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元无山(十一)

作品:《解魂

    风从山崖吹下来,卷过练武场,将一众弟子的衣摆刮得呼呼翻飞。


    场上亮如白昼,他们看着最前头对立的两人,心里都在暗想:苏恒师兄与大公子上辈子肯定是对冤家,这辈子又修得孽缘,否则怎会一见面就燃起火药味。


    虽然这火药味似乎只来源于苏恒师兄一人。


    苏恒原本好好地教着师弟师妹们学习新剑术,一抬头就看见谢微尘悠闲自得地踱步过来,没来由得心里腾起一股气。


    他真想和这位大公子切磋几下。看他若是败在自己手下可还有脸面在山中做个闲人。


    “大公子,切磋一番?”


    说着,苏恒已走到谢微尘眼前,横剑挡住他的去路,面上略带浅笑,语气态度和善。若非谢微尘灵力低微的事人尽皆知,这场面倒不失为一桩同门友爱的美谈。


    谢微尘回他一个笑容,自然不会管他打的什么算盘,自顾自地从边上绕过去。


    但苏恒的固执和死脑筋是出了名的。一时热血上头,不打声招呼当即出剑刺去。


    剑拔弩张之际,众人只看到大公子缓缓抬起左手,直接用掌心对剑尖。


    以躯体抵挡利剑,定然是不可能的事。一时间,哪里还有人敢真的看戏。该阻拦的上前阻拦,该劝的出言说和。


    “师兄,不要意气用事!”


    剑锋直逼胸前,苏恒见他不像往日那般直接运轻功遁走,还以为他是有什么招数应对。谁料他竟是想空手接剑。苏恒并非真想见其丢了性命,连忙要收剑,但此时已有些来不及。


    谢微尘还是不慌不忙,手掌一挥,腕上漆黑色镯子的鎏金纹路立马散出灿烂刺目的金光,闪得人睁不开眼。


    众人晃了眼,但醒过神后立马想到这是法器发出的光芒。最前的几人连忙过来把苏恒拉回去,同时连连替他道歉。


    谢微尘素日里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使用护身法器。每每苏恒找事,他都是运轻功离开。眼见这次与往日不同,只怕是动了气,谁还敢拿此事当戏看。


    如今,练武场上唯有被打的谢微尘平静如常。他面上没有动怒的迹象,语调平平,道:“都说君子不责人所不及。这些年,你不是总自诩君子吗?”


    苏恒一口气刚下去,被这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私下里,也有与他交好的师兄来劝过。师兄们话里的意思,苏恒都清楚,无非是让他不要总是揪着大公子。他是家主之子,便是再没出息,谢家人也是护着的。


    他若是弄得不好,触怒了家主,恐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可苏恒就是看不惯。他自小听着谢家事迹长大,知道谢微尘的祖父、父母是怎样的人。但谢微尘竟混迹成这样,眼瞧着根本担不起家主的担子,连白公子一根手指的灵力都比不过。


    他是谢家的子弟,怎能不在意?


    谢微尘看着他们簇拥在苏恒身边,笑不达眼底却点到为止,展开轻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他走后,场上才响起议论声。苏恒什么都没听清,慢慢挣开别人的手,远离了练武场。


    大山峰脚下,一片寂静。这片地方挂的灯笼不多,目光所及多是漆黑。


    谢微尘站在平缓的坡顶,抬头左望就是一丝亮光都没有的大山峰。日落前,他才从京都往回赶。进山门时天已完全暗下来,沈寒衣却不在屋中。


    还是碰上了元稚才知道她来了大山峰附近。


    他想起昨夜得知的诸多事情,还是选择第一时间来找沈寒衣。无需她告知所有真相,无需她帮助。只是,想先见她。


    谢微尘扫了眼大山峰,步子一转,朝西面的小山峰去。


    临近冬日,峰顶很冷,北风大到将人的声音扯得模糊不清。


    “在看什么?”


    沈寒衣站在崖边,听见声音并没有回头。早在谢微尘到这附近时,她就已经感知到气息。


    可此时她心里依然觉得奇怪,不是因为谢微尘猜出她没有直接去大山峰,而是为这道气息。


    谢微尘身上还沾着她的气息,说明那方被她滴了血的帕子他还收着。


    她的血可以遮蔽气息,从前在外时,谢微尘没有携带这类法器,随身带着帕子是为应对危机。可他回了谢家,根本没必要再随身携带。


    沈寒衣有些不明白,但到底没有问,只回答他的疑问。


    “看见大山峰了吗?那底下压着一头凶兽。”


    沈寒衣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凝重。


    谢微尘怔了一下,快走几步站到她身侧,道:“是。这你也能看出来。”


