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凶手？


    命案的罪魁祸首①就是凶手。


    这应该是一个上至付叙昭这样来自古代活了上千年的修士，下至贺铮这样活在现代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都能认识并理解的名词。


    所以第一天杀死涂霓的贺铮是凶手，第二天杀死王小军的王子诺也是凶手。


    可现在系统发布的剩余刑期天数，却又在明晃晃地告诉她，付叙昭一时犯蠢投的祝斯谦也是凶手。


    这到底是因为祝斯谦也参与了杀人，还是她错过了系统发布规则里的什么细节？


    每晚放风的人是系统规定的，每次出门的人只有一个，更何况当晚祝斯谦根本不在放风行列，他怎么可能是王子诺的共犯呢？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协助杀人。而且杀人是作为放风任务强制发布的，如果王子诺当晚没完成，放风时间一结束他就要被处死了。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系统发布的规则并不是像他们最初理解的那个意思，不仅仅是杀死npc的人是凶手……


    ……等一下，不对。


    贺铮瞳孔骤缩，猛地抬起头与付叙昭对视。


    “错了，我们错了。”她说。


    杀死npc的不是凶手，杀死人的才是。


    -


    夜晚，第三天的审判会议开始。


    祁羡像死狗一样被李横舟和从露白拖进来。


    李横舟把他捆在他的座位上，防止他发疯乱窜逃跑。


    还是用她的冲锋衣当绳子。


    她边绑边嘀咕：“废了我一件衣服，这可是限定，现在都买不到了……”


    从露白道：“我和这个品牌的设计师是朋友，我可以帮你问问她还有没有库存。”


    “真的？”李横舟脸上的可惜瞬间变为惊喜，步伐轻快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我待会儿给你我的微信。”


    许谨抓挠着耳后的头发，崩溃道：“我们能活着回到现实你们再讨论这个吧。”


    插曲过去，个人单独发言照例是许谨开场。


    他抬眼看了看墙面上的电子屏，那里还明晃晃地展示着他们剩下的时间：


    【剩余天数：4】


    随后，他又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今天的凶手显而易见，我就不再浪费时间说这个了。待会儿祁羡就要死了不算他在内，活着的玩家就只剩7个了，今晚被选中当凶手的概率会大大提升，不是我就是你！可锁凶根本不用推理，全靠系统直接给出的任务纸这种铁证，被选成凶手的人拿不出任务纸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所以这个副本能不能活下来，完全就是看运气好不好、会被不会被选成凶手！这根本就不公平！”


    “怎么办……”他深深低着头，双手抱在脑后，“如果被选中的话怎么办……”


    李横舟也回头看了眼剩余天数，才开始发言：“其实也不用这么悲观，要是能人缘好的话，说不定当上凶手也不用死噢。


    “不要用这种质疑的目光看我，我可没开玩笑。这不是还有容错的机会吗？用自己当前剩余刑期减去副本剩余天数，也就是洪水到来前的剩余时间，就等于接下来还需要票杀成功的次数。拿我举例，我第一天弃票，第二天投了王子诺，正确一次，刑期目前为6天，待会儿票杀祁羡再减一天，意味着我只需要再成功票杀凶手一次即可，剩下的三天我就可以选择弃票了。所有人同理，按剩余刑期依此类推。”


    到从露白。


    她沉吟了一下，道：“所以一方面看运气，另一方面就看各自拉拢人心的本事了。我和李横舟一样，第一天弃票第二天投王子诺，目前刑期也为6天，再投中一次凶手即可。”


    听从露白说话时，贺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所有人，瞧了瞧许谨和祝斯谦，两人的状态都十分紧绷，好像已经在暗暗为往后“交友”蓄力了。对比鲜明的是，李横舟和从露白很从容，李横舟是那种满不在乎爱谁谁的无所谓，从露白是胸有成竹有把握的自信。而远端的郑佳则脸色苍白，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将会是被牺牲的其中之一。


    那边从露白的发言还没结束。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也直接点。我是‘守锋’的领导团队成员之一，手上掌握了不少副本线索，第八次副本的也有一些，我可以许诺无偿跟你们分享这些线索，同时也可以让我手下的精英刷低级本攒积分时带上你们。前提是，我要活下来。我就说这么多。”


    贺铮发言前忍不住鼓了鼓掌，真诚感慨道：“有钱有势就是好，进了副本都吃香，我已经听心动了。”


