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绾听到这声略显冷清的低沉声音时一愣，放下手臂抬起头就看到顾万山正站在她面前。


    那双漆黑的凤眸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到心底里去，让人简直招架不住。


    宋绾只是稍微一愣神就轻轻道：“顾大人误会了，我没有躲着顾大人。”


    她只是觉得顾万山应该不想见她而已。


    上回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其实越少见面越好。


    顾万山看着宋绾的淡色眸子，看得见她眼底隐隐的疲惫和孱弱，抿了抿唇，坐在了她的面前。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来放到宋绾的面前：“这是宫里御用的补身子的玉珍丸，不管什么病症用了都会好很多。”


    “我也问过了白先生，你的身子吃这个对你有好处。”


    “你拿回去试试。”


    宋绾看着放在面前的淡青色小瓷瓶愣了愣，又看向顾万山。


    她的心里顿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拿。


    若是从前的话，宋绾可能还拿的没有负担一点，但是现在，宋绾有些不想与顾万山有太多纠葛了，要是再拿了他这个，就是又欠了他人情。


    她心底斟酌一下，又摇头道：“谢过顾大人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这是宫里御用的，我不好收下。”


    顾万山眼神看在宋绾身上，一袭粉紫色的春裙，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只是那细眉里隐隐可见病色，与昔日里明艳的宋绾仿佛两人。


    但现在的宋绾身上有一股让人怜惜之色，她身上淡淡传来的暖香气，更让人觉得心猿意马，让他不由自主想着那日抱着她的那一刻。


    他的手指动了动，天知道他多想在这一刻能够将人正大光明的抱进怀里，告诉她他一切都愿意帮她。


    即便她如今身子不好，他也愿意为她求医问药，一定会想法子治好她。


    只是这些话此时此刻根本不应该说出来。


    她如今还是沈家的人，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顾万山低声道：“沈夫人不必见外，我既然知道了沈夫人的境况，也是想要顺手帮帮沈夫人罢了。”


    说着顾万山看向宋绾的眼睛：“沈夫人，不过一点心意，你若是要推辞，顾某明日就亲自送到你府上去。”


    宋绾愣了愣，反应过来看向顾万山，却见他神情认真，好似丝毫不是在说假话。


    在她心里，在她从前的记忆里，顾万山一直都是君子，可他现在的话是在威胁她么？


    面前又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那手里拿着放在石桌上的瓷瓶，那双洞察一切的眸子看着她：“沈夫人，若是你觉得不好用，不吃就是。”


    “我没有其他的心思，只是想帮沈夫人。”


    宋绾指尖颤了一下，她已经想不出再拒绝的理由，怔了一下，还是从顾万山的手中接过了药瓶。


    她抬头看向顾万山，小声道：“顾大人，谢谢。”


    顾万山看宋绾接过了药，神色放松下来。


    他低声道：“沈夫人，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说着他又对着身后的随从做了个手势，随从便很快在石桌上摆好了棋盘。


    顾万山看着宋绾：“沈夫人，能陪我下一盘棋么。”


    顾万山都已经摆好了，宋绾也有点不好意思拒绝。


    反正也下不过顾万山，便陪着他下一局就是。


    宋绾先落棋子，顾万山跟在宋绾的身后。


    本来宋绾正专心下棋，又听顾万山低低的声音：“你现在还不和离，是因为什么？”


    宋绾一愣，一抬头就看到顾万山也正在看她。


    她顿了一下，又道：“我自己有打算。”


    顾万山笑了下：“沈夫人是不想让自己的嫁妆落入到沈致远手里？”


    宋绾瞪大了眼睛。


    顾万山没有想瞒着宋绾：“我知道你之前让你大哥帮你在沈家用出去的嫁妆都收回来了。”


    宋绾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顾万山笑了下："沈夫人，如果上心了，真的要了解一个人，也不是那么难的。"


    宋绾指着顾万山：“你……”


    “你叫人调查我？”


    那细细的指尖落在顾万山面前，粉色袖口落下一截，露出里面白皙的皓腕，顾万山默默看了一眼，又移开目光看向宋绾的眼睛。


    他眼底依旧带着沉静睿智的神情，表情认真：“沈夫人，我只是想帮你。”


    “如果你是害怕沈致远得到你的嫁妆的话，我会让他一分都拿不到。”


    “我还能让他在官场上寸步难行，永远做一个狱丞。”


    “对付沈致远，对于在下来说，再容易不过。”


    “如果沈夫人愿意在下帮忙的话。”


    此刻那双漆黑的眸子就紧紧看着宋绾，没来由将宋绾看得慌了慌。


    她收回手指，别开目光不去看顾万山的眼睛。


    这件事她莫名的就不想让顾万山帮忙，她心里有主意。


    况且她让顾万山帮忙了，这个人情将来怎么还，宋绾已经隐隐知道了。


    但是她根本确定不了自己的心，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她只是想尽量靠自己让沈家人都付出代价。


    她更不想去想自己的将来。


    沈致远让她明白，所有温柔和情谊都是可以装出来的。


    她宁愿一辈子陪在母亲的身边，也不想再想嫁人的事情了。


    她又对上顾万山的眼睛，这回她异常认真的摇头:“我想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解决。”


    “我心里的决心与对沈家的憎恶足够多，这些支撑着我，我也能够办到的。”


    顾万山微微一顿。


    在他认识宋绾的那些日子里，他很少看到宋绾露出这样认真的神情。


    他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隐隐掩藏的坚韧。


    他便明白了，宋绾是真的要离开沈致远。


    从前他不是没有想过宋绾是在和沈致远闹别扭，或许过一段时间宋绾就又会一心一意要跟着沈致远了。


    毕竟从前的宋绾，京城内无人不知她对沈致远的深情。


    其实在那次忽然知道宋绾怀身孕的时候，他一夜未眠，苦笑自己竟然心生了奢望，宋绾的心里依旧还是沈致远。


    现在那些患得患失通通散去。


    他知道，宋绾的心里真的没有沈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