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极少数，如同天际之星，沿着固定的轨迹运行。没有风能动摇他，他内心自有律法和轨道。*


    这就是San Sierra（圣谢拉）


    圣人需要磨练。


    古老的故事里，祂要亲身趟过火焰，要忍受荆棘与鞭笞，才能被承认为真正的圣人。


    阿德里安也一样，他的身躯需要在最炽烈的火焰里淬炼成钢，他的意志需要在最凶狠的风暴中坚若磐石。


    马塔刚进拉法布利卡的那一年，远方的都灵传来噩耗。皇马在欧冠半决赛输给了尤文图斯，折戟阿尔卑，无缘老特拉福德。


    四连冠的伟业彻底宣告破灭，再加上前面国王杯的惨败，直接导致功勋教练博斯克下课。


    马塔现在回想阿德里安当时的境遇，也不免打了个寒颤。


    在那如废墟般破碎的情绪里，阿德里安成了众矢之的。


    他本可选择稳妥地回传，偏要硬闯防线，冲动行事。结果不出所料，他失误了。


    更让人恼火的是，比赛结束后，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抱头痛哭，没有捶胸顿足，只是沉默。


    如此强大的自控力，本是优点，可惜放错了场合。越是冷静，越是不合时宜，雄赳赳气昂昂跑出去灰溜溜滚回来，受尽全世界耻笑，你为什么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好像事不关己？


    批评和谩骂如同海啸席卷而来，指责他傲慢、冲动，愧对恩师，对失利态度轻佻无动于衷，不知悔改！


    马塔那时不解地想，为什么不承认阿德里安在前场孤身一人？回头望去，能接应的队友总在两三个黑白球衣之间溺没。他若回传，只会让皇马继续在无果的循环里消耗。


    失败在意料之中，却无人愿意承认那一刻阿德里安其实别无选择，因为俱乐部需要给外界一个交代，球迷也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而阿德里安正好在场，他不是唯一的过错者，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成功是天之骄子，失败则猪狗不如，把他堕入十八层地狱都不解其恨。


    那个赛季，阿德里安的声望差点掉下90。


    阿德里安不觉得他要道歉，皇马伤员满营，中场推进艰涩乏力，尤文高强度逼抢，这种情况下他能回传给谁？谁又能拿住这个球？


    那球本可以进的，可惜起脚之际，他的手肘碰倒了咖啡。老天，再晚一步他的西装裤就要被淋湿了，哪有空管游戏？


    硬要给他定罪的话，他错就错在不该把咖啡放在右手边。


    赛后，阿德里安面对记者完全已读乱回，还吐槽制作组怎么不在这里加个下雨的代码，这样气氛会更到位，没看见大家都哭得好大声好伤心吗？


    无人懂他淡淡的幽默，从都灵回来，他就被摁在了替补席上。


    俱乐部一致认为，得挫一挫他的锐气。弗洛伦蒂诺在公开场合说：“阿德里安是俱乐部的财富，这毋庸置疑，但年轻人必须明白，团体高于一切。”


    然而球迷们的怒火没有持续太久，好多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没人舍得抛弃他。


    梦碎都灵后，2002/03赛季结束还剩下不到两周时间，只有最后两轮联赛要踢。


    阿德里安枯坐替补席的这段时间里，人们频频望进他那双碧水无波的眼眸，不禁担忧地想：这么对他真的好吗？他才21岁，好似他被父母牵来拉法布利卡，踉跄推着皮球跑的时候，还是在昨天。


    随着时间流逝，尖锐刺耳的声音渐渐柔和了起来。这些天的沉寂不但没有削弱15号的存在感，反而让他在大众面前愈加瞩目。


    2003年7月，新的主帅，卡洛斯·奎罗斯走进了巴尔德贝巴斯训练基地。


    这位被弗洛伦蒂诺委以重任的主教练，刚上任就面临两道棘手的难题：如何安置新引进的贝克汉姆，以及，如何处理阿德里安。


    媒体几乎一边倒，整个夏休期都在不停炒作，一个个都信誓旦旦、煞有其事地渲染贝克汉姆的到来对阿德里安造成的巨大冲击。


    早上有匿名皇马管理层爆料他会被租借出去，中午有专业人士评价他无法适配奎罗斯的新阵容，晚上又有不知名消息人士声称他会在替补席上坐到死。


    他们像拉磨的驴一样不停搓出厕纸，每天换着花样重复着同一句话：“阿德里安核心地位不保，恐被皇马雪藏！”


    一听到这些消息，各豪门暗流涌动，迅速展开动作。


    兴奋的俄罗斯人又屁颠屁颠地来了，不停挥舞着钞票，报价5000万欧元，“不够再加！”


    曼联的报价也整齐地摆上了弗洛伦蒂诺的办公桌，3500万欧元，就比今年贝克汉姆转会皇马少了250万。AC米兰闻风而动，报出的数字同样是3500万。


    “Muy poco，muy poco（太少了，太少了）”


    主席办公室里，弗洛伦蒂诺微微皱眉，将这几份文件退回给体育总监巴尔达诺，“这些数字根本配不上阿德里安。”