    “是中原阵法,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又是谢家独创。”


    “是我祖父。”谢微尘轻声道。


    “我知道,能感觉出。”


    沈寒衣全神贯注地看着大山峰,谢微尘却抽出间隙,看着她。


    凭阵法波动传出的灵力以及其中流转的气息认人是件多难的事啊。更何况还是一个离世那么久的人。


    有时,谢微尘很想问她,她与谢铭究竟是如何相识,又怎地结为挚友的。但他自认还不到时候,于是将问题一再后推。即便是现在,他也只是提上几句。


    “他们都说,我祖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雷厉风行,赏罚分明。我没有见过他,却总觉得他在你眼中并不是这样。”


    “人皆有两面,甚至多面。依据亲疏远近,换上不同的面容。谢铭是如此,你我亦是。”


    沈寒衣忽然点到他,目光依然直视前方。


    话说到此处,这个话题就止住了。看起来她确实不想聊起谢铭。


    谢微尘沉默了,忽然道:“底下压着的凶兽叫虺,是一条堪堪要修炼为龙的毒蛇。”


    虺本在西南一深山盘踞。它的修为达一百年便可化得人形,但化形之后修成龙的可能便大大降低。虺不愿止步于此,于是孤注一掷,放弃化形,只待满六百年一举成龙。


    “由蛇变蛟再化为龙,好比脱胎换骨。除去修炼满年限,还需要等待机缘。虺修炼七百年,迟迟没有化为龙。此后便误入歧路,离了深山残杀百姓,造下杀孽。”


    谢微尘继续道:“后被我祖父压在山峰下,如今算来,快满三十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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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家主知不知这阵法只能困它不过三十年。”


    “不过三十年?”


    沈寒衣偏头瞥他一眼,白姝知道与否还待确认,但谢微尘显然是不知的。


    见她如此笃定,谢微尘眉眼间浮上忧色。虺是凶兽,修为甚至高于大言山中那只妖。唯一惧怕的便是雷电,为确保万无一失,谢铭才特意用独创阵法。


    “若是在期限到来之前再次加固封印呢?”


    沈寒衣道:“无用。虺虽没有修得人身,但比人族还要聪明,吸纳运化天地灵力的本领也远超人族。几十年的时间足够它参破阵法。玄师也是人族,布下的阵法能困它数十年已是极限。”


    说完,她才点出关键:“谢铭知道它惧怕雷电,所以此阵蕴含雷霆之力。可是,它若克服这个弱点呢?”


    “不要小瞧凶兽的报复心。”


    沈寒衣顿了顿,终于提及她要做的事:“我说过有办法让大长老不得不出关,这便是办法。由你去告知白家主,我现在便有办法将虺永世封印,但起阵需要几位修为深厚的护法。”


    “好。”


    二人在山崖边上吹了大半夜的风,这才各自散去。


    谢微尘回到院子打听一番,得知白姝与文老同在高塔之上。这倒省了一通麻烦,他正有事要找文老。


    他很少在夜间见白姝。


    所以当白姝听人来报,说谢微尘要见自己时,难免愣了片刻。


    文老摸摸胡子,了然道:“估摸着是在京都里得到什么消息了,急着来求证。”


    白姝捏捏眉心,明知可能是麻烦事,还是让谢微尘上来说话。


    文老哈哈笑两声,不想掺和这事,识趣地离开了。谁成想他刚走到二楼阶梯上,就被过来的谢微尘抓住袖子。


    “你啊你,肯定又有鬼主意。”


    谢微尘这回不顾着笑了,他直截了当道:“岑溪回来了。”


    “你说谁?”


    文老乍然听到多年不曾有人提起的名字,脚下一时不稳当,险些摔倒在阶梯上。谢微尘眼疾手快地搀扶一把。


    文老的身子骨一直很硬朗,可此时却颤颤巍巍,显出寻常人族在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你说岑溪?溪水的那个溪?”


    “是,她要见您。”


    文老终于缓了神,慢慢站直长呼一口气,低喃道:“她竟还会回来。”


    谢微尘没有对这些追根究底,但看得出,文老似乎有些怕岑大夫。


    可岑大夫比文老小十多岁,竟能让他如此害怕。


    “若您同意,两日后到此地。”


    谢微尘将手中纸条塞到文老手中。


    “她没有同你说见我所谓何事?”


    谢微尘面不改色,将岑溪要见自己母亲的事瞒下来,道:“没有。”


    文老点点头,自己扶着扶手下去。谢微尘回头看他的身影,感受到一瞬的伤怀。


    整日乐呵呵的文老,原来见到故人也会如此。


    他忽然明白当初在大漠,沈寒衣猜出他身份时,望来的那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