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蒋天豪的出狱，这件事情仿佛又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的两天，李明也是忙的打转，天天陪着胡先进去走亲访友。


    作为胡先进的关门弟子，在饭桌上也是备受关照，如果不是他年轻加上酒量还可以，估计已经进医院洗胃了。


    赵萍萍这边在周国栋的安排下，约了大年初四的专家号。


    1986年2月12日，大年初四。


    短暂的春节假期结束了，红星厂正式开启了新一年的工作。


    第一天上班也没什么事情，各车间各科室也就是简单的打扫打扫卫生，就等着下午召开全体职工大会。


    一直到下午两点半，都没有收到任何开会的消息。


    一问才知道，刘大奎和周国栋被临时叫道经贸局去开会了，这下工人们就更没有事做了。


    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就等着下班。


    只有李明心里清楚，前世也是这个时间段，招商局接上级通知，让各大国营厂试行厂长责任制。


    原本就是厂长兼厂党委书记的刘大奎，这下权力更加集中，搞不好会逐渐形成一言堂的现象。


    如此一来，红星厂的改革之路将会更加艰难。


    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试行厂长责任制以后，厂里的人事任免权归他一人所有，周国栋不再有这方面的权力了，甚至他自己都有可能被拿掉。


    果不其然，在2月13日召开的全体职工大会上，刘大奎作为唯一的发言人，从头讲到了尾。


    对于普通职工来说，他们根本不了解厂长责任制有什么用，在他们眼里，反正都是刘大奎是一把手。


    只有周国栋和那些车间主任、科室科长们心里清楚，从此红星厂要变天了。


    虽说刘大奎还要接受厂党委、职工工会和上级领导的监督，可他本身就兼着厂党委书记，自己监督自己一定会出问题。


    职工工会就跟不用谈了，谁会傻啦吧唧的去得罪一把手，以前不会，现在就更不会了。


    至于上级领导，还不是要先听刘大奎的汇报？如果不信任他，也不会让他继续兼任厂党委书记。


    在刘大奎所做的报告里面，他虽然没有很明确的说不允许改革，但话里话外还是有这么个意思。


    从他制定的年度生产计划和利润指标就可以看出，他没有一点要往前冲的意思，全都是贴着上级给的及格线来制定的。


    在会上，刘大奎进行了改制后的第一次人事任免。


    熊欢以后勤科科长的身份兼任五车间主任，全权负责整个工厂的所有采购管理。


    这个任命，并没有掀起多大浪花，大家对熊欢的能力还是认可的，加上熊欢作为后勤科科长，给厂里的职工也争取过不少福利，人缘还是很不错的。


    “下面我宣布，红星厂对副厂长采取聘用制，每一任为期两年，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祝贺周国栋同志被聘为改制后的第一任副厂长。”


    现场并没有想起意料之中的掌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大片哗然，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样的场面，一度显得非常的尴尬。


    坐在一车间方阵的李明，赶紧带头鼓起了掌，整个会场这才想起了热烈的掌声。


    根据刘大奎接下来的话语中，副厂长不在享有任何经营决策权，但保留了他的建议权。


    并且说是分管生产，但只负责监督日常生产运营，确保厂长决策的落地实施，但如果出了问题，就会被厂长随时解聘。


    至于后勤科、检验科、保卫科、财务科等科室，直接对刘大奎负责，副厂长也不再过问相关事宜。


    如此一来，别看周国栋顶着个副厂长的头衔，除了工资高一些之外，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权力了，甚至还不如保卫科科长。


    周国栋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因为前一日的招商局会议上，他与其他厂的副厂长一样，已经提前知道这个消息了。


    职工大会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从早上九点一直开到了中午十一点半才结束。


    会议结束后，刘大奎叫住了周国栋，与他一起回到了办公室。


    “老周，我希望你不要有太大的思想负担，其实我也很不喜欢这样的制度！这不是把我一个人放到架子上烤么？好坏全是我！”


    “老刘，我其实真没什么思想负担，我甚至觉得这么一来，也许厂子会变好呢？毕竟我相信你老刘是会真心实意为厂子好的。”


    刘大奎拆了一包烟，递过去一根，并亲自给他点上。


    “老周，你这不是寒碜我么？”


    “哪有！我说的是实话！不过这样一来，再也没人跟你提改革的事情了！”


    “你看你，还不是心里有气！”刘大奎掐灭了只抽了一半的烟，随即起身泡了两杯茶。


    “老周，我过了正月就是五十一了，你比我小四岁，过了年也有四十七了！别看离退休还早，其实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周国栋拿起水杯，慢慢的喝了一小口，也感叹起来。


    “是啊，一晃半辈子过去了，感觉好多事情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刘大奎坐的近了一些，他把手搭在了周国栋的肩膀上。


    “老周，我们认识有几十年了，搭档管理也有将近十几年了，你就说，我刘大奎有没有做过对不起红星厂的事情？”


    “老刘，你这话说的，怎么可能呢！”


    “那不就结了！其实我们两个之间并没有太多的矛盾，无非就是改革开放之后，你我观念上产生了冲突。可无论有什么冲突，大家都是为了厂子好，对不对？”


    周国栋没有否认刘大奎的话。


    “只是说我就是个求稳的人，你比较激进而已！”


    “诶，我可不是盲目激进啊！我这是响应党的号召！”


    “知道，我也理解！可改革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大家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不乏又成功的，但淹死的也不在少数。


    我只希望在我的手上，红星厂不要因为改革出什么问题，也别谈赚多少钱，只要能稳住现状，让厂里的职工和家属们能月月拿到工资就行。”


    周国栋考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老刘，可谁能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老三样的减产已经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市场早晚会淘汰那些落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