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揣测
作品:《误慕高枝》 她说得诚恳,直接将笺纸放到了案上。
凌晏池只好顺势拿起,略微一瞥。
姜家的女儿长于乡野,文墨不通,只粗会写字,这点长安城人尽皆知。
他顺着那张歪斜的字迹看下去,虽潦草,但能看出基本笔画,若是一个刚会写字的人将字写成这样,的确要苦下一番功夫。
说明她是潜心练习了许久。
“你学写字多久了?”他的声音清淡无波。
姜芾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她不知他问出这句话,下一句是赞扬还是批评。
她知道身前坐着的是人人趋之若鹜的长安才子,而自己写的这些东西定入不得他的眼,是以哪怕是批评,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若能教她写字,哪便再好不过了。
她低低道:“一个月。”
“一个月能练成这样,已是十分难得,你悟性甚好。”
男人的声色如徐徐清波淌过耳畔 ,柔得姜芾如痴如醉,眉眼大绽,恨不得再将这句话揉到耳中,反复聆听。
她今晚想到他的夸赞都要睡不着了。
心爱之人的一句话,便足以让她扫去一切郁闷,满心满眼都是他。
“多谢夫君。”她的声音有些颤,在衣袖下绞着手指,胆子又大了些,“可我以为还是写得不够好,夫君的字才好看呢,我看书新学了一个词,唯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能形容夫君的字。”
语罢,她垂眸望着地上轻晃的影子,脚尖一动,影子便晃得更厉害了。
凌晏池眉头舒展几分,又问她:“你可知这个词出自何处?”
这一问,倒把姜芾难住了。
她笑意一僵,影子也岿然不动。
她在姜家的一个月,几乎什么书都翻过,看得懂的看不懂的,甚至有不认识的字的都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只堪堪记住几个词,要问出自何处,她还真不记得了。
可在凌晏池面前,她绝对不能说不知,他好不容易夸赞她,她岂能又让他觉得自己没见识。
“我、我有点忘记了,那段时日翻的书太多了。”
“出自曹植的《洛神赋》”凌晏池一本正经,“看书的前提要先学写字认字,再则看书并非贪多,重中之重是吃透其中之意,像你这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是看再多也无用。”
姜芾被他说得耳根发红,愣在原地,一时什么也不敢说。
她也好想与长安的女子一般会吟诗作画,弹琴起舞,她若会这些,兴许就能与他有些话题。
可她什么也不会,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认字读书,夜里只睡两个时辰,如今在他面前也只是班门弄斧,似乎并未见什么起色。
凌晏池自然不会注意她越垂越低的头,将几张笺纸铺平,指着两个字,道:“内外有别,男女异群,外和群二字不对。”
姜芾定睛一看,这两个字一开始是对的,不知为何写着写着便少了两笔。
他既说了不对,那定然是叫她纠正。
姜芾想和他待在一处,本该捧着纸离开的她环顾四周。这张檀木桌案很大,他坐中央,笔架砚台放在左侧,右侧空出一大片位置。
她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然问他,“夫君,我若是回正屋,万一又写错字怕是得来来回回好几趟,我可不可以坐你身边写?”
怕他下一刻便要严厉拒绝,她匆忙解释:“我就用一小块位置,保管不会打扰到你。”
凌晏池确实出乎意料,一抬眸便对上她一双圆润潋滟的眼。
他知晓,她今日做的一切都是在讨好他。
姜家倒台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可姜芾刚回京一月,懵懂无知,连字都认不全,她嫁入后宅,也只能靠这种手段过得好一些。
他想,她若一直这般若安分守己,他不会苛责她,会敬一个丈夫的职责护她周全。
但他也绝对不会与姜家的女儿有什么情分。
“罢了。”他原本从不喜理事时有人在书房打搅他,也不知为何今日就松了口。
可松口归松口,他仍不适与旁人同用一案。
“屏风后头有一架小圆桌,上头就有一副笔墨纸砚,你且去搬过来,应足够你写字了。”
虽是这样,但能与他同坐一间,姜芾异常欢颜,立马去屏风后搬来了桌子。
“夫君,我坐这里可以吗?”她将圆桌搬到他右侧,抬眸问他。坐他的右侧,能借着烛光看清他的面貌与他的一举一动。
凌晏池提笔蘸墨,开始誊抄一则公文,并未看她,淡淡吐出两个字,“随你。”
姜芾一边研磨一边偷望他,衣袖沾上漆黑的墨泽,直到打在手心黏黏湿湿,她这才回过神。
手心一团漆黑,她越揉搓污点越大,又生怕闹出动静打搅到他,于是捏紧拳心不再去管。
她提起笔,理所当然地就在少了笔画的字上添了一笔,速度之快,不到一刻钟便改好呈给他看。
她不曾察觉,宽大的袖摆抚到底下的纸上,除了最上面一张,余下的纸全沾上墨渍。
以至于凌晏池神色平和地看第一张,却眉头紧蹙地看剩下的几张,甚至他的指尖都被染得黢黑。
怎么就搞成这幅样子。
姜芾大吃一惊,恨不得用手捂住双眼,不敢去看。
怎么弄成这样了,她不是故意的。
凌晏池自然以为她是一时图快,连墨都没蘸匀就赶着下笔。
他扔下纸,面色沉下去:“投机取巧,我的意思是让你重写,你只贪快,在原来的字上添涂。以至于取巧不成,反倒弄得不堪入目。”
他向来对自己要求颇高,幼年习文断字时,哪怕有一个字不满意,便要取新纸重写,追求毫无瑕疵,精益求精。
而她长于乡野,心性难免灵活顽劣,不适合做世家妇,往后还是要多学规矩。
姜芾心中委屈,可她又不能说是偷看他看走了神,才将纸弄得一团乱的。
且这些纸她抄了好久,他居然因为一个错字便让她重写,那她今晚便不消阖眼了。
少写了一笔添上不就行了吗,为何要重写。
她将腹稿稍微改了改:“夫君,母亲明日便要看的,若是都重写,只怕是赶不及了。”
听着她这些为了偷懒找的借口,凌晏池眉宇一皱,不留情面:“错了便是错了,你若是一早便专注着写好,又何至于这般?”
