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魏乘风要发狠把裤子从腰拽到脚底的时候，旁边清脆一声“咔吧”，魏氏父子俩看去，只见南天航已经拉开了皮带、大义凛然地站在那里。


    魏乘风一愣：“南叔叔？”


    “别争了，你们读书人脸皮薄，哪能做这个？”


    南天航提着皮带，裤门大开，站在人行道上淡定一笑，仿佛看透人间沧桑。


    “我南天航三岁卖报纸，五岁擦皮鞋，十六岁在街边摆地摊，二十来岁开始创业，在商海里泡了大半辈子，什么丢脸的事没经历过？今天这裤子，晓梅老弟，你穿我的！”


    擦皮鞋，卖报纸……这些事他确实都没干过。


    魏晓梅一愣，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不、不，天航哥，咱们这才第二次见面，我……”


    “欸！”南天航按下魏晓梅推拒的手，一字一顿，义薄云天，“我跟耀宗，那是过命的交情，我俩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你是耀宗的弟弟，也就是我弟弟！”


    “自家兄弟，穿一条裤子有什么？穿！”


    魏晓梅当即流出了感动的眼泪：“天航哥！”


    南天航微笑着点点头，在魏晓梅和魏乘风崇敬的目光下唰啦一下扯掉腰带，肥大的西装裤顷刻滑到脚踝，露出他圆滚滚的肚皮赤条条的大腿……以及下午穿着下围棋的大裤衩来。


    带着报纸归来的南宫正好看见这一幕，凝视着南天航的裤衩半晌，长舒了一口气：


    “老南，机智！”


    魏晓梅这下总算松了口气，也没那么不安了，麻溜地换上了南天航的西装裤，一行人速度飞快地回了魏家。


    林秀兰等人正扎堆坐在客厅看电视，大门一开，就见魏晓梅穿着一条肥大的西装裤、拽着裤腰冲进家门。


    一见众人，魏晓梅立刻脸上一红，做贼似的溜上了二楼回了卧室。


    众人正疑惑，就见南宫魏乘风一起走进了家门，南天航也跟在最后头。


    南天航闲庭信步满脸坦然，但他上半身西装领带，下半身肥大裤衩，十分地不成体统。


    魏耀宗满心疑惑：“你不是去谈生意吗？怎么就回来了？”


    南天航这才想起他刚才出门的原因，抬手一看，早迟到了，他正打算跟合作方约改天，就听魏耀宗小声嘀咕。


    “晓梅又是怎么了？这么反常……”


    南天航心里一咯噔，再一琢磨，顿时懊恼起来。


    要不是因为他们一家人太闹腾，魏晓梅在自家院子遛遛就行、他怎么会出门？人家要是不出门，也遇不上今天那些荒唐事！


    南天航这么一想，心里越发过意不去，他踌躇再三，终究是找到了魏耀宗。


    “老魏啊，”南天航沉痛叹气，“我们得搬出去了！”


    南天航突然提出要带着孩子搬出去，对此，魏耀宗和林秀兰自然是极力劝阻，然而南天航这次是铁了心，任凭两人如何轮番上阵劝说也毫不动摇，他们也只好尊重南天航的选择。


    南天航办起事雷厉风行，只一下午就把所有事项安排完毕，就差买套房就能彻底和魏家割席。


    离别的愁绪霎时笼罩了整个魏家。


    晚饭时间悄然而至，魏晓梅和李志华仍闭门不出，南家和魏家其他人整整齐齐坐在餐桌上。


    一想到吃完这最后一顿晚饭，两家和谐共住一堂的美好日子便不复存在，林秀兰心中诸多感慨，她一抬眼，又看到了对面那张小孩桌。


    林秀兰不由叹了口气：“这桌子，今天上午才搬过来，没想到晚上就又得搬回去了。”


    “是啊，”魏乘风苦笑，“这一家人，终究是走的走，散的散……”


    强撑悲伤的魏耀宗手抖得不成样子，终究是没憋住、哞地一声哭出了声。


    南天航的泪水也不由沾湿了眼眶：“老魏你……哭什么！”


    魏耀宗不语，只是一味哭出牛叫。


    悲伤，太悲伤了。


    此时此情此景，正需要她这样的优秀人才来把控氛围！


    南宫端着大海碗站了起来，一张嘴就是万丈豪情：“兄弟姐妹们！”


    餐桌上的人纷纷噙着泪花看过去。


    “路遥远，心连心，”南宫饱含着深情的眼眸依次看过众人，情深意切道，“咱们一路好走常联系！”


    “咕咚咕咚咕咚——”


    一碗雪梨汤顷刻下肚，南宫亮出光溜溜碗底：“我干了，大家随意！”


    这时候还整什么破敬酒词？！


    魏乘风真是被气笑了，他一张嘴，却喉咙干涩什么也说不出来，转而闷头猛灌一口汤。


    反倒是慕容深吸两口气，憋回眼泪端起海碗跟南宫碰了个杯：“我随一个！”


    魏殊昀流着宽带泪，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家不要悲伤，我们山水有相逢、来日皆可期！”


