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紧闭，周围也没有下人伺候着，越沛的脸皮更是厚了几分，说天色尚早，聚语楼现在没什么看头，拉着宣忆谙要睡个回笼觉，等天黑了再带她去聚语楼。


    虽说宣忆谙自上马车开始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但是马车再怎么舒适也比不过安王府的床榻，是以越沛扯了床边的罗帐拉着人直接睡到了黄昏时分。


    宣忆谙是被噩梦吓醒的，她又梦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黄昏，那个已经许久不曾进到她梦里的那个人。


    她睁开眼睛视线逐渐聚焦在头顶上的帷帐，但是那股在梦中的压抑与呼吸不畅依旧横亘在她的胸口。


    宣忆谙大口喘着气去汲取空气中的新鲜空气，一低头，一条手臂横在自己的胸口。


    她顺着手臂看到了手臂的主人，也找到了自己做噩梦的罪魁祸首——


    越沛大半个身子伏在自己的身上，整个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宣忆谙那片地方都被浸湿了一团汗。


    宣忆谙：“……”


    越沛依旧沉睡着而不自知，他挨着宣忆谙离她的眼睛极近，近到宣忆谙把他眼下的乌青看得一清二楚。


    宣忆谙看他眼下明显的乌青还有新冒出来的胡茬，有心想让他再休息片刻，但是自己已经发麻的半边身体不答应。


    她尽量在不惊动越沛的情况下慢慢把另外半边身体从他的身下挪出来。


    宣忆谙自认为她的动作已经非常轻了，但是越沛还是在她又动作的一刹那清醒过来。


    整个人一瞬间紧绷起来，在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后绷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宣忆谙知道他醒了后一把推开他，解救自己被压麻的手臂。


    她把罗帐重新挂起透过窗户看见外面一片火烧的红，已经是黄昏傍晚了。


    他们竟一觉从午后睡到现在。


    宣忆谙推还赖在床上的越沛，催促他起来，一觉睡到这个时候晚上还要不要睡了，刚回京城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了。


    “走，我带你去聚语楼。”越沛翻身下床，心离还念着要带着宣忆谙去聚语楼。


    说完换上衣衫便带着宣忆谙出了门，不给宣忆谙拒绝的机会。


    宣忆谙：“……”


    她其实是想要去见一见薛阁，并不想去那个聚语楼，那地方她可比越沛熟。


    越沛命人牵了匹马便赶去聚语楼，康宁城除特殊情况没有宵禁一说，从黄昏开始各种做生意的小贩便陆续出来再大街小巷行走。


    是以从王府到聚语楼要想快些到马车反而没有骑马快。


    二人同乘一骑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聚语楼门口，安王殿下带着王妃一到门口聚语楼的管事便慌忙出来迎接这二位贵人。


    亲自将他们迎至安王素日里的厢房，随后便轻手轻脚识趣的退下。


    退下前还给伺候的丫鬟小厮使了个眼色，不一会丫鬟们就端着聚语楼里新研制的点心、新泡的茶水甚至还将最新排出还未公布出的戏文册子给安王和安王妃一人面前放了一份。


    越沛一声不吭的将这些一一收在眼底，他笑着看向管事：“本王不过几个月没有来，聚语楼这是换了个东家？”


    聚语楼仗着此地鱼目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而这些人不论出于何种目的都会在暗中保着聚语楼，是以哪怕是他这个王爷，在此地都不会有过于特殊的待遇。


    有些东西即便是他们付了巨额的银两，聚语楼也不会为他们提供。


    就像呈在他们面前还未来得及在楼下戏台开演的戏文，就像竟然亲自出来迎接自己和宣忆谙的管事。


    管事迎上越沛的目光，不卑不亢的笑着说：“王爷哪的话，您可是我们聚语楼的大主顾，您这么长时间没有来小的还担心可是我们何处怠慢了您，这不，今日难得见您来了，可不得巴结巴结。”


    管事马屁拍的相当顺溜，拍完马屁就识趣的退下：“那小的就不打扰王爷和王妃的雅兴，您二位自便。”


    宣忆谙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小口，甘甜回味，的确是好茶。


    等她细细品过一番后，眼角余光就看见越沛拿着点戏的小册在桌子上轻轻点磕，视线在自己身上游走。


    宣忆谙疑惑地瞧着他：“王爷看着我作甚？”一天天疑神疑鬼，也不嫌累得慌。


    越沛勾起唇角：“王妃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来着聚语楼，看着对此地甚是熟稔。”


    聚语楼在康宁城的繁华别说那些普通的达官贵人，就连他们这些皇室之人来了后都要叹为观止，这里每一处装潢都极尽奢华，规格又都恰到好处的处在宫中之下。


    嚣张至极，狡猾至极，任谁也不好挑理。


    宣忆谙：“谁说我是第一次来此的？”


