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做完身体评估和各项检查确定做手术不会发生任何风险后，楚亦澜被推进手术室，冰冷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像是一道无情的屏障隔绝了沈应霖的视线，之前重重的忧虑在麻醉药注入身体的那一刻全部化作乌有。


    沈应霖焦急地在外等待着，即便知道楚亦澜能够撑过去，那双漆黑的眼睛仍旧紧紧的盯着手术室的门，视线仿佛能够穿过它看到里面的一切，就像七年前在九院一样，身处绝境还能绝地反击。


    从耿严问完他对楚亦澜究竟什么心思后，沈应霖陷入了很长时间的迷茫，直到看到怀着别人孩子的白朔雁时，查出蕤雪族所有的秘密，知道白朔雁并非蕤雪族族长的时候，他才开始悔悟。


    或许之前真的是将楚亦澜当做白朔雁的替身，可随着时间推移，二人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他也愈发放不下楚亦澜，更清楚自己对白朔雁究竟是感情还是责任。


    （七年前）


    沈应霖拿着所有证据赶往疗养院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人这么问他，“沈应霖，知道我不是蕤雪族族长，你是不是很失望？”


    “你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族长候选人却一直都在骗我？”


    “我也只是想要找个能庇护我的人罢了。”白朔雁无奈一笑，低头抚摸着已七个月的肚子，“身为异类，不找个靠山在这个会吃人的世道里该如何活下去呢？我一直以为你会是我永远的靠山，可我也很清楚沈家家主从来都是为了守护蕤雪族族长而存在，当你知道我不是族长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会离我而去，所以……”


    “所以在沈家遭难的时候，你不得不背叛我，舍弃我，投入宴非昂的怀抱？”沈应霖冷漠的瞥了眼他的肚子，“可惜你千挑万选的，还是选错了人。”


    “是啊，我们都选错了人。”白朔雁认命的叹口气，“我好像还欠你一句抱歉，为了向宴非昂投诚伤害了你，辜负你一片真心，让你一直活在谎言里，这么气势冲冲的过来找我，你也应该很后悔将我换回来吧？”


    沈应霖抿了抿唇，良久，沉声道：“他是你弟弟，你不该这么冷漠。”


    “自身难保，难道你还奢望我能做点什么吗？”白朔雁扯了下唇角，要笑不笑的眼底一片凉薄，“听说你阻止他报仇，还将他带去九院关起来，你这么对他，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真是可悲啊，上一辈的命运在我们身上重演，认错人，爱错人，走上了与他们相同的道路，这个世道容不下我们，或者这真的是蕤雪族人逃不掉的厄运。”


    白朔雁抬起头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重重的叹口气道：“沈应霖，如果有机会麻烦你替我跟他说一句抱歉，但是我永远也不想见他，他也一定不是很乐意见我，从出生就经历过生离，如今就别再经历死别了吧。”


    沈应霖望着被推走的男人眼睛红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血来，脑海里闪过的全是楚亦澜的脸。


    信息错误，白朔雁不是蕤雪族族长，不是他要守护的人，而那个真正应该被他放在心尖儿上守护的人却被他送给宴非昂，在宴非昂手里经历长达一个月的非人折磨。


    “我应该也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沈应霖只觉得眼眶酸涩胀痛的厉害，他低头看着发抖的双手，笑的凄凉，“我亲手，害死了我的孩子。”


    知道真相后他甚至不敢再踏入九院病房大门，只敢待在门口，通过那扇小小的窗户望着里面的人。


    从小到大经历不知道多少次的背叛、暗杀，多少次一脚踏进鬼门关，说他是从尸山血海上爬出来的恶鬼也不为过，他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惧怕过什么，可这一次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害怕，恐惧，他想退缩，想逃走。


    心有亏欠，便不敢再去看他，面对他，他甚至惧怕从楚亦澜那双原本温润明亮、璀璨如星的眸子里看到无尽的冷漠、责怪、怨恨、痛苦、悲哀、凄凉……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楚亦澜被他毁掉了，被他亲手毁掉的。


    床上的人正望着窗外晃动的树枝发呆，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没有动过，沈应霖放在门柄上的手迟迟没有按下去，他微垂眸子思考该如何跟楚亦澜提起白朔雁的事。


    听到里面传来东西打碎的声音，沈应霖几乎是下意识的推开走进去，“怎么了？”


    楚亦澜只是觉得有点口渴想喝水，去拿水杯时不小心拉扯到伤口，手指一滑，杯子便掉了下去，好在里面的水已经凉了，不然指定还会被烫伤。


    楚亦澜没搭理他，重新换个坐姿，他仰在床上尽量不去触碰到腹部的刀口，慢慢呼吸缓解着伤口的疼痛。


    “喝水怎么不叫人？”沈应霖重新给楚亦澜倒杯温水，瞥了眼桌子上的饭菜，眉头不易察觉的皱起，“虽然你体质特殊伤口恢复很快，但你毕竟刚开完刀没两天，这些饭菜都是专门为你做的，多多少少还是要吃一点，饿着肚子难受的也只是你自己。”