    孩子们一句接一句的激昂话语驱散了离别的阴霾，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相逢的渴望，这一瞬间，所有人的海碗碰到了一起，所有人的心也连在了一起！


    整个餐厅瞬间变成了离别的欢乐场，南宫举着海碗逮谁碰谁：“林姨，干！魏殊昀，养鱼呢？干！爹你也干了！慕容！干！魏叔，干！”


    整个餐厅听取“干”声一片。


    雪梨汤喝没了，李妈超有眼色地拎出几大壶酸梅汤，南宫直接拎着一瓶酸梅汤又绕场一周，随即她的海碗跟魏乘风的海碗碰到了一起。


    魏乘风干完一碗酸梅汤，却没离开，他眼眸深邃情绪复杂，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安顿好了，记得给我写信。”


    此次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联系上。


    “非要采用这么古老的联系方式吗？”南宫提议，“要不我还是给你打电话吧？”


    毕竟等信寄到，说不定她人已经寄了。


    “也行，你和叔叔一定要好好的。”


    一碗汤喝完，魏乘风主动展开双臂：“抱一下吧？”


    南宫盛汤的动作一顿，破天荒有点扭捏。


    南宫眼神躲闪：“这不好吧……大家都看着呢。”


    魏乘风微笑，双臂仍展在空中，毫不退缩：“看着又怎么样？”


    事到如今，魏乘风又怎么会怕被别人发现他藏在心底的感情？


    南宫犹豫了几秒，复杂的情感悄然滋生。


    也是，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接触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缓缓缩短，躯体还未接触，温热的气息先扑面而来，南宫的发旋深深映在魏乘风眼底，他深吸一口气，头一次放心敞开胸膛，只为把南宫……


    “咚！咚咚！”


    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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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南宫一惊，立马收胳膊扭头后撤一步：“晓梅叔，志华姨，你们下来了？”


    扑了个空的魏乘风：“……”


    魏乘风抬手撩了下蓬松有光泽的头发，做作的动作宛如在拍什么洗发水广告，假装无事发生。


    又哭又笑的离别氛围暂停，所有人看向楼梯口，只见魏晓梅和李志华站在楼梯旁，两人衣装整齐、满脸正色。


    魏晓梅沉声宣布：“大哥，我们要搬出去！”


    南天航惊讶：“你们怎么也要搬？”


    该搬走的不是他们一家人吗？


    魏晓梅一见南天航，就回忆起白天他慷慨让裤的壮举，顿时面露感动：“天航哥，刚才在池子那儿我真该感谢你，多亏了你，我，我才没有更丢脸……”


    魏晓梅好歹是个中年男人，他没有落泪，但强忍悲伤的表情简直令人伤心。


    李志华见状，安抚地拍了拍魏晓梅的后背。


    魏晓梅深吸一口气，解释道：“现在整个小区估计都知道我的事了，大家都知道，我魏晓梅，衣冠不整……”


    魏晓梅悲愤捂脸：“我实在没脸在这儿待下去了！”


    一个文化人竟在一日之间被流言蜚语攻讦至此，在场的人见了无不唏嘘。


    “话不是这么说，”南宫上前一步，贴心开解道，“晓梅叔，小区的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


    魏晓梅身形一滞，幽幽抬脸：“果然全小区都知道了？”


    ……可能吧，反正业主群里是传开了，他们小区里多了一胖一瘦两个着装古怪的变态。


    南宫扭头，避开魏晓梅的视线。


    魏晓梅哀莫大于心死，朝魏乘风确认：“大家真在背后说我了？”


    魏乘风顿了顿：“没有。”


    说完把头撇到一边。


    他想起业主群里疯传的那张照片——他爸捂着肥大的裤子拔足狂奔，而他心上人的爸穿着裤衩闲庭信步泰然自得。


    魏晓梅一抹脸，表情坚决：“你们都别劝了，今天我是一定要搬出去的！”


    从始至终没吭声也没动弹的魏耀宗端起海碗，抿了口雪梨汤，分明应该是清甜可口的味道，他却喝出了苦涩。


    魏耀宗扬起唇角，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走吧，都走……晓梅也要走，天航也要走，好好的一个家，就剩我几个老弱病残……”


    说完忍不住扭头背朝众人，看那动作似是抹了把泪。


    林秀兰轻拍着魏耀宗的肩头，也叹了口气。


    魏殊昀含着两泡泪瘪嘴：“爸，妈！”


    俨然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南天航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责任感当即涌上心头。


    南天航一把握住魏耀宗的胳膊，坚定开口：“老魏，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大不了我不走，我留下来照顾你们！”


    魏耀宗的悲伤当即散了大半：“真的？！”


    这边南天航和魏耀宗俩人勾肩搭背又哭又笑，南魏两家重新合并，那边魏晓梅和李志华愁云惨淡，提着行李说走就要走。


    魏乘风独自站在中间，风中凌乱。


    合着折腾了这么半天，就他一个人要搬出去？！


    他一定是被资本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