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刘若蘅在那次马车失控后，在马儿的嘴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特殊臭味，那是颠茄的味道。


    颠茄原产于欧洲地区，大约民国的时候才引入中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先不说明朝已经实施了海禁政策，况且这又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


    除非有人有途径得到它，并且知道了它有毒的特性，将它运用在马儿的身上，想借此谋害她。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猜到了可能是什么人会对她动手，此人恐怕不知道竟然还有人识得这种植物，否则不会这么有恃无恐。


    她身边的人际关系还挺清晰明了的，其他人都没有谋害她的动机，只有这个沈姨娘，一直不显山露水，非常可疑。


    从她有记忆以来起，就没怎么见过这位沈姨娘，她好像经常待在她的屋子里。


    他爹一向洁身自好，后院也干净得很，屋里人只有张淑芝和沈姨娘，平日里张淑芝也不会要求沈姨娘来请安，也就很少见到她进出屋门。


    说来也怪，刘健好像一直都是进张淑芝的房，对待这位沈姨娘也是像对待一个透明人一样，只是把她放在后院养着，没怎么见他去过沈姨娘的房里。


    以致于刘若蘅对沈姨娘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她有外邦血统，是她爹很多年前在一次外出的时候带回来的。


    而她至今都不知道她的动机是什么，还是对她这么一个病弱的小姑娘下手。


    她细细看向沈姨娘，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沈姨娘的长相其实非常中原人的长相，只有仔细看她时才从她的鬓发中发现一点异样，是与他们纯黑头发不同的发色，带了点暗金色。


    张淑芝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她今天好像格外关注沈庭芳。


    说起来沈庭芳很久都没出现了，要不是她刚巧经过她的院子，见她在浇花，赶紧把她拉过来，也不知道还会继续闷在屋里多久。


    她见刘若蘅还是盯着沈庭芳瞧：“蘅儿怎么了？可是有话要跟你沈姨娘说？”


    刘若蘅回神，意识到张淑芝刚才的话，意味深长地紧盯沈庭芳：“娘，我的确有话要问沈姨娘。”


    张淑芝疑惑，蘅儿一向与沈庭芳没什么交集，平日里别说是很少撞见了，就是遇上了也没说过几句话的，蘅儿能有什么话要跟沈庭芳说的。


    “沈姨娘不知道是否还记得我六岁时你送我的大礼？”


    这出其不意的一句话不仅让张淑芝更加疑惑，也让沈庭芳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被打得措手不及，眼神闪烁：“妾身不知道幺姑娘说的什么意思。”


    沈庭芳面上倒是显得镇静，只是双手已经绞紧了帕子。


    不可能的，吃了那草药的马儿症状比较像受惊的样子，而且谁也不知道这草药的存在，怎么可能有人认出来。


    她自认做得天衣无缝，不会有人查出来的。


    刘若蘅看着她这强作镇定的样子，心里冷笑一声：“哦？那你给我马儿喂食的东西我可是知道从何而来。”


    沈庭芳眼中闪过惊慌，一瞬间失了心神。


    刘若蘅给予她最后一击，打破她的心存侥幸：“是从佛郎机那里过来的吧？”


    沈庭芳惊骇地看向刘若蘅，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刘若蘅眼中闪过笑意，摇了摇头：“我是诈你的。”


    沈庭芳崩溃了，捂住额头难以置信。


    刘若蘅冷眼看向她，却没有告诉她其实她并不是完全诈她的。


    之前朱佑樘的人趁机搜刮佛郎机的时候，带回了一批资料。


    刘若蘅从中发现他们国家有大量种植颠茄，而沈庭芳的父亲就是佛郎机人。


    两者可能有一定关联，没想到还真的是。


    刘若蘅趁沈庭芳心神失守，让人控制住她，万一她还有什么手段呢，狗急跳墙的话她爹娘可受不住。


    沈庭芳看着刘若蘅这警惕的样子惨然一笑：“幺姑娘你不必这么提防我，我从没想过要害淑芝。”


    刘若蘅一顿，她没听错吧？确定不是说的她老爹刘健，而是她娘张淑芝？


    刘健和张淑芝面对眼前的情况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刘若蘅就跟他们解释当初她刚离开家门前往寺庙修养的时候，马儿失控其实是沈庭芳搞的鬼。


    刘健和张淑芝顿时大惊失色。


    特别是张淑芝，她失声道：“芳儿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看张淑芝这神情，好像沈庭芳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样。


    刘若蘅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娘你跟沈姨娘的关系很好吗？”


