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谈疏彻又欲开口，纪粥粥终于说话了。


    “疏彻，可我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拒绝。


    谈疏彻皱着的眉心展平，他望进她的眼睛，如乌梅子似的眼睛，又透出如初见般的褐里红。


    他床侧的水晶小灯也映于她眼底，褐红黄三种颜色交驳，一种不太轻松的颜色，深沉的心事在暗里交织。


    上次纪秩去公寓，他便无意听闻他们的对话。


    哥哥成家，堂弟出国，她的大伯和伯娘离婚，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过得如此艰难？


    他不想再让她受苦，他想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家。


    “粥粥，我是认真的。”


    谈疏彻低颌，在她轻张的粉唇虔诚印下一吻。


    “其实……”纪粥粥对上他征询的视线，“我和哥哥是被大伯一家收养的。”


    “他们是我的再生父母。”


    谈疏彻搂紧她，下颌轻轻搁在她柔软的发顶，哑声道：“嗯，我知道，粥粥。”


    “但大伯和伯娘年后离婚了，昨天我回家，大伯给我讲了很多以前的事，我知道他还爱着伯娘。”


    “我想让伯娘回心转意，即使不能复婚，也希望他们恢复联系。”


    “所以……”纪粥粥的语气有些为难，“疏彻，我们现在还不是时候，对不起。”


    “没关系，我可以等。”


    气氛些许沉重，谈疏彻的嗓声尽量转轻松。


    “那就请粥粥时刻肩负小红娘职责，制定好周密计划，尽量让大伯和伯娘早日复婚，然后马上和我结婚，好事成双。”


    纪粥粥抬手，掐了下他的侧腰。


    “谁是你大伯伯娘？”


    谈疏彻并没躲让，反而欺身而上。


    鼻尖磨了磨她的鼻尖，他不容她垂眼羞赧，在她耳边吐出灼烫的气息。


    “你是我的，所以他们也是我的大伯伯娘。”


    “谈疏彻你……”


    纪粥粥受痒，往被窝里缩，却被一把锢住。


    一吻，温柔如水地掀开这小暑的静夜。


    -


    翌日，纪粥粥醒来已是十一点。


    “疏彻……”


    她迷迷糊糊地喃了声。


    没人应答。


    “谈总~”


    她揉了揉眼又唤，这才发现枕边温度已凉。


    纪粥粥一下坐起身，四周看了看。


    “咔哒。”


    开门的声响传来。


    “刚醒？”


    谈疏彻笑着走近，坐在床沿，神采奕然。


    纪粥粥愣愣盯着他一夜冒出来的青色胡茬，问：“你去哪儿了？”


    谈疏彻倾身，吻了吻那双直直望着他的漂亮眼睛。


    “小懒虫，我才从医院输完液回来，医生说恢复得差不多了，今天可以清淡饮食。”


    “啊？”纪粥粥抓过他的手，左手果然有新的针孔。


    “怎么不叫醒我？我说好要陪你的，你什么时候起床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谈疏彻捏了捏她的绵软手心，另一只手提起床头柜上冷掉的早餐。


    “六点，医院就在对面，我自己去就行，这早餐冷了，我们出去吃午餐。”


    “咦，有鲜榨花生汁？我想喝。”


    纪粥粥伸手便要去拿，谁知杯子封口有吸管孔预留，浓郁白汁浇了她满指尖。


    纪粥粥身子一怔。


    昨晚脸红心跳的回忆滚过脑海，她抬头觑了眼谈疏彻，热意止不住往脸上涌。


    谈疏彻轻咳了声，替她插上透明吸管。


    “喝吗？”


    纪粥粥摇头，掀开雪白被褥，找她的平底鞋。


    “那我扔了？”


    谈疏彻勾了勾唇，故意又问。


    鞋没找到，纪粥粥爬去床的另一边，一眼望见垃圾桶里皱巴巴的纸团。


    好多，满满当当的半桶。


    她这么厉害的？


    纪粥粥觑了眼自己的双手，不禁面红耳赤。


    都怪他，非得诱惑！


    “昨晚——”


    身后的男人刚开了个头，纪粥粥飞快趿拉起小皮鞋，奔进了卫生间。


    谈疏彻笑着摇了摇头，绕过床尾走到另一边。


    他凝着桶里的鲜白纸团，回忆起昨晚女人的羞涩模样，喉咙发紧。


    “小傻瓜。”


    -


    忆杭大饭店。


    纪粥粥从走进大厅就开始心理不适。


    千万不要遇见熟人，拜托——


    还好落座到窗边的格子包厢，都没遇见个熟悉身影。


    “嗡。”


    微信进入。


    屈天丰：[纪小姐，请问下午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


    纪粥粥瞄了眼谈疏彻，漫不经心问了句：“疏彻，你今天几点的飞机？”


    谈疏彻翻过一页菜单，丢出一句：


    “临时决定不回去了。”


    纪粥粥一惊，差点没握住手机。


    “怎么了？”


    对面传来一声询问。


    纪粥粥收起手机，眉眼弯弯地回答：“没什么，大伯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收拾。”


    试探性地又问：“真不回去？”


    “会议推迟，明天中午的飞机。”


    谈疏彻对服务员指了几个菜，合上菜单。


    “那我肯定陪你啦，等会儿，我给大伯回消息。”


    纪粥粥解锁手机，给屈天丰发消息：


    [屈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和我大伯正在看租房。]


