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冒上来一阵阵焦灼似的干渴，桑心夜维持着自己最后的理智在离清泉不远处止了步。


    众所周知，水源是生命之源，在野外看到水源不要离开扑上去，而是要先仔细观察附近是否有大型猎食者的存在。


    虽然亡灵们不喝水也不吃饭，但是总得洗澡吧，这么一想，桑心夜还是觉得先观察一番比较重要。


    片刻后，除了山林间略过的风和沙啦作响的枝叶，桑心夜没看到听到任何动静。


    好吧，这里看起来很安全。


    她终于放心地丢下拐杖扑进了水里，被水花包裹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幸福淹没了。


    海水在脸上残留蒸发使皮肤极其紧绷难受，她一有大的表情就会感觉到肌肤拉扯的痛感，与此同时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白色的盐粒和土色的沙砾，干了后硬巴巴像是穿了一身铠甲。


    在湖水中简单清洗了一下后，她才湿漉漉地爬出来走到上游泉水边畅饮，喝的肚子饱饱后她转身往那个临时住所走，想告诉周荷言这件事。


    当她回到石窝时，周荷言已经回来了。


    “那边有干净的淡水！要去冲一下喝点水吗？”


    她热情朝他跑去，在离他一步之遥时周荷言掏出了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片递给她，桑心夜紧急刹了车。


    接过金属片，她立刻猜测出了它的来源。


    “飞机外皮？你找到飞机残骸了？”


    她惊喜不已，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像林间跑出来的梅花鹿，灵动可爱。


    周荷言点点头，手指了一个方向，转身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想带她去。


    桑心夜跟上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不走了。


    怎么了？


    周荷言眼神询问她。


    “你先去用淡水冲一下吧，你的皮肤已经干到快要裂开了。”她建议，眼神还盯着他裸露在外的小臂，原本红润光泽的肌肤已经被海水泡的发白干裂，上面沾满了干掉的盐粒，随着他的动作掉下些许，但大部分还是黏连着。


    然而周荷言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在意地摇摇头，继续往飞机残骸方向走，似乎皮肤裂开对他也不算什么。


    他走出去好几米，发现桑心夜没动，又没办法地折回来看着她，直到他往清泉方向试探性地走两步后，她才重新绽开笑颜。


    “走吧，”桑心夜声音轻快，有点得逞的笑意，“飞机残骸又不会长腿自己跑了，但是皮肤裂开是实打实的疼，等那些盐掉进伤口里更是痛上加痛，还是先去洗洗吧。”


    她将他带到位置后就背过身走到不远不近的地方去了，完全君子情态。


    周荷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满含依赖温柔，直到看不见她时才缓缓将自己沉入了水中。


    等他洗完后，一人一亡灵这才继续往飞机残骸方向走去。


    等走到一片树林旁时，周荷言停下了脚步。


    桑心夜极目望去，被一大片压倒的树木惊了一下。


    再往里看，果然是飞机的白色金属残骸！


    而且这还是飞机的上半个残骸！意味着驾驶室还在！而驾驶室里的装置才有可能帮助她成功联系外界！


    桑心夜大喜，快速朝残骸奔去，然而她快到跟前时却猛地刹住脚步！


    “谁？”


    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她厉喝道。


    “师傅？”


    那黑影从树后冒出头来，竟然是楚怨！


    看到桑心夜，楚怨两眼泪汪汪，“师傅！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一贯是比较稳重内敛的性格，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情绪外散，桑心夜连忙安抚她，“怎么了？没事嗷，不哭不哭。”


    楚怨看到她的瞬间感觉身上一直鼓着的的劲儿都卸了，扑上来抱着她哭的不可自抑，“哇……师傅，你都不知道，那些飞机上的乘客全部精神崩溃了！他们发疯打别的亡灵，到处乱跑，我们又拿他们没办法，数量也没他们多，只能每天躲躲藏藏的！再这样下去我们也要精神崩溃了！”


    桑心夜瞠目结舌，本以为倒霉的是那些不听劝的乘客，结果最后反过来是自己这边的人被伤害？


    “你们现在怎么样了？”她连忙查看楚怨的状况，发现她身上深深浅浅的淤青触目惊心，唇角瞬间拉直了，“这是那些乘客干的？”


    楚怨有点不好意思，“这倒不是，我身体平衡能力不太好，在这种地方老摔跤，一不小心磕的。”


    “那店里别的灵呢？”


