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观萤闻言彻底急了，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焦虑。她不明白李程华想干什么，就急忙问道“能不能说一下具体情况？我妹妹昨天送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我家人都不跟我说她的身体情况，也没说她出院了！我实在放心不下，这才过来问问！”


    前台护士闻言面露难色，谨慎地环顾四周后俯身，压低声音道：“这位患者的两位监护人在医院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他们不仅殴打医护人员，还波及了一位路过的患者……”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面前这个年轻女孩，犹豫再三才继续说道：“那位病人原本只是腰部注射了凝骨剂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但被波及后腰部的旧伤复发，院方和患者家属都已经报警处理了……”


    刘观萤听到这句话愣住了，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本以为让刘绫出院是李程华的想法，但没想到刘祖佑也出了“一份力”……


    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如果只有李程华一个人，事情绝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她最多就是表演“母爱”，虽然刘观萤想象不知道刘绫会遭什么罪，但她敢肯定李程华不会让刘绫出院，毕竟这有损她精心维护的“慈母”人设。


    更何况，她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


    他们向来把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在人前永远保持着所谓的体面，绝不可能当众动手。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什么触碰了他们的底线……


    刘观萤回想着过往的点点滴滴。一个念头突然跳了出来，她犹豫片刻后试探性问道：“她出院是因为医疗费太高了吗？”


    护士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后解释道：“她是外力导致的颅骨线形骨折，好在伤势不严重，只需要观察一段时间配合药物治疗，出院后继续服药静养一段时间即可，整体费用六百星际币就可以了，但是……”


    “但是什么？”刘观萤急切地追问道，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护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角落里打扫卫生的后勤机器人后，语气淡漠地回答道：“剩下的我也不太清楚，你问问别人吧！”说完便直起身来，刻意转移话题般对医疗机器人吩咐道：“把档案关了吧，等会儿那家人来了记得通知一下那边……”


    刘观萤看得出来护士不想继续说下去了，便装作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她的视线却始终看着那台后勤机器人。


    绕了一小圈后，她状若无意地走到正在打扫卫生的后勤机器人旁边，用手拍了拍后勤机器人的肩膀，见对方疑惑地转过头看她，她压低声音语速急促地解释道：“那个……我父母昨晚在这家医院医闹……就是……昨天医闹波及路人的那对夫妻是我的父母……”她欲言又止地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我想知道事情经过……”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好让他们准备和解的钱……不然我怕他们留案底影响我以后考公……”


    这番话仿佛触发了后勤机器人的某个程序，它立即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


    后勤机器人用带着电子杂音的哀怨语气说道：“那对夫妻我印象可深了！他们是我入职医院后勤工作三年来见过最离谱的人！”它的机械臂激动地挥舞着，但在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后，又悻悻地放了下来，继续道：“我怀疑他们是不是伪人？！抱着昏迷的女儿在这里又哭又闹，说什么‘治不起病要出院’，但他们俩每个月来这家医院做全身检查花的钱，都够他们的女儿两次完整治疗的费用了！”


    刘观萤尴尬地点了点头，听后勤机器人继续抱怨：“医护人员轮番劝说，让他们先把女儿放下避免二次伤害，可那对夫妻就像着了魔似的，不但不听劝，还说医护人员诅咒他们女儿！后来实在没办法，院方准备了强行出院免责协议书和知情同意书还有医学评估报告，让他们夫妻签字……”


    听到这里，刘观萤已经能猜到后续的发展，但那个被波及的路人是怎么回事，她却一点头绪都没有，便继续听对方讲昨天晚上的事。


    后勤机器人的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几分道：“那对夫妻……”似乎是怕其他人来围观便降低声音说道：“那对夫妻，女的拿着那些文件，男的只是扫了眼强行出院免责协议书就把孩子往旁边一扔，就和那女的把医生打了！上前劝架的护士也被打了！幸亏那孩子被围观的人接住了！不然她的伤肯定加重！最可恨的是！那个男人居然说是因为我们机器人把擦得地太滑了，才害得他没抱住女儿！”


