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血腥、占有与暴力
作品:《英雄病自救进程》 姚珖毫无预兆地站起来顶着直冒金星的脑袋反问道:“叔叔,逃避会是解决问题的良方吗?忍气吞声会有一丝一毫的作用吗?”
李贞喉头一哽猛地出溜下鼻涕,干巴巴应道:“不是,不会”,他转头看向姚珖,因为刚才哭的太猛他现在的视线还是模糊的,故而只看到她脸上愤怒到起起伏伏的腮帮子。
坏菜,这孩子不会想抱着手榴弹跟那群贱人同归于尽吧。
他滴溜溜转着自己的卡姿兰大眼心虚打量着堪比蒸汽机的姚珖,好死不死地对上她的眼神并得到了一句话:诶,我正有此意,与其窝在这里规规矩矩任人摆布不如现在就开着机甲往源禾政府高官聚居区丢几颗炸弹,炸死他丫的。
完了,我没事跟她讲这些干嘛?这下可好把我家小珖整成敢死队头号队员了,唉,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带她去追溯记忆吧。
李贞拍了拍呼呲冒烟姚珖领着她前往停放平笙尸体的实验室,“跟我来”。
百草生的味道在实验室中缓缓散开,李贞事到临头还是不放心,对着姚珖又问了一遍:“机器一旦开始运转就不会停下,你确定要开始?”
进入莫比乌斯环就没有停下来的机会了。
姚珖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贞在权限网中输入密码,机械臂迅速组装为时光追溯器缓缓移到平笙上方对她进行体征评估,直到评估合格机械臂才将模拟器小心地戴到她的头上,姚珖有样学样,躺到实验台上被戴上机器。
随着机器启动,耳边全是电流来回窜动的声音,姚珖紧张地咽了口水,不自觉地想着:平笙的记忆会从哪开始呢?是被平筝回去的瞬间还是在舞校学习的时候呢?
耳边“滋啦”一声,姚珖觉得好像有人拿银针将自己脑子捅了个对穿,闭眼后的黑色狭道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暗,她下意识地想越过这片黑色往前走,然而穿过黑色狭道竟然还是没有任何光亮。
姚珖快步往前走,隐隐约约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洞口等她,这是……平筝?她想往前走确认一下,那女子却突然快步闪现到她跟前,用自己死白的脸贴上她的脸,很冷。
姚珖借着平笙的记忆仔细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的眼睛只是一片黑色,面颊上诡异地点着两片圆圆的血红色胭脂,女子打量了她一会,突然歪头一笑,扬起的嘴角像是农历初三时天上血红的峨眉月,很腥。
姚珖觉得她不像是人,反而更像是一个精美的布偶。
镜子中的反光照上女人的脸,她抛下平笙自顾自走到镜子前,一遍遍、机械般梳理自己的干枯泛黄的头发,最后才编成一根麻花辫,编完她还满意地回过头来看了平笙一眼,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瘦到浮肿的手狠狠地锤了镜子一把,顺着裂缝扣下来一块尖锐的碎片,毫不犹豫地插进自己的咽喉,身下迸发出一片粘稠的红色。
平笙这才麻木地坐起来,爬下高台走到已经断气的女子身边低声喊了句:“妈妈”,四周寂静。
这是平笙的亲妈?!那她们现在在哪?姚珖迫切地环顾四周,可入目皆是一片破败,高楼已经被变成废墟。
破败?虞国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破败的时候——卫国战争,现在是卫国战争时期!
平笙贪恋感受女人身上最后的体温,旁若无人地躺下,扯起女人的薄裙盖住自己。
姚珖这才有机会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她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尖尖的下巴,红红的嘴唇,梳着两根又粗又亮的麻花辫,像是精巧的洋娃娃。
姚珖推算了一下时间点,平笙的死亡登记表上显示她今年21岁,如果是卫国战争时期,那她现在应该七八岁,所以现在的时间要比战争开始时更早——永城核泄漏时期之前。
已经精疲力尽的平笙不舍地嗅着妈妈最后的气息昏昏沉沉睡着了,她是被一阵“吱吱”声吵醒的,她翻过身想去摸自己妈妈,却只看见一只有成人那么高的黑老鼠躺在她身边,老鼠的眼睛比红豆还红,板牙又黄又长,她吓得尖叫一声,汗毛根根竖立,本能地往后缩,老鼠不满地伸出四只手来抓她,它的皮又冷又松,平笙转身就往后跑,老鼠却蓦然放大放大再放大,朝她靠近又靠近,最后一把抓着她丢进了嘴里——好臭!我要哕了!
这是什么大型恐怖片现场?!现在老鼠已经开始变异了吗?
借着这个高度,平笙看见自己妈妈被两只衣着华美的蛙面人身怪物拖进了一个小洞,血水在身下蜿蜒,像是流淌的红色小河,癞蛤蟆好像趴到了她的身上,好像在喝她的血。
我艹,这是什么癞蛤蟆版吸血鬼!
平笙剧烈挣扎起来,对着那块松松垮垮的皮又踢又咬,老鼠不耐烦地把她往地上狠狠一掼,平笙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位了,她听见恶心的大老鼠用沙哑的嗓音呼喊外面载歌载舞的小老鼠,丢下一句:“她归你们了,教好再给我送来”。
哪来的变异死老鼠,居然还会说人话?都是老鼠,怎么咱实验室的老鼠比你俊这么多呢?反思一下吧,少跑人间祸害人!
