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挤压着肺部最后一丝空气。余鹿的视野被黑暗吞噬，耳边只剩下沉闷的水流声和那些水鬼尖锐的嘶叫。


    它们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她的四肢、脖颈、头发，拖着她不断下沉、下沉……


    要死了吗？


    意识模糊的瞬间，她看见了手腕上那块染血的布条


    会招来恐惧的禁忌之物，但也是死亡和希望共存的救命之物。


    “……没得选了。


    余鹿猛地扯下布条，在窒息的痛苦中将它死死绑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黑暗降临。


    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某种粘稠的，实质般的漆黑，仿佛连思维都被冻结。


    余鹿感觉自己不是在水中，而是坠入了某种更深的地方。


    一个不存在光，也不存在声音的领域。


    然后……


    “它”来了。


    无法形容那是什么，余鹿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见了它。但某种庞大到超越认知的存在，正从黑暗的深处注视着她。


    恐惧。


    纯粹的，原始的恐惧像电流般贯穿全身。


    余鹿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让她逃，可她的身体却动弹不得，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会被吃掉！


    不！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余鹿疯了一般扯下布条！


    3秒。


    仅仅3秒，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永恒的噩梦。


    布条被扯下的瞬间，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咕噜咕噜”


    余鹿不断呛入海水，惊骇地发现周围的水鬼全都不见了。


    不是逃走了，而是宛若……消失了，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海水中只剩下细碎的气泡，和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它们被‘吃’掉了……


    余鹿打了个寒颤，不敢深思。她拼命划动四肢，想要浮上水面，却绝望地发现木筏已经离她很远。


    她被困在了深海之中。


    就在她几乎绝望时，一根麻绳突然从上方垂落，划过她的头顶。


    余鹿猛地抬头，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麻绳的另一端延伸向远处的小船。


    是姜向安！


    她解开了麻绳。


    她还活着！


    希望瞬间点燃，余鹿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麻绳。粗糙的纤维勒进掌心，带来刺痛的真实感。她死死攥住绳子，开始一点一点往上爬。


    “不能松手……绝对不能松手……”


    她的手臂因缺氧而发抖，肺部灼烧般疼痛。


    但木筏越来越近，天空也越来越清晰，远处的呼喊却始终隔着水面听不清。


    随着“哗啦”一声，余鹿的身体冲破水面，重新回到了这个充满空气的世界。


    “呼——”


    她贪婪地大口呼吸着，那带着大海腥咸的空气此刻却无比甘甜。余鹿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伴随着湖水从肺部和喉咙被挤出，胸膛因这强烈的生理反应而剧烈起伏。


    鼻腔里还残留着海水的冰冷和酸涩，喉咙被湖水刺激得火烧火燎，余鹿全然不顾，只是大口大口的将空气吞入肺中，感受着生命的力量重新在体内涌动。


    她的心脏还在疯狂跳动，浑身因过度紧张和用力而不住颤抖，余鹿扒拉住小船的边缘，一口气翻了回去。


    “咳咳咳……”大量海水从余鹿的胃部涌出。


    小船的实感让余鹿感到无比安心，身体重重的瘫倒在船上，颤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身下的小船。


    余鹿喘息着抬起头，想要说话，却突然愣住了。


    周围的海面……不对劲。


    原本漆黑的海水，此刻泛着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被稀释的血液浸染。


    而在远处的海平线上，一道模糊的廋长的“人影”正静静地站在水面上，朝她们的方向“注视”着。


    远处姜向安的身影死死蜷缩在木筏上，余鹿能看见她正在不断发抖。


    因为恐惧。


    余鹿的血液瞬间冻结。


    是它


    那个被布条召唤来的“东西”。


    没等她们反应过来，海面突然剧烈翻涌！


    轰——！！！


    一道滔天巨浪毫无征兆地掀起，如同巨人的手掌般狠狠拍向小船！


    “抓紧——！！！”


    余鹿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下一秒，狂暴的海水便将她彻底吞没。


    世界天旋地转。


    她感觉自己被抛向高空，又狠狠砸进深海。意识在剧烈的冲击下迅速模糊，最后的记忆，是那个恐怖的廋长“人影”的模样……


    ……


    ……


    ……


    “咳……咳咳！！”


    余鹿猛地睁开眼睛，咸涩的海水从喉咙里呛出。她剧烈咳嗽着，发现自己正趴在粗糙的沙地上。


    似乎是一座岛。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环顾四周。小岛很大，边缘是嶙峋的礁石，再往外便是无尽的海。天色阴沉，海风裹挟着潮湿的腥气拂过皮肤。


