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武大口嚼着冰棍，中午吃完了饭后，开车在县城里到处跑。


    总算找到了林北说的东西，这不赶紧过来找到他，具体情况需要面谈。


    这么冷的天，一根奶油大冰棍吃了进去，大概怕耽误了开车。


    林北将手里的收进空间，之前就已经买了十多根，等拿回家给妹妹尝尝，他都能想到小丫头高兴的样子。


    上车出发，这年头开辆解放牌大卡车，那可比后来什么宝马、奥迪还要拉风。


    十几分钟过后，车转入了一条分叉路，没一会儿停了下来。


    “到了，这地方是国营汽修厂，像我们这些给单位开车的，发生点故障都来这里维修，补胎零件维修，更换机油打黄油什么的。”


    杨学武走在前边带路，这地方倒是宽敞，车子能直接开进去。


    几个身穿厚棉衣，脸上满是乌黑油渍的男人，抬起一辆大卡车的机盖，趴在上面研究故障出在什么地方。


    大冬天干这工作属实不容易，衣服穿少了挨冻，穿多了却又笨重。


    60年代生产力落后，像卡车这些运输车辆，零部件坏了再次加工维修，只要能开着上路不耽误工作就行。


    林北在里面还发现个稀罕玩意，一台老式车床，设备正在加工齿轮，工人操控进刀多少。


    里屋走出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上穿着军大衣，戴着顶冬天的军帽，冲着他们挥手打招呼。


    “知道了！”


    二人走了过去，进了屋感觉到一丝暖和气。


    这么大的厂房可以说四面漏风，虽说也配备了暖气片，就那么小的锅炉能热到哪里去。


    里屋地上有火炉，穿军大衣的男人之前正在烤火，身上烤热乎了再出去干活。


    “外边冷吧？”男人搓搓手，边上摆着张桌子，上面放着个纸盒子，写着三个大字安痛定。


    八零后可能印象深刻，小时候感冒高烧不退，家长就会拿出个安瓿瓶，喝进嘴里苦到怀疑人生。


    那会儿没有什么安全用药的意识，药效快退热灵就是好药。


    不过这会儿盒子装的不是药瓶，打开后里面是散装的烟丝跟裁剪好的白纸，自己制作卷烟用的。


    “你就是林北兄弟吧，要不要来一根？”


    男人名字叫做刘二军，是这里的高级钳工，别人加工不了的零件，他抽根烟的功夫就能解决。


    说着手捏了些烟丝，往白纸上一放，卷起来边缘沾点水，对付着能抽就行。


    “劲太大我抽不惯，抽我的吧。”


    林北掏出半盒烟，拿着烟盒往手心里一墩，挑出三根拔出来。


    “哟，这还是大前门，我都仨月没去过烟铺了，天天卷这玩意抽。”


    男人之间递烟，没必要客气啥，接过来点上。


    来之前杨学武做过介绍，林北知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刘二军抽了几口，才想起来有客人登门，提着暖水壶给二人倒水。


    “这地方条件简陋，也没啥好东西，只能请你们喝杯水。”


    “我们在这儿不打扰你工作吧？”


    “不打扰，今天都是些小活儿，让我徒弟盯着就行。”


    一根烟很快抽完了，刘二军掸了掸衣服上的烟灰，


    “学武跟我说了，你想要最新的电瓶，我这里前些日子，刚好拿回来十块，要的话给你匀一块。”


    机修单位有机会能接触到，毕竟这玩意属于消耗品，卡车上坏了就只能换新的。


    接着他站起身，掀开角落上盖着的帆布，里面摆着的就是电瓶。


    外壳是金属里面贴合一层橡胶，用来隔绝腐蚀，上边标注了生产地址是sy，电压24v。


    “不知道你打算要多少钱？”


    东西看完了没啥问题，林北刚问完就被拉到了一旁。


    刘二军推开门往外看了眼，确认这会儿没有人在偷听，这才


    “你是学武推荐来的，就给六十块吧，本来私自卖这玩意违反规定，没办法家里孩子多，实在穷的快要揭不开锅了。”


    这里的东西一根铁钉子，那也是公家的，私底下交易属于违反纪律。


    小零碎也就无所谓，但这玩意要是查下来，那性质可就不一样，饭碗丢了不说，没准还要被判几年。


    六十块确实也不便宜，不过能派上大用场，林北也不会在意这些。


    见他没有回话，刘二军开始着急了，以为自己要价太高。


    “五…五十五…五十五行了吧？”


    林北没有言语，而是摇了摇头。


    “五十……五十……”


    要知道这个价格，已经低于了单位报价。


    “别误会我没有说价格太高，虽说我没有在公家单位上过班，但里面的规矩也听过，这事儿万一被捅出去，你应该知道后果很严重！”


    刘二军蹲在地上，两手摁着太阳穴，要不是被逼的没了法子，谁愿意冒这个风险。


    这会儿他红着眼眶，堂堂男子汉，也有落泪的时候。


    “我实话实说了吧，穷，家里已经断了粮，孩子还在医院里住着，再拿不出钱来，我都没脸回家！”


    爹妈都上了年纪，没工作靠着打零工维持生计，遇到这个特殊时期更加困难。


    大哥死的早，丢下三个孩子。


    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刘二军就在爹妈的撮合下娶了大嫂，一下子多出来三个孩子。


    本想着三个孩子都能立起腿，再考虑要一个，缺少安全措施又整了一对双胞胎。


    单位工资每个月三十二块，人人都在羡慕，可养这么一大家子人，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前几天孩子突发阑尾炎，需要先交手术费，搜遍了全身上下，就只有那么一块多。


    “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也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下个月工资我都提前预支了，跟别人借大伙都穷。”


    不得已，刘二军想到了这个法子，先给孩子治病，大不了事后受处分。


    眼下这个时期，不仅仅农村人生活难，城里人也有难处。


    “孩子做手术得多少钱？”林北询问道。


    “手术费，加上后期挂水治疗，差不多要十五块。”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林北想了想，从兜里数了九张大黑十，放在了桌子上。


    “电瓶你按照规定出账，就挂在学武的卡车维修账单，反正中间也没花公家的钱，也没人去查这个。”


    这个法子既不违反规定，账目也能对得上，两全其美。


    “剩下的钱，留给你孩子治病用。”升米恩，斗米仇，这事儿必须要掌控好尺度，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


    “不……这可使不得，咱俩刚认识，我咋好意思要你的钱？”刘二军赶忙拒绝。


    尽管这会儿走投无路，见了钱哪能不心动。


    “你说错了，人命大如天，这是我借你的，等日子过好了之后，你记得要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