平笙被一群红眼老鼠围着,那群老鼠用红线一圈又一圈地把她缠到就近的树上,排着队上前咬她,可能是觉得牙齿不够锋利,队尾的老鼠拿出一个针筒,阴笑着爬到她的身上,对着她瘦弱胳膊上的血管狠狠一扎,血水瞬间喷涌而出,鼠群像是看到了绝世宝物,也不管什么规矩和纪律,争先恐后去吮吸她胳膊上的血。
平笙想大叫,想把这群又臭又恶心的东西甩开,可她的手脚都被紧紧绑着,肮脏的牙齿洞穿她的身体,可能是觉得一个血洞不够用,围在她身边的老鼠纷纷拿起针筒,有样学样地往她身上扎洞,随后一哄而上。
她的整个身体几乎被老鼠覆盖,她觉得自己身上的血都要被吸干了,她绝望又期待地想着:“我是不是要去找妈妈了?”
此时的死亡只属于幸运的人。
正如那群老鼠没有放过她,上天也没有听到她的祷告,她被扔进了地窖中的一个铁笼子,笼中多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有男有女,他们小心蜷缩在一角靠着每天从洞口扔下来的食物存活。
等待他们只是无休无止的沉默与凌虐。
当日光恰好照到洞口的时候,蛙面人身的怪物会拿着针筒下来去抽他们身上为数不多的血;当日头偏离洞口四十五度时,会有一群接着一群的老鼠下来,像是去菜市场买菜般对着他们挑挑拣拣,被挑走的“幸运儿”会被它们粗暴地从笼子中拎出来,一个又一个孩子如傀儡般被一圈圈红线绑在老鼠身上,任由它们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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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起舞,身后的老鼠一脸陶醉,忘情地拉着催命的琴声。
可这已经算是一天最幸运的时刻,每当夜晚来临,有些孩子会被注射一堆又一堆奇怪的药水,所带来的副作用就是吐血、失明或者失去听觉;有些人的血被抽出来又被推回去,像是小时候医生兑的药品;有些夜晚冷的像是进了冰窖,而有的夜晚像是到了火焰山,总之就是没有一个正常的夜晚,哪怕是一个。
他们几乎不算是一个人,甚至不算是一个牲畜,无边的麻木淹没姚珖,她,不,她们像是在涨潮的海水中渴望上岸的小舟,好像每个波浪都能将她击垮。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稀少的食物与饮用水并不能拯救困在地下的孱弱孩子,终于在某个下午,第一个孩子失去了她的呼吸。
她的尸体无人收殓,就这样静静地靠在笼子,像是睡着了,日头偏移时老鼠们照例下洞狂欢,老鼠头子照例伸出自己短短的手指把那个已经不动了的女孩拽了出来,架着两条胳膊起舞,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抽血,她的胳膊像是被钻了密密麻麻小洞的火柴,老鼠头子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它那令人恶心的鼠脸紧紧地贴着女孩,嬉皮笑脸地等待着她回应。
可再没有小心又讨好的附和了。
可是老鼠头子并不在乎。
它先是端起桌子上摆放的血水,粗暴地灌进女孩的嘴里,血水稀稀拉拉地撒了她一身,可是没有回应;它生气地捶打女孩死白的脸,依旧是没有回应,该死的老鼠觉得自己可怜的威严遭到了侵犯,几乎是捏着女孩的脖颈将她转了过来,一个恶狠狠的巴掌打了下去——还是没有反应。
老鼠气急了,又黑又黄的牙齿咬上女孩的脖颈,血花四溅——她的头颅就这么滴溜溜地滚了下来,老鼠们先是沉默地看着地上的人头,随后为自己伟大的领袖欢呼。
呼声如雷。
老鼠头子觉得自己重振雄风,像是摘取战利品般捡起头颅,就着地上的血水慢条斯理地在女孩的面颊上点了两个圆圈,而无头的尸体被一群老鼠簇拥着,转瞬就成了红色碎片。
当晚地下举行了盛大的晚宴,麻木和绝望浸透每一个人,姚珖甚至分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平笙的还是她的。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老鼠们喝的酩酊大醉,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像是死了,诡异的音乐还在循环播放。
所有的孩子都被关在笼子里,洞口已经被封死,只有几盏不稳定的灯光忽闪忽闪,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趴到笼子一脚,用自己牙签般的细胳膊越过栏杆戳了戳倚在笼子上的死老鼠,随后朝着身后的平笙点了点头,这样复杂的神情本不该出现在稚儿的脸上。
平笙看着身边的伙伴,坚定地去扣大腿上被老鼠用红线缝起来的皮肉,细线在皮肉间摩擦,刺痛感阵阵袭来,一层薄薄的皮被扒了下来,紧接着是皮肤底下为数不多的肉,平笙瞳孔涣散地看着周围人担心的神情,又看着地上的老鼠,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的希望,她呵呵笑了两声,卯足了劲用自己尖尖的指甲一把掀开皮肉拿出自己保存完好的火种。
因为不稳定的中微子,姚珖并不知晓这个火种从何而来。她只记得周围燃起熊熊烈火,缓缓吞噬那些该死的老鼠,也吞噬这些无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