    屈天丰：[（微笑）纪小姐那明天有时间一起吃晚餐吗？]


    纪粥粥：[屈先生，明天有时间。]


    屈天丰：[好，到时联系。]


    纪粥粥没再回，直接左滑删除最近联系人。


    明天她可以对他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把手机放回挎包里，纪粥粥刚抬起头便看见某人的臭脸。


    ？


    一旁微笑的服务员温声解释道：“小姐，刚刚这位先生唤了你三声，你都忙着回消息，没听见他说话。”


    纪粥粥恍然，随即笑吟吟道谢，然后拎着小链条挎包坐去谈疏彻身边。


    “哎呀我家谈总别生气~我又不是周秘书，时时刻刻谨遵你命令。”


    她朝他摊开手：“或者你给我发五位数工资，不多吧？我保证随叫随应！”


    瞄见谈疏彻的唇弧一瞬松动，纪粥粥趁机解下挎包上的娃娃。


    “喏，送给你~”


    谈疏彻看着女人手里的奇怪娃娃，熊猫脑蜜蜂身，皱起眉。


    “这是个什么东西？”


    “你。”


    纪粥粥把它塞进他手里。


    谈疏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纪粥粥指着娃娃，指尖轻轻戳了戳它的黑耳朵：“你看这是你通宵熬夜的熊猫眼，这是你的蜜蜂身子，会飞的勤劳派，到时你就带着辑数智能在科技领域起飞吧！”


    谈疏彻面色缓和，也触了触黄褐蜜蜂背上的一双白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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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角轻勾：“哪来的送小朋友的礼物？”


    纪粥粥脱口而出。


    “昨天娃娃机抓的，花了我二十个币呢！”


    谈疏彻薄唇微抿：“所以，昨天某人很愉快地抓了娃娃机？”


    纪粥粥暗恼自己嘴快，两手圈住他的窄腰，一对浓褐的星亮眼睛去瞅这个忽然变脸的男人。


    “我这是发泄，谈总总不能要求我分手后躲在屋子里哭唧唧吧？”


    谈疏彻听到分手二字，眉心揪紧。


    他侧眸睨她，薄唇挤出几字：“不可以再说分手。”


    “好。”


    纪粥粥一口答应，脑袋亲昵挨着他的胳膊，食指勾了勾他捏娃娃的小拇指。


    一旁的服务员吃饱了狗粮，轻声询问：“小姐，打扰一下，请问您还需要增加什么菜吗？”


    纪粥粥摇头，搂紧谈疏彻的腰。


    “不用啦，我男朋友很了解我喜欢吃什么。”


    服务员看见被搂男人的脸顿时雨过天晴，她笑着颔首：“二位男才女貌真甜蜜呢，好，有什么需要请呼铃。”


    等门关上，纪粥粥仰头，啄了下男人的脸颊。


    “听到了吗？在夸我们呢！”


    谈疏彻喉间夷愉地嗯了声，偏过头，自然在那笑盈盈的眼睫上落了个吻。


    “周二周三要见合作方，可能不会飞过来。”


    “不用不用，我不着急的。”


    纪粥粥察觉某人脸色一滞，自觉说话太快，赶忙补充道：“我帮你把娃娃别上吧！”


    谈疏彻凝了她一眼，把娃娃放进她手心。


    “娃娃要祝福我们谈总的公司一飞冲天哦！”


    纪粥粥一边扣紧拉链上的娃娃，一边有模有样地叮嘱。


    而谈疏彻却单肘撑脸，看着对面沙发椅上猫视眈眈的瘦狸，勾起唇角，挑了挑眉。


    “喵！”


    瘦狸一爪踢翻猫粮袋。


    它的漂亮姐姐！


    纪粥粥挽上谈疏彻的胳膊，一同看着箱子里的瘦狸。


    “疏彻，吃完饭我们去附近的宠物医院给瘦狸检查检查吧？”


    “好。”


    谈疏彻勾了勾唇，欣然应允。


    -


    体检、驱虫、剪指甲，打疫苗，瘦狸乖巧得连宠物医生也连声夸夸。


    纪粥粥在一旁听着，小拇指却悄悄刮了刮谈疏彻右手的虎口，微笑应肯：


    “是呢，很温顺，就是不太听爸爸的话。”


    爸爸儿子有效让某位伤者无药自愈，他捉住纪粥粥的手捏了捏。


    纪粥粥反客为主，柔纤五指溜进他的指缝，如温热的春水包裹着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紧扣。


    谈疏彻压弯唇，清亮的黑眸圈住她。


    纪粥粥的粉唇张了张却没说话，一双浓褐眼瞳在灯光下璀溢出银白的亮，他低眸徇近，此刻这亮里满满装盛着他。


    “怎么了？”他询问。


    纪粥粥并未退让，眼里的亮光含着期许。


    “疏彻，既然我们是她的新主人了，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谈疏彻倒没料到是这个问题，默了默，对上她的眼，给出答案：“依心。”


    “依靠的心。”


    纪粥粥顿时嫣然绽笑，侧头对桌上露出毛茸茸肚皮的小狸猫说：“瘦狸你有名字啦，爸爸说你叫纪依心。”


    对于自己的女人给家里宠物冠以妻姓这一事，谈疏彻唇侧的愉悦毫不掩映。


    他俯身，在她耳尖轻落一吻。


    “粥粥，一起回华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