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术式，在没有她持续连控的情况下，被控方是有概率想起自己被控制过这件事的。只要接触到某些特定场景或物品。


    比如五条家正在扫落叶的仆人，扫到一半被控制去做别的事，倘若落叶一直无人处理，等他一回头看见，就会想起又是琉璃小姐在用术式恶作剧，和悟少爷偷溜出去玩。


    比如……结束一天宴席的禅院直哉回到房中，在书桌边看到一串掉落的腰带挂坠。


    他奇怪几秒后，骤然想起下午的事。


    “那个家伙……是咒言师吗？”


    不对。咒言师只能控制具体的行为，干扰不到记忆。


    想起每次遇到琉璃都会被奇怪的言语控制，禅院直哉握住手里的挂坠狠狠朝门上砸去。


    向来骄傲的禅院直哉抬头看向前方，满脸怒意。


    那个家伙今天就是站在那里，忽然回头看向他……


    晶莹剔透，如宝石般的蓝眼睛微微弯起，朝他笑了一下。


    原来那张清冷的面庞笑起来，也是稚气未脱的。


    ……


    黑发男孩极其漂亮的凤眼眯了眯。他起身，又将那串挂坠捡回来。


    琉璃几乎不会对五条悟以外的人露出笑脸。今日控制禅院直哉之所以会露出笑容，只因为自己还沉浸在被兄长大人找到的喜悦中，与禅院直哉本人无关。


    ---


    关于五条悟之后的教育方式，五条家主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身边人察言观色，聆听画外音，也猜的七七八八。


    正值赏樱时节，夜晚的五条宅也很热闹。庭院设计与落地灯巧妙地衬托着孱弱的粉色花朵，夜樱绚烂，气候怡人。


    五条悟沐浴完，换上新定制的浴衣——他这两年身高窜得尤其快。


    真理子跟在他身后，用干毛巾擦拭他尚在滴水的白发。并且有些感慨悟少爷都快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等年底过了生日，悟少爷就十二岁了。一晃眼，自己已经陪伴这位神子八年之久。


    “悟少爷。”真理子放下手中的毛巾。“隔壁那间三叠大的储藏室太小了，琉璃小姐也长大了，不适合继续睡在那里。”


    “琉璃啊，她不在意这个。”


    真理子：“……”这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啊少爷。


    家主的意思由管家传达下来，大概率是想让五条悟和琉璃保持一定距离，他不希望这两个问题小孩继续形影不离下去了。


    先礼后兵。他们准备先用相对委婉柔和的方式达到隔离效果。


    琉璃只听五条悟的话，所以他们只能从五条悟这边寻找突破口。


    “不过那个储藏室确实太小了。”五条悟思考几秒。


    真理子眼睛放光：太好了！悟少爷愿意劝，琉璃小姐回理仁大人宅院的概率就非常高了！毕竟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完全懵懂的小孩了。


    “把我卧室外面那间起居室改一下，以后让琉璃睡那里吧。”五条思考完了。


    真理子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暗淡下去，人生了无希望。


    这样不好，真的不好悟少爷。十一二岁的年纪，你们也该知道男女有别了！


    真理子今天是领了任务来的，旁敲侧击出这样的结果肯定会被管家训话，说她办事不利，雪上加霜！


    “悟少爷……”


    真理子调整好表情再度出击。


    结果身侧叛逆的少爷一个转身，屁股对着她。


    真理子内心裂开：少爷你拒绝沟通也不用那么决绝吧！


    微风吹过，一道瘦小的身影撞进五条悟怀里——他骤然转身，就是为了接住这个偷袭的小家伙。


    这是他们之间的新游戏。


    琉璃自上回在禅院家偶然扑了兄长大人满怀后，就喜欢上了这个姿势。她尚不明白什么叫拥抱，但就是很喜欢。


    于是琉璃时常像方才那样，先隐藏自己的咒力气息，悄悄接近五条悟，再伺机猛地冲向他。


    咒力气息是隐藏了没有错，但视野三百六十度毫无阻碍的六眼总能轻易发现她的存在。五条悟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接住她。


    “抓住你了，琉璃。”


    “兄长大人。”琉璃仰头看向五条悟，灿烂一笑。


    她也才洗完澡，身上是和兄长大人一样的沐浴露味。香甜的水果气息。


    围观全程的真理子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长辈看小辈打闹的微笑。她看看理所当然接住琉璃的五条悟，又看看在男孩怀里笑容明媚的琉璃。


    第一次有了别的想法。


    琉璃因为生长环境恶劣，所以极度缺乏安全感，初入五条宅就只对带她回来的悟少爷亲近。一年、两年……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习惯成自然了。


    诶多……


    是她想多了吗？真理子眉心微蹙。


    总觉得琉璃小姐对悟少爷，好像不仅仅是兄妹间的亲近和依赖。还有些……


    有些……


    对！占有！


    但十岁的孩子对喜欢的食物、饰品也会产生类似独占欲的想法。所以还是她想多了吧？兀自用成年人的感情去揣测孩子的友谊不太好。


    纠结完的真理子一转头，发现琉璃和五条悟已经走远了。


    “最近咒力隐藏得也太烂了。”五条悟严肃批评。


    琉璃低头走在他身侧，“是兄长大人越来越厉害了。”


    “……”


    或许再过个十年，悟少爷和琉璃小姐也不会有性别的概念。他们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怪物，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总而言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失败。