    楚亦澜凝眉冷嗤了声，神色漠然的转头继续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这么吸引他。


    沈应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只看到攀延到窗台的树枝罢了。


    秋末，树枝光秃秃的说不上好看，可能他们这些艺术生眼里的世界总是与别人看到的不一样吧。


    “今天我去见了白朔雁。”沈应霖知道这其实也提不起楚亦澜的什么兴趣，但他就是很想说，因为他不知道还能跟楚亦澜找些什么话题聊，“他被宴非昂折磨得遍体鳞伤，还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但他身体被摧残的太厉害，能不能撑到孩子出生都是未知。”


    楚亦澜心里微微一动，他没见过白朔雁却总是从他们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还因为相同的容貌被沈应霖当成替身折磨这么久，后来又得知白朔雁是他的双胞胎哥哥，他的原名应该叫做楚亦灿。


    他可以不认识白朔雁，却不能不管楚亦灿。


    “我想见他。”楚亦澜终于开口，“当了这么久的替身我也该去看看原主，何况他与我之间还有这层特殊的关系，带我去见他。”


    “你跟我提要求，我本应该答应，但是……”沈应霖摇了下头，“他不愿意见你，他只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放在被子上的双手微微蜷曲起来，楚亦澜抓了抓被子，想通了什么似的眼中露出恍然之色，紧抓着床单的双手又松开，他声音很轻，“既已生离，便不愿死别，不见就不见吧，说不定在彼此心里还能留下个幻想。”


    “除了离开这儿和见白朔雁，其他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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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澜闻言缓慢地抬起眼皮，与沈应霖隐忍晦涩的眸子撞上，眉宇间尽是疏离，那双漆黑深冷的眸子像是浸染了黑墨，深沉的看不到底，“让你去死，你也愿意吗？”


    “现在，不是时候。”沈应霖心口苦涩，“等我要做的事情完成，你想要我的命，可以，前提你也要有一双可以拿得动刀的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得，饭菜已经凉了，稍后我会让人再给你送一份进来，你如果还是不吃，养不好身体，你更没有机会取我性命。”


    “那就是我的事了。”楚亦澜闭上眼睛不想再理会他，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皮子累得慌。


    沈应霖不想走，可他暂时没有留下的理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他聊天，该聊点什么话题，陌生人尚且还能打个招呼关心一下身体情况，可他与楚亦澜之间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以前他除了找楚亦澜上|床，发泄|情|欲，心情不好了对他打骂折辱之外，也从来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关心问候，每每床上的事一做完，衣服一穿便离开，就连在一起过夜都很少。


    在他心里，楚亦澜就像是一个精致漂亮用得趁手的摆件，最大的用处就是发泄|欲望，怒火，平复心情，想起来就拿过来用用，想不起来扔在角落里落灰生锈都无所谓。


    面对楚亦澜这般冷漠排斥的模样，沈应霖双手反复握拳又松开，他蹲下身|子将水杯碎片捡起来，“需要什么就叫人，别自己硬撑，我还有工作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直到他转身离开，楚亦澜也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连余光都懒得施舍。


    听到关门声，楚亦澜回过神来，拿起枕边的平板，开始继续编写小程序。


    楚亦澜虽不是电脑专业也不是什么IT经营天才黑客，但胜在他打工经验丰富，在学校时也会帮同学写点小程序赚钱，其中用的最多的就是私|密通讯程序。


    宣瑜是沈应霖手中唯一可以用来掣肘他的把柄，若想摆脱沈应霖的掌控就必须要把人找到并且藏到安全的地方，他现在连这扇门都出不去遑论去做这些事，所以他要找个帮手。


    楚明川，一个只见过几次面并不是很熟悉的人，可除他之外楚亦澜已经找不到能够信任的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陌生人身上了。


    小程序撰写好后，楚亦澜要做的便只有等，他不知道楚明川的联系方式，一般都是楚明川主动联系他，所以他只能继续等待，他知道，楚明川一定会来找他。


    沈应霖并没有离开，他待在隔壁病房神情严肃的注视着屏幕上那人的一举一动。


    护士又送来一份新的饭菜，见他还是不吃，沈应霖眼神变了，有种想要冲回去将这些饭菜全部塞到楚亦澜肚子里的冲动。


    钢笔笔尖深深地刺入手指，蓝色与红色交织，从红肿的指腹滴落在雪白的文件上，拿着钢笔的手指用力到关节泛白。


    又等了几分钟，楚亦澜才终于开始进食，沈应霖脸色的表情也缓和不少，好在忍住了。


    沈应霖在心里默默警告自己以后做什么事一定要先忍耐，实在忍不下去再有动作也不迟，但他没想到，自己对他唯一一次的隐忍换来的却是楚亦澜设计的一次大逃亡，这一逃，便是整整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