让他手机传出消息提醒音的只有在白名单里的那位。


    走回空无一人的教室，祝与青摸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


    刚刚他发出的“嗯”后多出两条才发的消息。


    【隔壁小明】：想吃后街的烤肠，偷偷背着谢敬带两根，求求。


    【隔壁小明】：卖萌.JPG


    祝与青不知这人怎么忽然嘴馋想吃起这个，回忆了会儿对方上次吃烤肠的时间，选择了纵容，敲敲手机，回过去一个好字。


    收拾好书包，祝与青绕着距离，去了学校后街。


    说是学校后街，但后街其实并不在学校后面，甚至离学校不算很近，位于小区旁，算一个小型的商圈，叫学校后街主要是因为买东西的几乎都是学生，所以才得名。


    从应城一中过去有俩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康庄大道”，名义上的意思，大马路，走过去要十五分钟左右，来来回回的人多，是最安全的路，有交警管辖。


    而之所以说这一条路虽然远却过的人多还安全，主要是因为：另一条路则是只用七八分钟就能到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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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那要从一片居民素质人均250的破烂小区巷子里穿过去。


    巷子小的厉害，白天里也黑灯瞎火，平时不太过人。


    主要是没啥人敢过。


    然而再没人敢过的路也终究会迎来不怕它的过路人。


    因为这种又近又闹鬼还不容易遇见人的路对于祝与青这个，懒得和别人说话，懒得绕远路，懒得多走的天选懒人来说，简直是梦中情路。


    而且他不确定诗久夏多久回来，如果他买晚了，吃凉的怕对方不舒服。


    于是几分钟后，他踏上了这条无人问津，校园鬼故事制造基地的小路。


    不过很快，他后悔了，主要是他忽略了自己有点洁癖的事。


    居民楼的墙灰掉的满地皆是，过道上淌着不知那户倒出来的生活污水，废纸和吸过的烟嘴，以及各种色.情，卖卵，维修，求子，以及一眼就能看出要把人带去缅北“掏心掏肺”的高薪工作诈骗广告，遍地皆是，遥遥看去像一个巨大的垃圾堆放场。


    空中流通的都是些一个呼吸闻过去，就能让人立马升天，仿佛漫步在二手烟，机油，八百年没洗过的卫生间，刺鼻的洁厕灵等纯有害，纯污染，纯添加的空气。


    那股冲得人恨不得立马去死的味道在大太阳的烘烤下，杀人程度更是又上一层楼，比化学实验室里的气体更具震慑力。


    集结在这片小区上的云似乎也深受其害，比其他地方的云要更黑些。


    祝与青仅仅是刚进跨这里，就发现自己选错了路，只是在这站的几秒，他好像已经被这的空气浸透，变成了一个行走的垃圾桶。


    今晚不洗个五六遍澡，估计洗不掉他的心理阴影。


    在扭头就走和继续向前里，祝与青犹豫了片刻，摁开屏幕，看一眼时间，发现离诗久夏给他发消息已经有一会儿时间后，抬手捂住下半张脸，顶着这股要死人的味道继续往走。


    不过很快，他发现自己今天出门应该是没看黄历，因为更麻烦的还在后面。


    越过一小片散发着恶臭，不知是什么水的小水坑，一声哆哆嗦嗦的男声从巷子里传来。


    “……对不起……对……啊……”


    男生的道歉没能说完，对不起三个字后是一阵凄惨的痛叫。


    祝与青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声源发出地。


    仅容俩人并肩通过，红砖砌成的小巷子里，穿着白绿校服的男生畏畏缩缩的抱着书包蹲在角落，他发着抖，手指用力掐着自己的书包，把硬挺的书包攥得皱皱巴巴，强忍即将呜咽而出的哭声，头发被前面染着灰白色，紧身裤，胳膊上全是纹身的人拽着向上抬起整张脸。


    他出现的有些不是时候，又有些太是时候，除拽着头发的灰白色精神小伙，旁边围着的一群连脸都洗不干净的混子哥操着一种故作凌厉，实则十分招笑的警告眼神朝祝与青看来。


    不用他们开口，祝与青也猜得到他们想说什么。


    ——走你的路，少管闲事。


    原来出办公室门右眼皮跳的那几下是这有人等着他呢，还是预判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