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叁(一改)
作品:《春风不渡我》 月华透过小窗落到地上,已是三更夜了,偌大的京城隐匿在沉沉黑夜中,唯有诏狱独明,如同乌云缝隙间漏出的一点星,耀于漫漫长天。
长桌之前,坐着三法司官员,朱红官袍十分刺眼。手中之笔在白纸之上轻轻划过,可定生,亦可判死。
“程徽音,甘肃镇镇守边兵十万人之多,后由京中增派十三万兵力,加上最后榆林镇支援,拢共二十八万人。与瓦剌区区八万人作战,最后竟险些丢了甘肃镇,伤亡高达二十几万人!”
“我问你,为何不集结兵力直接攻打瓦剌,偏要兵分两路,先去攻打鞑靼!”锦衣卫手握长鞭,怒目喝道。
“鞑靼与瓦剌毗邻,早已暗通…款曲,与我朝…不过表面交好。若直攻瓦剌,恐…腹背受敌。”程徽音四肢被枷锁牢牢固定,头沉沉垂了下来,吐出的音气咽声丝。
昼夜相继,同样的问题,一问再问。她的答案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可所述供词被扔在案几旁,掉在地上,践于足下。
无人在意。
“荒唐!鞑靼若是与我朝只是表面功夫,京中岂会无报!陛下怎岂会不知!”锦衣卫双手抱拳遥遥一拜,随即冷哼一声,“程徽音,我劝你知机识务,再这般胡言乱语,莫说你父亲的尸骨,连你自己的全尸都留不住!”
程徽音只觉得头脑发晕,审讯的声音越来越远,好似隔着浓重的雾。火烛在眼前跳动,一个变两个,映到地面上的水渍之中,那天好像也是这样的夜晚,明光烁亮如同白昼,父兄在大帐之中商谈该如何营救宣王。
瓦剌与鞑靼皆为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大军深入瓦剌之境,若被切断粮草之路,便如砧板上的鱼肉,惟有任人宰割。
想赢,必须引蛇出洞。
“父亲,若是集结兵力攻打瓦剌,阿斯如必会以宣王性命相要挟,逼迫我朝退兵。既然瓦剌与鞑靼早就暗中勾结,不如我带兵先佯攻鞑靼。届时瓦剌定会以为城中空虚,集结兵力攻打我朝,宣王定会被留在城中。”
“如此一来,带一队人悄悄潜入救出宣王便容易多了,也免了腹背受敌之患。等瓦剌大军深入,我军再抽身撤退,切断瓦剌后退之路,还可以一举歼灭瓦剌。”大哥的声音铿锵有力,指尖指着布防图,坚定道。
父亲点头称道:“若要救出宣王,唯有此法。我这便修书入京,问过陛下。如此,洲儿你带兵攻打鞑靼,我深入瓦剌去救宣王,音儿留守城中。”
帐内炭火燃得噼啪作响,穿着铠甲甚至有些热意,父兄字字铿锵,程徽音对上程如林的眼神,喃喃了一句:“父..亲!”一不小心扯痛了嘴角的伤,鲜血顺着滴了下来。
啪——
长鞭抽在肩颈之上,血流满身,火辣辣的痛意直击心脏,程徽音闷哼一声,伤痛打断了她的思绪。
“为何你避开固原镇和宁夏镇,舍近求远,向榆林镇求援,你是不是故意贻误战机!”审问的人咬牙切齿,将长鞭套在了程徽音的脖颈之上,用力收紧。
程徽音只觉喉咙一紧呼吸困难,头脑越来越胀,越来越浑。她艰难摇了摇头,用尽力气吐了两个字:“不…是。”
瓦剌鞑靼沆瀣一气,兄长在鞑靼告捷后,飞鸽传书言此事早已生变,疑有军机谋划之泄漏,恐为圈套。可偏偏晚来一刻,飞鸽到时,父亲已经按约定的时辰带兵潜进瓦剌。那也是她最后一次与兄长联系,而后他失踪于回援甘肃镇的路上。
父亲则惨死于瓦剌埋伏。
回忆中的那场大战,如同泥潭一样,程徽音越不想回忆,越想挣扎,陷得则越深。
一幕又一幕,一刀又一刀,时时刻刻都在将她凌|迟。
最终压境的敌军,根本不只瓦剌那点儿兵力,而是有三十万之多。铁骑如同黑色的狂风向甘肃镇席卷,火炮密集如雨点,落在国土之上,顷刻间火苗肆虐,入目焦土一片。
士兵,百姓,血流成河。
军旗之下,尸骨遍野,战火纷飞。
回忆中的风在耳边萧瑟,大漠的夜里,月色惨淡。她骑了那么久的马,口唇干裂,神疲力竭,却不敢耽误片刻,盖因时间关乎边关士兵之性命,关乎国家之命运。
可当她到了固原,那扇黑漆漆的大门,却未如之前商谈好的那样徐徐打开。她敲了一下又一下,气力愈来愈小,心也跟着愈来愈沉。
她是棋子,亦成了弃子。
可甘肃镇不能破,九边军镇,破一城,则防线溃败。瓦剌便可如三年前那般,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尸骨遍野,妇孺号泣。
固原、宁夏不肯援兵。她只得驱马向榆林镇疾奔,待她带兵而归,甘肃镇的血从城门哗啦啦的向城外流着,尸山血海刺痛了她的眼。
数万计的士兵,以自己的身躯铸成城墙,阻挡了瓦剌的铁骑。
像三年前,一样惨烈。
脖颈处的长鞭被一点点收紧,胸腔中的气息越发稀薄。
陛下,宣王,朝臣。
确有人谋叛国家,引程家尽入彀中,妄图一举歼灭。父兄之尸骨,边关将士之血肉,数万英灵以为是忠君为国,不想却成了别人攘权夺利之阶石。
当真是可怜!可叹!