    她鼓完掌，胳膊肘重新搁回桌子，一手托腮，不紧不慢道：“我现实里是穷光蛋一个，没什么能许诺给大家的，就听天由命吧。然后我要帮付叙昭说两句，他的本事你们昨天也见识到了，他有不少好用的‘副本道具’，要是以后能带他进本，小伤小病不用怕，还能当保镖，非常推荐的一款刷本搭子，最好留他一命。”


    贺铮没给自己说话，是因为她之前已经当过一次“凶手”并成功逃脱了，后面再次被点到当“凶手”的概率不高，只要不让其他人察觉到副本的真正机制，她多半能安全活到最后一天。


    可付叙昭还没有当过凶手，她得帮他多展示能带给其他人的好处，免得后面他被盯上。


    结果轮到付叙昭发言时，他说的话直接让贺铮之前的一大串美言白搭。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比寻常人多了剑灵和灵力护体，或许能挡下那液体侵蚀活下来。若我为真凶时，大家若要各自保命，投我也无妨。”


    贺铮：“……”


    她刚准备在心里骂付叙昭是个不知死活浪费她口舌的笨蛋，突然转念一想，发现他这样说反而能让大家忌讳给他投票。


    因为按照系统说的，得“票选正确且成功处死凶手”才能减刑期，要是付叙昭真的受了刑也死不了，那就算投他成功也没用，除非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然还不如卖他个面子。


    什么叫大智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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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虽然这货不是若愚是真愚……


    贺铮十分无语，却也不得不服。


    接着到祝斯谦时，他也是为自己说尽了好话，只求大家在他成为凶手时不要投票。


    而祁羡知道自己今晚必死，在轮到他发言系统解除他的禁言后，开始极力地怂恿所有人像他这样，被选中当凶手就直接掀桌子。


    “反正怎样都活不了，不如拉几个垫背的！”他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吼道，“倒霉透顶被迫卷进这个破游戏，这脑残规则根本就不给当凶手的玩家活路，既然如此，那就都去死好了——”


    郑佳低垂着头，在她的个人发言环节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怎么说。现实里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够聪明，不够富有，无法让人有利可图，该如何像他们那样说出自己能带给他们的价值呢？


    她是在去实习的路上被闯红灯的司机撞死，才进入到这个游戏中过本续命。她不敢像大部分玩家那样频繁下本刷积分，但她一直兢兢业业地在玩家内部网站上做功课，记录和背诵副本内容和对应的通关方法。一路摸爬滚打，在多少鬼怪手下死里逃生活到现在。但就像考试一样，这样的努力也会回报，但不是每一次的复习都能有刚好碰上相似题型的好结果。


    这个副本的类型她从来没有在玩家网站上看到过，不是剧情推理，也不是大逃杀，在这个副本里，玩家才是掌握玩家生死的“鬼怪”。


    所以算了，随便吧。


    贺铮看着她，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自由发言环节开始，许谨立刻迫不及待地补充说自己能带给大家什么好处，巴拉巴拉巴拉一大堆，其实他说的这些都没什么价值，但他还是说干了喉咙，仿佛说得越多就更能博得更多人的欢心。


    看起来好努力，好可怜。


    李横舟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在祝斯谦和许谨的积极自我推销声中，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用食指在桌面上画圈，一向笑意盈盈的双眼里却没有任何感情。


    贺铮放在桌子下的双手彼此攥紧，骨节发白。她回忆起今早自由活动时，与付叙昭交谈悟出来的副本真正的锁凶机制。


    票选真凶。谁是杀人的真凶？


    被系统强制杀害那些如同行尸走肉的npc的玩家吗？根本不是。


    这个副本里的人，只有他们这些玩家罢了。


    他们每一次投票助力“处死真凶”，才是真正的在杀人。


    系统的分配根本不重要，他们这些所有参与过投票并导致玩家被处死的人，都已经成为了杀人凶手。


    在场所有的人，除了付叙昭没有成功票杀过玩家，谁不是凶手？


    目前玩家们还有票选“真凶”这个顾忌，需要面对系统虚假指定的凶手做出“投”或“不投”的选择，没有被指定的玩家能暂时安全。


    可要是他们得知真实的机制，除付叙昭外的所有人都要危险了，所以她现在根本不能把这个发现公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