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跳动的烛火一闪一闪的跳动，在昏暗的夜里尤为晃人的眼。


    宣忆谙起身捻灭这些烛火后房里陡然间昏暗地不可视物，今晚连月亮的月光的没有，整个屋子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帷帐内越沛熟睡后沉重的呼吸声。


    宣忆谙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后眼睛方才适应黑暗，摸摸索索的往床榻走去。


    “你说文观言真的是薛娆的丈夫？这小子骗了薛娆又骗了祝棠，这是把祝家当猴耍啊，也不知道祝昭知道了会怎么想。”


    本该睡着的越沛突然在黑暗里这么一问，宣忆谙被他吓得呼吸一滞，整个人僵在床上一动不动。


    越沛的五感在黑夜中听声视物与白日并无不同，他清楚的感觉到宣忆谙僵在他的身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可能吓到自己的妻子了，难得带着歉意说道：“吓到你了？”


    “……”宣忆谙闭上眼睛沉沉呼出一口气，偏头看向里侧的越沛，照着他的大腿又是一脚，冷冷开口：“王爷要是不想睡可以去书房继续忙你的事。”


    越沛在夜色中扭曲着一张脸，忍着痛意闭伤眼睛，右手往宣忆谙刚刚踹过的地方轻轻按揉着，好好一个女娘怎么动不动就踹人呢，越沛龇牙咧嘴的在心里想。


    宣忆谙在越沛时不时传来的一声痛吸凉气中慢慢睡着。


    牢房内。


    薛娆兄妹二人和文观言郑勤分别关押在大理寺不同的牢房。虽说同是被下狱之人，文观言和郑勤再怎么说也是有官位在身，圣上只是说关押起来，并没有拿了他们的乌纱帽，所以不可能把文观言和郑勤关在只关平民的次等牢房。


    人分三六九等，对应的牢房也会有三六九等。更遑论文观言还是大理寺卿，指不定哪一天圣上查清了来龙去脉再把他们放出去，是以狱卒对他们那是客客气气的。


    打算把他二人“请”进天字号牢房，不过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郑勤和薛阁是送进天字号牢房了，文观言却和薛娆一同关在相邻的地字号牢房。


    夜深人静，狱卒们偷懒去外面吃酒，整个牢房只有文观言和薛娆二人。


    薛娆此刻坐在离文观言最远的地方，平静的闭目养神，丝毫不见今日在金銮殿上那装若癫狂的模样。


    文观言看着看着，倒是回忆起记忆中的薛娆，二人的面貌在此时重叠在了一起，他知道薛娆没有睡着：“多年不见，你变了许多，孩子……”


    他记得那时薛娆怀了他不得孩子，他也正是借着她腹中孩子才得以把她和薛阁软禁关在云县。


    这么多年过去，若不是今日他们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孩子，薛娆薛阁来敲登闻鼓，那孩子呢？


    “闭嘴！”薛娆歇斯底里一声低吼：“你不配提孩子。”


    薛娆看文观言的眼神像是看条阴沟里令人作呕的蛆，如若不是她要报仇，此生她都不想再看见文观言，多见一面她都嫌脏。


    而这个本该千刀万剐的渣滓居然还敢当着她的面提起孩子。


    文观言淡然一笑，就像没听见没看见薛娆的咒骂，自顾自比划道：“他今年该有这么大了。”文观言在自己的腰部比划着，“对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文观言离去时，孩子还没有生出来，他与祝棠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此刻他到真想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薛娆忍住恶心：“我腹中胎儿在你火烧我薛府之日就已经没了，文大人这是忘了？你刚在圣上面前说过。”薛娆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们在云县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我的孩子是不是还活着我这个做父亲会不知道？我那是不想把无辜稚童牵扯进来。”文观言摇头叹息，颇为不理解薛娆身为母亲为何要如此任性，如此任意妄为一点也不为孩子考虑。


    薛娆：“……”


    薛娆闭上眼睛假寐，她不想再跟眼前这个虚伪至极的伪君子多说一个字。她不说话，文观言的嘴也没被人堵上。


    “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你也为我养育了一个孩子的份上，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得，我一定让你、薛阁还有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离开京城。我不再软禁你们，还会给你们一大笔钱财，天下之大任你们随行。”文观言挑着眉，还是那派语气温和的模样。


    只不过在薛娆眼中那就是吐着信子随时会冲上来给你致命一击的毒蛇。她一动不动，全然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文观言也不着急，继续好声好气的哄劝着薛娆，他心里清楚，以薛娆和薛阁的能力别说上京告御状，他们连云县都走不出去，事实证明文观言料想的不错，他太了解薛家的人了，善良、心软，但这也是他们最愚蠢的地方。


