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抬头，你看到这些眼泪了吗？”


    话筒被强硬地推到少年唇边，四方的闪光灯层出不穷，照亮那副稚气残存的脸庞。


    “皇马止步半决赛，四连冠的梦想彻底破灭，你打算怎么为你的冲动负责呢？”


    第二道声音蛮横地插了进来。


    “你有没有觉得愧对文森特（博斯克）的信任？”


    质问接二连三，像石子般纷纷砸向他。


    远处，卡西利亚斯瞧见到场边的混乱，欲上前解围，却被耶罗伸手拦下。


    耶罗朝他摇了摇头。


    阿德里安背着手，面对镜头，在话筒前沉默良久，才低低地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Perdón… pero hoy debería llover.”


    （抱歉，但今天应该下雨才对）


    …


    ——今天应该下雨才对。


    “球到了禁区！施魏因斯泰格传球，阿德里安跟上！


    “他腾空了，倒钩！进了！天啊！卡西利亚斯根本反应不过来！”


    解说激动得破了音，整个人兴奋地跳起来。


    那记惊世骇俗的倒钩轰进球门后，连续三次失手的卡西利亚斯捂着脸，跪伏在草地上。


    ——下雨了，就没人可以分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我的眼泪。


    “让我们看看慢镜头回放……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角度、力度和节奏全都恰到好处，这球浑然天成，堪称无解！看来今年的普斯卡什毫无悬念了！”


    “Oh mijn God！”


    （我的天啊！）


    有人倒地，也有人的执念落地。


    罗本大笑，高高举起双手，奋力给阿德里安鼓掌，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敬意献给阿德里安。


    他太过放肆，也不顾看台上的观众对他怒目而视。


    同为回归伯纳乌，罗本对皇马没有感情，唯有昔日被当作弃子扫地出门的屈辱，理所当然，他是最乐意看到这种场面的人。


    故地重游，送旧主三振出局。


    阿德里安分明还在恨。


    罗本兴奋得浑身颤栗，他笑得很痛快。


    他和皇马的纠葛不过过眼云烟，而阿德里安是“最正统的孩子”，和皇马的羁绊深烙灵魂。


    和那刻骨铭心的二十年相较，他这点算得了什么？


    他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心在欢欣地跳动着。


    上帝真是公平。


    他意犹未尽地感叹。


    无论多么不可一世，终有一瞬无法逃避，终有一瞬必须面对。阿德里安既无法抹去这段血缘，也注定只能亲手斩断它。


    但他更兴奋于神也会坠落，连阿德里安这般强大的人，也在体验、共鸣他的痛苦和愤怒。


    在马德里，人人皆追捧阿德里安为太阳，这轮太阳来到巴伐利亚，依然悬于高天。


    除他之外的人，就好像因靠近太阳导致羽翼散架的伊卡洛斯。可是伊卡洛斯明明不必追日，因为太阳会升起，也会落下。


    痛苦、愤怒、孤独……这些曾经只有自己承受的东西，一想到阿德里安也在体会，竟给罗本带来前所未有的慰藉与解脱。


    他心想：两颗心在不同时间里，却跳动着同样的幅度，怎么不算是同频共振呢？


    “2007年的夏天初到马德里，我就知道，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队友，这才是我愿意并肩的人。”


    赛后的混采区，荷兰人笑得眼睛都弯了，他挥舞着双手比划着，不停跟记者夸赞阿德里安。


    这份半年前的采访，在今天被媒体和网友拿来疯狂鞭尸，痛骂罗本虚情假意的双面人作派。


    他毁了阿德里安的31岁生日，让这个原本该被温暖和祝福环绕的日子，在漫天纷扰中到来。


    咚、咚。


    纵然喧嚣不止，零点的钟声还是照常响起。独属于阿德里安的第31个一月十四日降临了。


    国际足联、欧冠等多个官方在今天纷纷通过社交媒体献上祝福。


    FIFA在推文中用“当之无愧的足球之王”来称呼他，并感谢了阿德里安“在国际赛场上展现的非凡技艺和创造的精彩时刻。”


    欧冠官方则称他为“活生生的传奇”，赞美他“用天赋与风采定义了现代足球。”


    西班牙国家队也同样献上最高礼赞，“生日快乐，我们的队长和传奇，阿德里安·谢拉。感谢你的引领，你是西班牙球员和球迷永远的榜样。”


    更耐人寻味的是皇马的举动。从阿德里安15岁登上西乙到现在，皇马已为阿德里安送上16次祝福。他在2010年夏天转会离开之后，俱乐部的祝福虽然从未中断，但口吻逐年冷淡，最终演变成简短的“生日快乐”，明显属于例行公事。


    然而，今年的推文风格却与往年大相径庭，皇马罕见恢复热情洋溢，还唤起“伯纳乌少年王”这个旧称，并郑重写下：“亲爱的阿德里安·谢拉，生日快乐！无论身处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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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光辉永远照耀着伯纳乌。”


    皇马主动示好，双方僵硬的关系第一次出现缓和迹象。好巧不巧这段时间拜仁内部因“录音门”正陷入尴尬境地，皇马迟来的温情被敏感的德媒怒骂是“趁火打劫”。


    热点和讨论度都聚焦在皇马身上，拜仁官方发什么倒没什么水花，主要还是“你以远见卓识领导着球队，让我们焕发光彩。感恩遇见，感谢你带来的一切！”这种漂亮话都是吹来吹去，和前面FIFA它们发的差不多，没什么话题性。阿德里安的实力荣誉历史地位谁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这样发才值得拿出来讨论吧。


    但皇马的行为还是有影响的。


    第二天晚上，赫内斯一通电话打给了拉姆，


    电话一接通，他先是轻松地问了句晚饭，语气亲昵，随意寒暄了几句。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苦恼地说：“菲利普，你知道的，我陪拜仁度过了不少岁月啦，年纪大了，记性也会变差……”


    他跟拉姆拉起家常，“希望我没记错，让我想想，你是不是12岁加入的青训？”


    “是的，先生，我是12岁那年来的。”


    得到拉姆肯定的答复后，他顺着这个话题漫不经心地展开思绪，“阿德里安好像比你更早些，我听鲁梅尼格说，他8岁就加入了拉法布里卡。”


    赫内斯状似无意随口一说，可拉姆怎么会听不懂。阿德里安前脚刚用声明安抚高层，皇马后脚就借生日大打感情牌。


    虽然搅浑水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隐含了弗洛伦蒂诺低头的信号，也不知道阿德里安会不会被触动，哪怕只有一点点，都糟糕得要命。


    赫内斯这里又提起鲁梅尼格，他们两个互相看不惯，坐下来谈起阿德里安，难道是宝爸上身嗑瓜子唠成长故事那么简单吗？


    果不其然，主席继续说道：“你是拜仁青训出身，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这些人里，我最信得过的就是你。你稳重、聪明，很多事情都能看得很透。”


    终于切入正题了。


    “阿德里安来之前，我就和你说过，拜仁永远是你的家，我们当初做下那个决定，不是为了否定你和马克。


    “我那时怎么说来着？”赫内斯满意地笑道，“等阿德里安融入得差不多了，你就会发现，他未必能搞定所有人，队伍还是需要你来粘合的。”


    “你的位置没人能替代，但你要用行动，而不是去靠所谓的——”主席拉长了音，跳过不表，给足了面子，“——去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