    说到激动处，后勤机器人的电子眼中突然闪过一串乱码，刘观萤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这个情绪激动的机器人会当场短路。但她低头看了看脚下干净到反光却又不打滑的地面，突然理解了这个机器人的怨气为什么这么大了……


    她觉得，别说机器人了，就算是人类，估计都想打刘祖佑几拳……


    一直到后勤机器人眼中的乱码消失了，刘观萤才凑过去继续听它讲后面的发生事：“只不过他们也挺倒霉的，围观的人群里有位出来散步，发现这里有热闹可看就来围观的VIP病房的病人，他和几个围观的人看到那对夫妻打人就上去阻拦……”


    “等等……”刘观萤忍不住打断道，“安保机器人没来吗？”她觉得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总不可能安保机器人一个都没来吧？！


    听到这句话，后勤机器人的电子眼中再次出现乱码，它用略显卡顿的电子音说道：“安保机器人们对夫妻对护士动手的时候就赶到了，但在安保机器人抓那对夫妻的十几秒时间里，那对夫妻一个抓住那位VIP病人的头发，一个往那位VIP病人的肚子上踹了一脚，当时那位病人的头发被扯下来一大把，之后的事不是那些安保机器人能控制的了……”


    说到这里，它突然调低自己的声量，像是怕被人发现般说道：“那位病人也是个不好惹的……被扯掉一大把头发时，他明明疼得眼泪都止不住地流了，但动手的时候面上始终保持着平静！那模样简直要把机器人吓出故障了！”停顿了片刻，它继续道：“等安保机器人上前阻拦他时，他徒手拆了好几台安保机器人……要不是他的家属及时赶来阻拦，恐怕那对夫妻的骨头都要被他打断了！最后医院和那位先生的家属就选择报警处理了！”


    听到“徒手拆了好几台安保机器人”这句时，刘观萤感觉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便继续安静地听着后勤机器人的讲述。


    后勤机器人突然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用略带困惑的语气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数据计算出现问题了，他打那对夫妻的时候手下留情了……只不过也对，他都能把机器人拆了，用全力的话……会出人命吧？”


    听到对方提到了“数据计算”，刘观萤觉得这个机器人的数据计算和白眼狼的数据计算别人的需求有些像，所以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是哪个公司的机器人啊？”


    “我来自梦望科技公司。”后勤机器人用平稳的声音回答道，随后又补充道：“目前市面上大多数医疗机器人和后勤机器人都出自梦望科技公司，因为公司老板和子李制药集团的老板是兄妹，而子李制药集团的老板本身就是私人医院的院长……”


    似乎是怕刘观萤误会，它像是在组织语言般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解释道：“子李制药集团的老板是医学世家出身，后来还学了药学，许多药学的证书和药物生产资格证，所以关于医学方面的资料都是由她提供的，所以梦望科技公司专门单独建立了一个云端医疗数据库，专门给公司生产的医疗机器人和医院后勤机器人使用。”


    它倒没有夸张。虽然它只是批量生产的普通后勤机器人，对公司了解得不多，但它是有资格查看一部分公司内部资料的，所以它知道两家老板最大的优势其实就是远超常人的寿命……


    当初它算出他们的实际年龄时，它都无法理解人类为何能存活这么久……


    只不过，这件事它是肯定不可能说的，毕竟它可不想因为多嘴而被格式化数据或是拆解成零件……


    “原来如此……”刘观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她问这个问题，也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这个后勤机器人和白眼狼之间的关系。


    “那你……能计算出我父母为什么打那位病人吗？”刘观萤的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能，但最奇怪的就是他们动手的原因……”后勤机器人停顿片刻，似乎在整理数据，“我昨天晚上就计算出那对夫妻攻击那位病人的原因是因为他是拦着他们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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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护士的那些人相貌最出众的，他们觉得他肯定从事不正当职业，所以才对他动手……但那位先生……要不是因为……他肯定会被绎老板名下的医院外的所有医院拉黑！”