    于是管家以分发家主礼物为由，去五条理仁那里串了个门。琉璃的课业安排是由这对夫妻做主的。


    “按规矩，五条家的孩子不论性别，十岁就需要跟随大人出任务，锻炼实战经验了。”


    “琉璃小姐的术式特殊，对付高等咒灵信手拈来。对付没有智慧的咒灵就不行了吧。”


    用忙碌的课程和任务占据琉璃时间，这样也能减少悟少爷和她溜出去胡闹的机会。


    孕期的小百合情绪本就不稳定，一听管家言语里的意思，家主是要插手他们教育琉璃的方式，立刻挂了脸。这是曾经的她不会做的事。


    “琉璃进这家门前身体实在孱弱，底子没有打好。这些年我们好不容易让她健康些，体术和实战经验晚两年会补上的。”


    五条家男尊女卑的思想没有禅院氏那么严重，但多少也是封建思想未完全开化的聚集地。管家看一眼五条理仁，又看向五条小百合。他深吸一口气，只是话未说出口，又被小百合抢了先。


    “关于悟和琉璃经常溜出去玩这件事，怎么想都是悟主导的。他当初说不准就是觉得琉璃的术式可以方便他不守规矩，才要把人带回来的。连你们都管不住悟，怪到琉璃身上也不妥吧。”


    管家：“……”怎么回事，这位夫人今天吃了枪药吗？


    五条理仁陪着笑脸把管家拉出大厅。他客气两句说琉璃的事会好好想个方案，至于小百合……都是孕期反应闹的，让管家不要放在心上。


    五条理仁回到房间。妻子又在为琉璃挑选新衣服的布料。


    最初的最初，小百合劝他说，不喜欢也没关系，只要他们利用好琉璃，等五条悟掌了五条家的大权，他们的地位也能得到提升。


    但近两年来，五条理仁渐渐分不清小百合对琉璃是利用的好……还是真心拿这孩子当做自己的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悄然变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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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琉璃第一次尝试开口喊她母亲的时候吗？


    可琉璃这个古怪的孩子，好像是没有心的，对她好与坏，她都不怎么在乎。


    准确的说，除了五条悟，她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在乎。


    ---


    2001年11月15日，街机格斗游戏《拳皇2001》发行。将人气一度萎靡的街机游戏再次带火。


    风靡的街机格斗游戏也吸引了五条家的小少爷。


    于是那段时间，五条悟和琉璃白天溜出家门的目的地变成了游戏厅。


    琉璃依旧是不愿和五条悟对战的，她就坐在旁边，看兄长大人将一位又一位看起来比他们年龄大很多的家伙打败。


    “兄长大人是最厉害的。”琉璃两手托腮，看的津津有味。


    “琉璃，你要不要来试一盘？”


    琉璃立刻摇头。


    “不和我打，和……对面这个弱鸡玩。”五条悟随手一指对面的陌生人。


    琉璃犹豫了一下。


    被五条悟喊弱鸡的成年男人差点爆粗口。一看他身边是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小孩子还是回家喝奶吧。输了哭了，叔叔我可不哄。”


    五条悟挑眉：“你怕了？”


    成年男人：“你问错对象了吧小鬼。”


    “三局。琉璃没玩过，前两局让你赢，就当她熟悉手感。哦呀，大叔不会第二局就惨败吧？”五条悟继续嘲讽。


    ……


    然后琉璃就摸到了街机的摇杆和按钮。


    她选了五条悟常用的那个角色。说熟悉，就只是熟悉自己操作的手感而已，打法和技能她这些天都能倒背如流了。


    第一局，男人赢得就不算太轻松。


    五条悟一脸“我就说吧”的骄傲。


    第二局，琉璃在角色血条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干掉了对方。


    游戏厅内看热闹围观的人顿时沉默下来。


    “再来一局！我刚才大意了！”男人咬牙再开一局。


    第三局，琉璃以四分之三的血条完胜对方。


    “他的动作好单一。”琉璃转头对五条悟说。


    虽然按键不多，但根据对方的操作还是有很多应对方式的。可对面的男人只会一味进攻，把按键拍得噼里啪啦响。


    琉璃只是习惯和五条悟分析游戏，但听在对面男人耳中就是无与伦比的嘲讽了。


    怒极的男人骤然站起身，连带他在游戏厅的几个好兄弟，以及这些天输给五条悟正愁气没处撒的男人们。


    一群成年人将琉璃和五条悟围起。


    五条悟正被眼睛捕获太多信息产生的疲劳叨扰。此时要是能痛痛快快打一架，倒也是一种有益身心健康的方式。


    前提是这些人够他玩。


    “小子，你们两个很狂啊？”


    男人围上来，想要先抓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琉璃，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可他的动作在琉璃眼里，有点慢。


    五条悟握住琉璃的手腕，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下。小少爷本来想说，你们最好别动琉璃。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非术师看着五条悟时露出的凶狠眼神已经成功激怒琉璃。


    ……


    于是千钧一发之际，群殴即将发生的那一秒——


    凶神恶煞的男人们哗啦啦跪了一地，整齐划一，以头磕地。


    砰——


    “大哥，我们错了！”


    哪怕是磕头的剧痛，也没能让他们从琉璃的精神控制中清醒过来。


    三米之外，被术式误伤的游戏厅老板也冲五条悟的方向一个滑跪……


    ……满脸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