    当年他一句“若是你们走出云县半步，云县的百姓就都活不成了。”云县偏远，就算这里的百姓都死完了，消息也不会传到京城去。


    结果这么多年薛阁薛娆真的没有离开云县半步，即便薛家已经不是云县的地方官。文观言无声一笑，省心的让他都忘了这个人。


    只是都已经省心这么久了，怎么不继续省心下去呢，偏要跳出来让自己注意到他们。


    吱呀——


    牢房外狱卒见到有人来了赶忙停下吃喝，忙不迭恭敬地迎上去，“您来了，请。”


    狱卒恭敬地把门打开请那人进来，来人身形瘦小，一身黑袍严严实实的把自己的全身罩住，黑袍人挎着食盒径直朝文观言走去掀下帽檐露出祝棠的脸。


    祝棠把吃食一一递给文观言，在文观言吃东西的间隙走到薛娆的牢房打量着她，歪着脑袋饶有兴趣的问：“这就是你的发妻？是个漂亮的女娘。可惜了，不够聪明。”祝棠看着薛娆那张姣好的面容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叹息说道。


    “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文观言带着几分愠怒开口。


    自己的妻子来看自己，文观言却没有欣喜之情，方才所言也不是担心而是单纯的责怪与不满。


    薛娆缩在离他们最远的墙角狐疑地瞧着文观言，觉得这人果然是冷心冷肺，忘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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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义之辈。


    祝棠与他的事情宣忆谙或多或少也同她说过，与自己一样的戏码，骗了与她一样单纯天真的女娘，如今怕是也要与自己一样被这个男人连累了。


    薛娆恨文观言却不恨祝棠，在她的眼里祝棠不过是个跟自己一样被骗的可怜人罢了。薛娆在心里替祝棠感到不值。


    祝棠没好气开口：“文大人的事京城都传遍了，打了我个措手不及没来得及封锁消息让我父亲知道了，他老人家但心你连夜赶回京城命我一定要来给你送几件衣物。”


    “扰得我也睡不好，大半夜的往这牢房跑。”


    祝棠的语气没有对自己丈夫的担忧全是满腹不满，甚至都不避讳薛娆这个外人在场。


    文观言伸手握住祝棠的手亲昵的摩挲着，“为夫知道，辛苦夫人了，时辰不早了，夫人还是不要耽搁快些回去吧，免得岳丈大人担心。”


    薛娆瞧见祝棠对文观言依依不舍，她绕过文观言看了眼自己深情瞧着还有些羞涩，祝棠凑近文观言看着是要说些不能为外人道的话，薛娆没那种偷听仇人说情话的癖好，扭过头看着冰冷的墙壁发呆。


    祝棠低声说：“滋事体大，父亲已经致仕，如今祝家在朝堂上没有什么能说得上话的，那些事你可都处理干净了？你死就算了，可不要把我祝家拖下水。”


    一个女婿可够不上这么大的排面，让整个祝家给他陪葬。


    “无凭无据仅凭一张嘴就想拖我下水？哪那么容易。”文观言语气冰冷，眼神中划过阴翳。


    文观言虽入朝时间跟那些老臣比不算久，可若说了解圣上他也不比那些老臣差多少。


    一个边陲小官死了就死了，能给大晏带来多少损失？圣上在意的不过是春闱考题泄露一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就一定会有被发现的那一天，是以文观言一直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好了准备，没有足够的证据谁也不能把这脏水往他头上泼。


    祝棠点点头淡淡开口：“你心里有数便好。”她说完绕过头远远望着墙角的薛娆，轻笑一声：“难得跟你的发妻见上一面不如多聊聊，恐怕也说不了几句话了。”


    文观言眼睛往后一瞟，转过头嘱咐道:“你在外面帮我查查他们是怎么来京城的。”要说没有人帮他们文观言绝对不信，他想知道是什么人在后面装神弄鬼。


    祝棠走后文观言没了与薛娆废话的心思，他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不知为何他刚才突然想到了徐达。


    “徐达……”


    ——


    牢房外。


    薛娆从牢房出来后马不停蹄赶回了文家，却不是回房休息，而是支开下人自己趁着夜色遮挡脚步匆匆往文家后门赶去。


    她推开沉重的木门，门口停着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


    祝棠上了马车，向着马车里的人道谢：“多谢大人今日及时赶到，给文祝两家转圜之机。”


    “同是一条船上的人理应如此，文夫人何必这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