    “除非有人能给出一份媲美齐达内的报价，否则我不可能放他走。”


    齐达内当年转会皇马的转会费是7750万欧元，迄今为止还没一家俱乐部能打破这个纪录。


    巴尔达诺接过文件，心里松了口气，笑着刺了一句：“很高兴我们能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先生。”


    弗洛伦蒂诺推行巨星政策，而他更注重青训建设。近年来，因为引援和阵容观念的分歧，他与主席的关系明显变得紧张，权力也被逐步压缩，慢慢被边缘化。


    关于引进贝克汉姆，他曾投过反对票，可英国人不还是来了？


    巴尔达诺心里清楚，自己在皇马的日子恐怕不多了，但这件事，他绝不会妥协。


    阿德里安·谢拉，绝对不能走。


    主席的心腹、巴尔达诺的助理布特拉格诺站在一旁，他对弗洛伦蒂诺的权术心知肚明。


    弗洛伦蒂诺掌控欲极强，明面上赶走博斯克，不让阿德里安上场，纵容媒体肆意传播谣言、制造恐慌，暗地里在内部维/稳，护得极严。


    表面打压，实则倚重，恩威并施。


    恐怕新赛季开始，阿德里安就能回归首发名单了。


    但布特拉格诺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阿德里安他从来不是会妥协的人，连弗洛伦蒂诺都觉得冷他两场就算极限了，长期如此祸患太大。天赋是他最大的底气，纵使枯坐替补席也神色自若。


    弗洛伦蒂诺执着于驯服前主席挖掘的天才，让他变成一枚唯命是从的棋子。


    布特拉格诺担心，如果主席知道阿德里安不能真正为他所用的话，会不会不再这般循序渐进、温情脉脉？


    他的忧虑凭空吊了七年，终于在2010年彻底落地。


    …


    人们太极端了，爱好过分，恨也好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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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马塔想：相比之下，罗曼·阿布拉莫维奇的爱就简单明了许多。


    不是他替老板吹。什么都给，又毫无要求，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阿德里安不是光耍嘴皮子就能打动的人。


    “话很好听，”阿德里安微微颔首，“可惜，我不相信免费的买卖。”


    “谢谢你老板的推销。”


    事已至此，马塔知道自己不能再开口了。反正话已经送到这，阿德里安知道了，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马塔悄然退下，门打开又轻轻阖上，走廊里响起脚步声，他离开了阿德里安的宿舍。


    严格来说，是阿德里安和阿隆索两个人合住的宿舍。


    “在拉斯罗萨斯，他难道不知道文森特的规矩吗？”阿隆索单手握着杯热水，从他的那间房走出来，疑惑地问。


    “难道偷听又是什么好习惯吗？”阿德里安睨了他一眼。


    “Vale……”阿隆索把那杯热水放在阿德里安面前的茶几上，落座沙发，无辜地说：“艾德，我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哈维·阿隆索，从03年开始就是他的国家队舍友，包括之前南非世界杯。


    就在阿德里安以为他会问“你打算离开拜仁了吗？”的时候，他却说：


    “我知道，任何风声传到你耳边不会轻易左右你，但我真的不想永远一头雾水。”


    阿隆索和他双目对视，问出那个迟了三年的问题。


    “你……当初为什么离开皇马？”


    原来更重磅的留在这里等我。阿德里安弯了弯嘴角，不疾不徐道：“你想听实话吗？”


    在阿隆索的蕴含肯定的沉默中，他道：


    “那你就自己想吧，哈维。”


    看上去是一句答非所问的废话，实际反客为主，顷刻之间变换了话语主导权。


    阿德里安觉得，他凭什么要跟npc解释他的意图，难道你路过踩死蚂蚁，还会停下来解释自己只是不小心吗？


    “我是不是浪费了一个问题？”


    阿隆索苦笑，语气极其小心翼翼，“那我就直说了，你不要生气，我和胡安一样就是个传话的。”


    他抛下一颗重磅炸弹，“佩雷斯希望你在皇马退役。”


    阿隆索接下来一字一句，完美复述了弗洛伦蒂诺说的话——“你就当这是补偿，觉得玩够了，随时可以回来。”


    这句话太冒犯，到现在弗洛伦蒂诺还是学不会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但阿德里安没有生气，因为他确实是在打游戏，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反问：“这件事，他怎么不交代伊戈尔？”


    阿隆索无奈道：“你明明知道，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抓内鬼，还有若泽提拔迭戈·洛佩斯的事情。”


    抓内鬼他知道，后面他就不清楚了。阿德里安按下T键，迅速调出角色档案，找到卡西利亚斯的名字，一目三行，很快就寻到了想要的讯息。


    今年1月，卡西利亚斯在对阵瓦伦西亚的国王杯四分之一决赛中受伤，导致左手骨折，需要接受手术，预计缺席12周。


    在他养伤期间，穆里尼奥签下了塞维利亚门将迭戈·洛佩斯，并将其确立为首发门将。


    即便卡西利亚斯伤愈归队，他也未能恢复首发位置，依旧被穆里尼奥摁在替补席上。


    “梦回都灵。”看到这，阿德里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