    刘观萤虽然没完全听清后勤机器人的最后一句话，但结合那位病人发作的腰伤，再加上先前听到的“VIP病人”和现在这句“所有医院拉黑”的时候，她就明白，她的父母本想演“穷困”父母忍痛放弃女儿治疗的苦情戏码，结果捅了个大娄子……


    想到这刘观萤有些无语，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人能惹这么大祸啊……


    但让她恶心的是，真正的贫困家庭是迫于无奈才放弃治疗，而她的父母却是出于私心才不想出给刘绫治疗的钱。


    她还记得白眼狼说的她家的钱足够她们姐妹俩衣食无忧了……


    但转念一想，刘观萤就明白了其中关窍。刘绫是他们唯一给自己贴金的“工具”了，他们不是想放弃治疗，而是想借机作秀。


    以父母的性格，他们肯定会认为刘绫的昏迷是装的，为了逼刘绫醒来，他们就抱着她去卖惨了，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劝他们继续治疗。


    这样一来，他们既能佯装无奈地倾尽家财继续治疗，又能在刘绫出现后遗症的时候把责任推给医院和医生，还能用道德绑架让刘绫受他们的掌控。


    然而事与愿违，他们没想到刘绫是真的昏迷了，医院也没像他们想的那样不断劝说他们继续治疗。


    完全脱离掌控的局面，让她那一直生活在以自我为中心的父母，恼羞成怒之下打了医护人员……


    而那个后勤机器人口中“相貌最出众”的VIP病房的病人……


    刘观萤觉得，这位病人还真是天降横祸了……


    因为她的父母就这样。


    在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他们在大街上见到衣着光鲜或长相好看的路人，无论男女，他们都会背地里用充满恶意的语气说“长成这样肯定是出来卖的！”、“穿这么少不就是想勾引人”之类的话。


    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算了，但他们远不止于此……


    看到别人家成绩优异的孩子，他们回家后就说“有什么好装的？！等她/他家孩子上高中后肯定垫底！”


    见到别人家继承了父母基因长得好看、可爱的小孩，他们回家就说“那小孩看着就烦，真想踹几脚！”、“就那小孩那样子以后干的肯定不是正经工作！”


    看到别人家夫妻关系好，他们就在背后诅咒“早晚离婚。”


    更过分的是，他们和别人闲聊时，会有意无意地问一堆尴尬的问题挑拨别人和朋友的关系……


    现在想来她的父母是一直在嫉妒比他们优秀的人罢了……


    无论是外貌还是实力或是身材，只要有人比他们好，那就是有罪……


    而那些给她随口编造的黄谣，其实早在那时候就埋下伏笔了。


    只是她小时候太蠢没注意罢了……


    所以，刘观萤确定这次医闹导致的旧伤复发对于那位病人来说是无妄之灾，但后勤机器人也没有算错……


    她的父母是故意打那位病人的，仅仅因为对方相貌出众……


    以他们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来看，他们当时恐怕还动了把人家的脸抓花的念头，只是没有逞罢了……


    “原来如此……对了，我的父母现在还在警局吗？”刘观萤此刻心中五味杂陈。虽然她看过不少拓星际元前后的医闹案例，但每起案件的判决结果都不一样，所以她不知道父母会得到怎样的惩罚……


    “抱歉，我这边没有相关信息……建议您直接去晨曦街派出所询问。”后勤机器人如实回答道，它运操控着底部的清洁圆盘离开了，经过的地方都变得十分干净，丝毫没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看到后勤机器人消失在走廊转角后，刘观萤就离开了。


    她在医院门口随手扫了辆自行车后下意识地摸了摸卫衣兜里的刘绫的光脑，又想了想还在家里的户口……


    她知道，如果她的户口不独立出来，那以后她肯定会被父母拿捏得死死的。


    所以她必须弄清她的父母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好回家拿户口本，顺便把刘绫的光脑送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