    “她们也都还好其实……”楚怨反过来安慰桑心夜，“那些乘客只是在海岸线上发疯，我们一跑到雨林深处他们就追不上了。”


    桑心夜这才松了口气。


    “所以说你们是因为没法越过被他们封锁的海岸线，所以才想找到飞机联络外界从而离开这里的？”


    片刻后，桑心夜已经跟仁心大部队汇合，她们坐下来围在一起商讨离开的事宜。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全是。”


    店里年纪最小的安丽摇摇头，“师傅你难道忘了我们灵法典第一条内容了吗？”


    灵法典第一条：当你与一个在崩溃边缘却还未完全枯败化的亡灵在一起时，必须守着它直到救援抵达，否则将失去永久免费治愈精神疾病的公民特权。


    众所周知亡灵们很容易得精神病，但是治疗看病非常昂贵，普普通通的底层亡灵一旦失去免费看病的机会就是直接消散死路一条。


    桑心夜属实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法律，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里的每一个亡灵都理所当然地遵守着它，即使是在鲜有人迹的荒岛，她们也没有一个想甩掉那些乘客独自离开的。


    后来她才得知，亡灵世界的律法由上天审判，无论它们身处哪里也要坚决执行。


    于是也因为这个原因，仁心众亡灵不得不守在这里找救援，等外界来灵带这些精神病灵一起走。


    “要不师傅我带你去看看吧，你看了就明白了。”


    看桑心夜神情懵懂，楚怨知道她只有看了才会明白。


    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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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去找精神病灵的路上，桑心夜狠狠松了口气。


    有了这条律法做保障，她不能像别的亡灵一样顺水飘走的事情就不那么扎眼了。


    不过……为什么她们不能带着那些精神病灵一起顺水飘回去呢？


    把他们手脚都绑了，总不能再随意打别的亡灵了吧。


    等海岸线映入眼帘，看到那群让仁心众亡灵忌惮不已的精神病灵时，桑心夜的疑问迎刃而解。


    一辆大型客机可承载五百余，此刻这五百道身影正垂首站在海滩上，一动不动，安静地像是一片类人的化石群，每个亡灵脚下的黑色影子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一块巨大的阴影，给人非常强的压迫感，只有海风浮动鸥鸟鸣叫告诉别人这不是一幅可怖的画。


    这副场景莫名有点眼熟，桑心夜搓了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感觉心里毛毛的。


    “这”


    她刚说出去一个字就被楚怨快速比了噤声的手势，剩下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然而仅仅只是吐出了一个音节，海滩边乌压压站着的一群亡灵中靠近她们的几个立刻抬起了头四处张望。


    楚怨朝她缓缓摇了摇头。


    再看其余亡灵，脸上也都是惊恐与无奈交织，连话最多的李文轩也难得严肃起来。


    等她们悄无声息地回到飞机残骸营地后，桑心夜才终于问出了刚刚自己没说完的那句话，“这是精神崩溃后期，枯败症前期了吧。”


    她来亡灵世界这么久，当然也了解了不少有关信息，所以刚刚一眼就认出了这种情景所代表的意味。


    “师傅你说的对。”


    李文轩自再见后一直沉默寡言，现在才终于开了口，“我们一开始也推断出他们处于你说的这个阶段，可是他们的症状不对劲。”


    “撕咬、殴打、追赶……”


    她一一列举，神情凝重，“每一个亡灵的枯败症发作后都有不一样的表现症状，有的灵会一直机械性的种植，有的灵会漫无目的的走路，有的则会盯着某一处发呆……但是这些亡灵，他们的症状惊人的相似！每一个都像是输入了相同的驱策代码，对外界的反应完全一致，并且具有极高的攻击性！”


    她拉过仁心分店当值的一个女生，拉起她的袖子，雪白的小臂上赫然是一处鲜血淋漓的咬痕！


    “这就是那些亡灵咬的！”


    女生脸色苍白任由她拉着袖子，明显被吓得不轻，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盯着那咬痕，桑心夜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海滩那一幕眼熟了。


    她大学看过的活x人黎明，生化x机，行x走肉里处于未被刺激状态的僵尸可不就和那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本来还抱着他们待在海滩不会深入雨林的侥幸，桑心夜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楚怨一开始和她见面说的那句“他们会到处跑动”……


    李文轩沉痛的话语与她心里的声音同时落下——


    “他们入夜后会到处乱跑寻找亡灵，我们必须要时刻保持警觉同时进行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