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十尺布票，喜欢啥自己挑，多了可真没啦！”


    高小娟心里咋想的，那还不是一目了然，新衣服谁不喜欢呢，想买又舍不得。


    “这……这布票是你的，我不要……”


    “啥你的我的，看邻居家放炮，又不费咱自己的火药，大老远来趟县城，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我……”


    林北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到了布摊前，十尺布票直接塞进她手里。


    供销社主任的嘴角直抽抽，这小子可真会说话，拿他的布票去讨好女孩子，自己倒成了冤大头。


    “好啦，赶紧选布，别让人家老马等急了。”


    村里人穿衣服，那都是补丁上摞补丁，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做件新的。


    对女孩子来说，最开心的事就是能穿新衣服，比六十年后穿啥潮牌、奢侈品都要高兴满足。


    可家里就那么几尺布票，做衣服得先紧着大人，然后是男孩子里的老大，老二穿老大的旧衣服，老三再穿老二的，就跟动物世界里的寄居蟹似的。


    轮到最小的，不是衣服太大不合身，就是太破了还露着屁股。


    女孩子就更别提了，传统观念里，养大了反正要嫁人，还穿什么新衣服，有哥哥们换下来的就不错了。


    相比之下，高小娟还算幸福的，爹娘走得早，是二哥高连胜把她拉扯大的，一直都很疼她这个妹妹。


    可二哥能力也有限，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所以她从来不缠着二哥买这买那，一身衣服穿一年。


    她一只手紧紧攥着布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花布上，轻轻抚摸着，那动作轻得，生怕把布给弄脏了。


    “这花布是印染厂的新货，布料软和，花样新还不掉色，晚上睡觉穿着也不刺挠。”


    售货员耐心讲解，看着林北不起眼，出手还真是大方，十尺花布完全够做一身衣服，女人的话还能剩下许多，缝个背心裤头什么的。


    就算不买布，私底下也能换不少钱，说送人就送了。


    目光不由在高小娟身上打量着，脸蛋冻得通红，柳叶弯眉樱桃小嘴，圆脸高鼻梁，一双杏眼格外有神，长得确实漂亮。


    “那我要七尺靛青棉布，三尺花布。”


    售货员手拿着木尺，量好尺寸后，用粉笔一划，就把布裁了下来，叠得整整齐齐递给她。


    高小娟兴奋地接过布，在自己身上比来比去，她的针线活最拿手，二哥和嫂子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的呢。


    这新布可真漂亮，剩下的边角料还能做两条大裤衩，再给自己做件内衣，总这样吊着也不是个事儿。


    “小林同志，你媳妇可真俊啊，村里的男人可没几个舍得给女人买布做衣裳的。”


    赵燕笑着夸赞道，她和林北才认识不到一天，就觉得这个年轻小伙子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赵姐，你误会啦，我们俩只是老乡，还没……”


    “哦……还在谈对象呢，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搞对象。”


    得……解释也是白搭。


    十尺布票说给就给，这要是没点关系谁信啊。


    赵燕接受过新思想的教育，思想很开放，年轻人就应该追求自由，那些老一套的封建思想早就该改改啦。


    “你让我拍的照片，洗好了我就寄到邮局去，到时候邮递员会送到你们村里的。”


    “我也要去上班啦，就不打扰你们俩约会啦，有事儿的话就到新华报社找我，我叫赵燕哦。”


    她本来就是记者，对新鲜事儿特别感兴趣，之前林北竟敢怼老汪，嘴皮子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利索，这人还真挺有意思的。


    “等一下，赵姐……”林北赶紧追了上去。


    赵燕听到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还有啥事儿吗？”


    “我想买块表，第一次进城啥都不知道，不知道去哪儿能买到。”


    赵燕先是一愣，随后又笑了，这特殊时期，好多人连饭都吃不饱呢，哪还有闲钱买手表啊，买得起的不是在机关单位上班，就是家里有底子，能托人找关系。


    倒也不是她看不起林北，计划经济时期物资供应紧张，有些事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小林同志，你领到猎熊的奖金了吧，可买表的话得有手表票才行。”


    “这个票我有。”林北拿出张手表票，


    赵燕接过来查看一番，确认票是真的。


    此时她看林北的眼神都变了，手表的购买证没那么容易弄到，难不成这小子的背后有什么门路，真人不露相？


    “我要是问你票哪来的，你不会把我也怼一顿吧？”


    “哪能呢，赵姐长得这么漂亮，我可下不去嘴。”


    林北嘿嘿一笑，


    “你要买表的话，前边不远处就是百货商店，不过价格最便宜也得八十多块，村里攒钱不容易，先想办法填饱肚子才是正事，有钱也不能乱花。”


    林北明白她的意思,他有他的打算。


    “知道了，谢谢赵姐！”


    接着他又买了四斤棉花，回家娘就能做件新棉袄穿，身上的那件都是破洞，早就该换了。


    一行三人，大包小包去了百货商店。


    这里的货物，比供销社种类更多，更加齐全。


    小到针头线脑，大到水缸铁锅。


    再往里走，就到了赵燕说的手表‘专柜’，玻璃柜台里只有三款手表。


    林北看中了一块上海牌的，问价要八十八块七，一般人就算有票都买不起。


    出示购买证，钱都付清了，售货员把手表给了林北。


    难得来一趟县城，虽说小丫头说过不缠着买东西，但她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吃的东西上，平时见都没见过。


    他给妹妹买了半斤水果糖，两包饼干，两瓶水果罐头。


    高小娟花了两块钱，买了扎头发用的皮筋，梳子，一面小镜子，剩下的三块都买了毛线。


    “老板，再拿五盒凡士林！”


    林北注意到娘的手上都是裂纹，眼下能买到最好的护手霜只有凡士林，洗完手擦上在炉子上烤烤就能缓解。


    “给，这两盒你拿着，擦手擦脸都能用，闻着香但不能吃。”


    “不用了吧，今天已经用了你十尺布票，等年底布票分下来，我会还你的。”


    高小娟很不好意思，她跟林北又不是两口子，白占这么多便宜心里过意不去


    “用不着…反正是白来的，”林北说完又觉得不妥，“我娘她身体不好，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多陪陪她，帮她做做针线活。”


    换个说法，高小娟心里好受些，心里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该买的东西都买上了，一看时间下午三点半，出了百货商店，赶紧去找老马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