    越沛狐疑的看着她，按照他所知道的情况，宣忆谙进京以来就一直在相府，甚少出门，嫁入王府前仅有的额几次出门也是姜韵带着的，没见她到聚语楼来过。


    宣忆谙见他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也甚是奇怪，她道：“上元节那晚我便来过聚语楼，那时就坐在王爷旁边的厢房。还与王爷说过话呢，王爷全忘了？”


    难得有一回是宣忆谙揶揄地瞧着越沛。


    越沛：“……”


    越沛恍然一笑，他想起来了，那日他坐着宣忆谙的马车进城后没有立即回王府而是跑去了聚语楼看出新戏。


    说起来那出戏其实越沛在晚园中帮宣忆谙收拾那几箱子书的时候，在其中一本话本上看到了那出戏的戏文。


    “原来是你啊。”越沛想起那时自己厢房旁确有一个女娘，他身边的厢房一直鲜有人有资格坐在那，那晚却又一个女娘坐在那。


    不过后来他忙于其他之事，这件事便被他抛诸脑后。


    今日得宣忆谙提醒，他方才想起。


    他不无遗憾说道：“我还想着你一直在城外没有在京城好好玩过，带你来这些新鲜的地方看看热闹。”


    虽说姜韵总会带着她满康宁城的乱跑，但是他想宣忆谙的性子应是不爱在外面跑马游于山野。


    想着她平日里总是过于安静清冷，特意带她来这康宁城最热闹的地方来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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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


    越沛有些兴致缺缺，既是她来过，那这聚语楼他是常客，现下一看，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宣忆谙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他再说点别的，一回头就从他看似面无表情的神情中窥到一丝遗憾。


    宣忆谙本不应该懂他为什么遗憾，但是却突然明白了，她翻看着手里的话本子说：


    “不过那日我只是带了一会便要匆匆回家，聚语楼很多好玩的地方我都还没有见识到，还得劳烦安王殿下带我一一赏玩。”


    “本王却之不恭。”越沛倚在红木椅上笑吟吟看着宣忆谙。


    越沛眉眼处浸染的笑意在宣忆谙偏头去看手中的戏折子思虑着从中挑选哪一个时瞬间荡然无存。


    他的视线从宣忆谙的侧脸上移到她手上的戏折子再到二人桌子上摆放的满满当当的新鲜玩意，方才他没有看错的话，不管是何物那管事全都是先放在宣忆谙身边的那张桌子上。


    并非他认为宣忆谙是自己的王妃便觉得她与自己之间会有一个高低，只是他坐的位置离外面的额那些丫鬟更近，她们却舍近求远不合常理绕过了自己。


    当日在晚园也是如此，宣忆谙的书箱里有着好几本聚语楼还没有上演的戏折。


    那几本戏折是他这个安王、聚语楼的大主顾用千两黄金也买不来，竟这样出现在一个被软禁在城外多年不能回京的女娘身上。


    ——


    乔娘一边替宣忆谙梳妆一边问起昨日越沛带宣忆谙去了何处，怎么到月至梢头才回来。


    她与文心带着饭菜叩响他们的房门时才知道这二人不知何时又出去了。


    宣忆谙：“他非要带我去聚语楼，我便跟着在聚语楼看了一晚上的戏。”


    “那……那王爷没有发现什么吧？”乔娘心中有些忐忑。


    就像越沛知道薛阁是谁，也知道薛阁是干什么的，但还是容忍他留在王府。


    宣忆谙知道乔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修剪着桌子上的花枝，一边语气平淡道：“他早就有所怀疑，是以故意带我去聚语楼只是想验证一番罢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让赵寻去查了。”


    乔娘一听就急了，她绕到宣忆谙面前：“若是安王查出个一二，岂不是对您的计划……”只怕会功亏一篑啊。


    后面的话，乔娘没敢说出来。


    “若是之前我定是不会让他知道的，不过我之后要做的事需要他的相助，抛出这个饵给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


    她当然不会把聚语楼的底细全部暴露给越沛，况且，她已然知道越沛的把柄，大不了……鱼死网破。


    不过越沛是个聪明人，等查出来后自然就会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王爷出去了？”宣忆谙问。


    乔娘：“是，天不亮就带着赵寻出去了。”


    金剪“咔嚓”一声利落的剪断最后一根多余的花枝，宣忆谙拿起桌上的绢布仔细把金剪上沾染了花枝汁水的地方擦干净。


    “走，我们去趟大理寺。”宣忆谙将清理干净的金剪放置到木质的托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