    她之前就有疑惑了，虽然沈庭芳在她眼里像个透明人一样，但这只是针对她和刘健来说的。


    而张淑芝倒是跟她的关系好像很是亲密，沈庭芳不常出门，张淑芝却会经常到她房里找她。


    张淑芝苦笑一声：“我与你沈姨娘是无话不谈的密友。”


    这就是她想不通的地方，明明她待她那么好，而沈庭芳也对她如此无微不至，她为什么想要害她的女儿？


    眼前这情景让她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得知沈庭芳被收进丈夫后院时心里的凄冷。


    她的眼眶通红：“芳儿，这是你第二次背叛我了。”


    沈庭芳见到张淑芝眼角落下的泪，下意识想要为她擦拭，却被下人制住了。


    听到她这么说，沈庭芳的眼睛瞬间迸射出恨意：“淑芝，那个男人有什么好，明明是我陪着你更多，你却还在介意这件事情！”


    她眼中的恨意对着的不是张淑芝，竟然是刘健！


    刘健本来眼神愤怒地瞪着沈庭芳，这话让他的表情一滞，露出一丝茫然的神情。


    张淑芝也是一顿：“什么？”


    反正一切都暴露了，以沈庭芳对张淑芝的了解，知道她当初就算能原谅她勾搭上她的丈夫，也绝对不会原谅她要害她的女儿。


    沈庭芳滑坐在地上，浑身颤抖：“那次不是喝醉了酒爬错床，而是我故意的！”


    “刘健这个人如此古板无趣，凭什么、凭什么他能得到你。”


    “你看，他如此不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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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松松就被我爬了床，这种男人还要来干什么！”


    情绪到激动处，她的眼泪又止不住了：“我只想我们一直就这样待在一起不好吗，非要嫁这么一个男人。”


    “你明明是我最好的姐妹，当初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是你背叛了我！”


    “自从你嫁给刘健后，与我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我只能出此下策，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张淑芝不可置信地摇头：“这不是真的，你竟然早有预谋！”


    当初刘健和沈庭芳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们祈求她的原谅，虽然很是伤心，但她还是选择了原谅。


    不为别的，她相信刘健和沈庭芳的为人。


    刘健这个人她清楚，他对她是绝对尊重的，干不出和她好姐妹勾搭在一起的事情，果不其然，在他为了沈庭芳的名声而纳了她后，没再踏进沈庭芳的房门。


    她自认了解沈庭芳，她与她相识那么多年，而且她当初还救过沈庭芳的命，沈庭芳一向对她很是依赖，绝对不会做出不利她的事情的。


    没想到今天却听到，沈庭芳竟然是有预谋地要进刘府的门，这怎么能让她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张淑芝简直心痛如绞：“既然这样，你冲我来就是了，为什么要害蘅儿？”


    提到这个，沈庭芳憎恨地看向刘若蘅：“你自从生了她后，哪次不是被她弄得心力交瘁。”


    “这么个病弱的人还是早死了干脆，省得总是拖累你！”


    自张淑芝生下刘若蘅后，对她的关注就少了，这也就罢了。


    这个女儿却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每每累得张淑芝为她煞费心神，身体也每况愈下。


    她心里就有了想要除掉刘若蘅的想法。


    可是张淑芝将她看得很紧，从不敢让她轻易出门，更是不准她出院子，还一直与她住在同一个地方，亲力亲为地照顾，沈庭芳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好在，在刘若蘅六岁的时候，她听闻张淑芝要将刘若蘅送到寺庙调养身体，这让她找到了机会。


    张淑芝听到沈庭芳所做的一切，一时难以接受。


    这明明是她曾经一度极为亲近的人啊，却一次次向她身边的人下手。


    她泪流满面：“芳儿，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沈庭芳不忍看她哀痛神情，转过脸去：“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不是知道吗？”


    张淑芝颓然，是啊，她一直知道沈庭芳对她不同寻常的占有欲，只是都被她忽视过去了。


    这也助涨了她心中的恶念，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差点害死了她的女儿。


    刘若蘅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


    她之前有做过猜测，想过可能是因为老爹的缘故，但她看了一眼呆呆站在一旁的刘健，心里嫌弃地啧了一声。


    怪不得她总觉得不对劲儿，如果是嫉妒阿娘，连带着讨厌她这个女儿的话，她为什么没有对张淑芝下手，反而时隔了多年对她这个女儿动手呢？


    原来沈庭芳的执念是阿娘，那一切就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