她痴痴笑了出来,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汩汩而流,明利的目光盯着对方,犹如一头嗜血的猛兽。不人不鬼的模样吓得审讯之人手中一松,空气猛地灌入,程徽音喉间火辣辣地痛,止不住地咳嗽。
程徽音努力仰起头,血红的眼睛在凌乱的发丝间气焰万丈,她一字一句质问着,“你们在害怕什么?”锦衣卫握着长鞭的手发着抖。
“我朝律法,钦案供词不可改,你们为何不敢将我的供词呈上去?”
“是怕得罪谁?”
“亦或是,陛下有旨?”声嘶力竭,程徽音身体止不住地发着抖,绑着她的铁链哗啦啦直响。
啪——
长鞭落了下来,顿时皮开肉绽。刚刚的怒吼,耗尽了所有的气力,连带着剩下的一点点气息也从伤口泄了出去。
陛下欲意程家亡,她不能再清楚了。
“大胆程徽音,你竟敢攀扯陛下!”其中一名官员重重将手中的笔摔在桌面上,墨迹溅在白纸之上,触目惊心。
程徽音长叹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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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三法司罗织的罪名,如同一张大网一样,从天而降,将她的身心网住,密不透风的绳索让她难以呼吸。
什么狗屁世道,这般活着,又与死了有何分别?心念至此,她便阖上了双眼。任凭质问再如何犀利、脏污,她也不再回答了。
锦衣卫泄愤一般,用长鞭一下又一下抽着她的身体。她双眼闭着,气息微弱,一声不吭。
大理院的官员,见此情形,摆了摆手。铁锁链哗啦一声砸向地面,程徽音被抬了出去,她的脚尖捆着枷锁,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血红色的痕迹。
她被扔到了牢房,枯草的地席磨着她的伤口,寒风从头顶的悬窗中咆哮而来。程徽音抱臂蜷缩,昏昏沉沉,爹、娘、阿兄,我好想你们。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沿着朝阳门大街疾步而行。门上北镇抚司,摄人心魄。迎上门口接应的人,一盏长杆灯笼,烛火在晃荡中明明灭灭。两人未敢耽搁,穿门而入。
步入诏狱,潮湿阴重,浓浓的血腥味堵住口鼻甚至让人有些反胃,铁链锒铛声在逼仄的长廊里层层叠叠回响,像是阎罗索命的脚步。牢房里的犯人各个都是伤痕累累,有些甚至四肢不全,都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风雪将窗户纸吹得噼啪作响,终日不见天光的牢中阴寒刺骨,傅溪亭看见这一幕,竟是被惊得一身汗意。
他不上庙堂,身无朝职,凭着父亲是当朝首辅,世人对他多有敬意。可当他直面威威皇权,却第一次觉得一个人不过是沧海一粟。
逃不过,也辩不明。
傅溪亭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低声急切道:“可是到了?”
“到了到了。”身侧的锦衣卫连忙应着,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
咣当——
寒光闪过傅溪亭的双眼,钥匙应声落地,一道黑影如疾风般擦肩,掀起他的鬓发。
霎时间,右臂便多了道血口,傅溪亭甚至来不及躲闪,踉跄倒地。
“公子可还好?”锦衣卫顾不得追去,上前扶住傅溪亭,他臂膀已经向外渗出一片血,怕是伤口深可见骨。
傅溪亭勉强站了起来,余光瞟到大开的牢门,以及躺在地上的程徽音,嘴角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的草席,唇色黑红,双颊发紫。
俨然一副中毒的模样!
“程徽音!”傅溪亭心中一紧,连忙冲了过去,指尖触及她的脖颈,脉象微弱。
他的手慌了似的哆嗦了一下。
有人,想要徽音死!
“快!快去喊人!救她!”傅溪亭看向锦衣卫,对方却后退了两步。
一声哂笑落在阴冷的长廊中,傅溪亭只觉得冷气直钻进衣袖中,他脖颈僵硬缓缓回头。
“傅公子,别来无恙。”
来人不疾不徐,月华白的兽鸟曳撒晃晃悠悠,外面披了一件玄色金纹斗篷,狐狸毛掩盖住了他的眉眼,腰间的令牌暗夜之中金光乍现。
锦衣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慌忙叩首:“督主。”
裴景之双眉紧蹙,双目凌厉,“傅溪亭。”
“你可知,暗杀朝廷钦犯,是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