    姜向安呢？！


    恐惧瞬间攫住心脏。余鹿踉跄着站起来，沿着海岸线奔跑，沙砾磨破了她的脚底，但她顾不上疼痛。


    “姜向安！！！”


    她的喊声在空旷的海岛上回荡。


    没有回应。


    余鹿咬着牙穿梭在海岸边，就在她几乎绝望时，她看见前方一块巨大的礁石周围散落着木板碎片。


    似乎是是姜向安的木筏！


    余鹿快步赶过去，即将到达之时。


    “小鹿……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余鹿猛地转身，看到姜向安站在不远处的海岸上，浑身湿透，脸色苍白，但还活着。


    “你没事……”


    余鹿朝着她跑过去，她终于看清了这个年轻女孩的模样。


    扎着凌乱马尾，脸上布满晒伤的痕迹，但眼睛亮得惊人。


    两人沉默了一会，然后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太好了……”姜向安的声音哽咽起来，她抱住余鹿的力气大得离谱，“我们……没死……”


    “嗯，太好了……”余鹿苍白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下一秒，余鹿的脸色一变。


    在她们紧紧相拥的身体上，余鹿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但却能明确的感知到那不是海水。


    大脑此刻也回过神来，余鹿抬起双手，映入眼帘的满是鲜红的鲜血。


    “小姜——”余鹿瞳孔一缩，迅速扶住了猛然倒下去姜向安。


    余鹿这才看清了对方腰间被一根锋利的木枝穿过。


    不好，失血过多会死的。


    她摇了摇对方的脑袋，语气艰涩：“不可以睡！姜向安，不准睡！”


    冷静，冷静。


    余鹿环绕四周，然后猛的背起姜向安朝着一个方向离去。


    她注意到远处有整齐的树桩切口，走来的途中也观察到沙滩上留着拖拽重物的痕迹，礁石上甚至还绑着一段磨损的绳索。


    这座岛上肯定有人。


    姜向安存活的概率很大！


    余鹿咬着牙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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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崎岖的小路上，身后的人在颠簸中迷迷糊糊的呢喃起来。


    “回家……”


    “我要回家……”


    姜向安颤抖的气息喷洒在余鹿的脖子里，让她的内心多出了一份酸涩。


    “姜向安。”余鹿咬着牙呼唤着她的名字，“姜向安——”


    “别睡好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黑暗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余鹿已然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关注，她只拼命的往前走着。


    背上的人意识已经模糊，一开始还会回应着余鹿，现在已然一片安静。


    余鹿甚至觉得自己背着一具尸体。


    “姜向安？说句话好吗？”


    “别让我一个人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亮的阳光微微显露出来，稍微驱散了夜晚的不安。


    “呼……”


    余鹿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双腿像是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姜向安的身体压在她的背上，温热的血液浸透了她的衣服，黏腻地贴在她的皮肤上。


    “坚持住……再坚持一会儿……”余鹿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她的嗓子早已泛起尖锐的疼痛。


    她咬着牙，强迫自己继续向前走。


    岛很大，大得令人绝望。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阴森而遥远。余鹿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只能凭着本能，沿着人类活动的痕迹前进。


    前方的丛林里砍伐痕迹越来越明显，断口新鲜的树桩，散落的工具痕迹。


    这些微小的线索给了余鹿一丝希望，可她的体力已经濒临极限。失血，疲惫，饥饿，每一样都在蚕食着她的意识。


    “小……小鹿姐……”


    安静已久的姜向安突然出声，微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是一缕随时会断的风。


    “我在。”余鹿喘着气回答，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别睡，姜向安，别睡……”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恳求。


    姜向安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余鹿的心沉了下去。


    身后人的体温格外的凉，她或许撑不了多久了。


    她必须尽快找到人，找到能救她们的地方。


    可是……人呢？


    明明周围的痕迹越来越明显，甚至能看见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可偏偏，一个人影都没有。


    余鹿的神经紧绷着，精神和身体的痛苦双重折磨着她。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世界像是被一层血色笼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味。


    “再……再坚持一下……”


    余鹿对自己说，可双腿已经不听使唤。


    下一秒，她的脚下一空——


    “呃啊——！”


    她们摔了下去。


    余鹿在最后一刻本能地抱紧了姜向安，用身体护住了她，任由尖锐的岩石和树枝划破自己的皮肤。


    砰！


    世界天旋地转，疼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余鹿的意识在黑暗中挣扎，她模糊地感觉到姜向安从她怀里滑了出去，可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姜……向安……”


    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里是一片模糊的血色。


    姜向安躺在她身边，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得像纸。


    “不……不要……”


    余鹿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她的手指只碰触到了冰冷的沙土。


    身体像破了口子的小船，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流出，余鹿无力的躺在地上，感受着逐渐涌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