姜芾眸子暗了暗,心头仿若打翻五味瓶。
知晓今晚是非要重写不可了。
仔细一想,又觉得也怪不得他说她。
写字三心二意的是她,研墨东张西望的也是她,她若当时能认真一些就好了。
她欲起身去房中拿新纸,凌晏池先一步扔给她一沓笺纸。
“我这里有。”他嫌她动静太大,不想听她走动之声。
姜芾如获至宝,欣喜接过纸,指尖在他停留的地方多婆娑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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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她不再想任何事,端正写字,生怕再写错,每落一笔都要反复对照回看。
书房很静,静得只能听见两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良久,姜芾揉着腕子偷看了他一眼,见他将信纸装入封,已搁下笔在洗砚台,便知他的公务处理完了。
她迅速低下头,写着自己的字。
“这个字你不会写?”
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姜芾背脊一耸,原是他不知何时悄然靠近,与她近在咫尺。
她放下戒备,似乎闻到了他身上隐隐约约的清幽檀香,“我练过好多次,就是、就是写得有点慢……”
凌晏池在另一张纸上写了这个字,让她参照着写。
可她仍写的生疏吃力,歪歪扭扭。
被他明晃晃这般看着,姜芾无地自容,只恨自己为何就写不来这个字,笔杆都快被她捏断了。
旋即,一只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右手。
她指尖蓦然发颤,滚烫生热,一股酥麻之感直延脑海,心湖像是映着五彩斑斓的烟花。
凌晏池什么话也没说,单单握着她的手教她写了一个字,而后淡然放开。
姜芾却沉溺在一团既甜蜜又酸涩的糖罐中无法自拔,仿佛只这一丝甜,便足以溶解舌根的所有酸涩。
她也忘了说话,只是嘴角上扬,掌心如同握着一只火球。她回忆着他握紧她的手的感觉,终于把这个字写端正。
凌晏池这才满意,微微颔首:“你的字要多练,不得懈怠。”
姜芾粲然一笑,向他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学写字的。”
时辰尚早,凌晏池果真自行去了藏书阁找了几卷刑书看。回到书房时,姜芾背脊挺直,双眸瞪圆,还在写字。
手腕上的玉镯撞到桌角发出清脆响声,姜芾这才想起来,她昨日答应了苏净薇的事。
此事成不成她也不知,可既应允了人家,便要试着提一提。
若是放在凌晏池那会儿说她写字不专注,错了便是错了时,她还得深思熟虑,想想求情的话是否适合说。
可他方才都心平气和地教她写字了,还是握着她的手写的,她隐隐察觉他们似乎更近了一步。
纵使这样,她也不能一上来就明火执仗地与他提这桩事。她左思右想,琢磨该怎么开口,余光望见腕上的镯子,眸光一亮。
“夫君。”她唤了他一声。
凌晏池未应她这个称呼。
只是将目光游移到她身上。
姜芾露出腕子上一只莹润的玉镯,笑道:“夫君,这是三弟妹送我的,我昨日去东府玩了,三弟妹人可好了。”
凌晏池目光一顿。
姜芾为人活络外敞,有时爱自作聪明,眼下刻意戴一只镯子在他面前招摇,句句不离三弟妹。
他何等睿智之人,当即便猜到她意欲何为,下一句又是什么。
他从不喜家中人插手他的政事。
更何况姜芾是后宅妇人。
他昨日便告诫过她,嫁入凌家当安分守己,她可有听进去半个字?他转身离去后她便去了东府,还带回来一肚子算盘。
他凝视她,声色泛冷:“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转而又想到三弟妹为人通透识大体,从未到他跟前替三弟求过情,又怎会突然主动委托才过门的姜芾来说这事。
他又问:“这镯子究竟是三弟妹给你的,还是你自去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