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需要去验证一下。


    老支书家依旧大门敞开，正在院里磨刀。


    院里有块一米多长，半米高的长条磨刀石，铡刀在上边磨的铮亮。


    “好刀啊！”


    大老远就能感受到，那刀刃上发出的寒意。


    林北进门后，看着这架势有点奇怪，以前从来没见过老爷子磨他的‘神器’。


    老支书手指摸了摸刀刃，感觉锋利度差不多了，单手拎着举起来。


    对着前边一棵树桩砍下去，树桩应声被劈成两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啥事能惹得您磨刀霍霍，这铡刀砍了多少小鬼子，刀刃都比刀背还要厚。”


    “臭小子净说些不打粮食的话。”


    平时老支书很少生气，上了年纪见识多了，做啥事都能心平气和去处理。


    别看搁这儿静静地磨刀，越是这样说明问题很严重。


    刀磨好了，起身拎着往外走去，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你小子的屁等我回来再放，我先去剁个人，不把这帮孙子整死，老金沟就不得安宁！”


    正好高连胜也来了，健壮赶忙上前阻拦，想要先把铡刀夺下。


    哪曾想老支书上了年纪，身手丝毫不弱他这个年轻人，用了招擒拿手就被制服。


    “小高你别多管闲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反正也已经活了这把年纪，早就够本了。”


    “老支书您别冲动，有啥事能坐下来商量，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今儿老头就跟烧着的火堆似的，谁来了都不好使，铁了心要拎着铡刀砍人。


    “您别费这个劲，我已经打发老马去送货，想去县城也没车！”


    通往县城的气包车，一礼拜只有那么两趟，除此之外想搭车得碰运气。


    高连胜担心事情闹大了，就让老马将四轮车开走，找个地方藏起来。


    等老支书气消了再说。


    一听这话老支书更生气，反手就将高连胜推开，紧接着目光转向身后。


    “混小子你会开车也有车，是我孙子的话，送我去县城！”


    “我要是不去，您不会要砍了我吧？”


    “你那脑袋瓜子灵光，留着还有大用，就算是我走着，也不愁去县城！”


    林北虽说搞不明白发生了啥，但眼前这阵势，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肯定是和新上任的村主任有关。


    这个位置就算不是周建国，也应该安排有工作能力的上，不是找个只会捣乱的废物。


    “二哥，发生啥事了，惹得老头子这么大火气。”


    高连胜摆脱控制，知道老支书没下重手，不然这胳膊都得给卸了。


    “还能因为啥，那个朱二喜下午去了大队，啥都不懂的棒槌，搁那指挥工作，弄得是一团糟。”


    好不容易当了村主任，不得找机会好好炫耀显摆。


    于是朱二喜顶着村主任的名义，说什么要视察生产队得工作，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啥都看不懂。


    一会儿说村里人太闲了，得安排队员下地干活儿。这么冷的天，那地里都盖着积雪，别说人工下地，就算拖拉机也耕不动。


    一会儿又说明年开春，要多种菜少种粮，总之一大堆没一句靠谱的。


    眼下这种灾荒年，谁不知道种粮食才是首要任务，没粮食过冬都得被饿死。


    老支书听了那么一阵，实在是听不下去，上去就薅住朱二喜的头发，将他从会议室踢了出去。


    得知这事儿是县里面的安排，忍不下这口气，回家就开始磨刀，要去找那些人算账。


    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猜测的差不多。


    “行了，你去忙你的，这事儿交给我了！”林北知道该咋做，对付老头他有的是法子。


    高连胜这才放心离开，他还得回到大队收拾摊子。


    “老支书您这么大年纪，脾气这么冲也没个家长管管，多大点事至于动刀，小心把腰给扭了。”


    “我身体好着呢，想当年我扛着铡刀，一晚上剁了四个小鬼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么长时间不眨眼，眼睛不会干吗？”


    林北一脸认真，气得老支书吹胡子瞪眼睛，手里的烟袋在他脑袋上敲了几下。


    “我说我杀人不咋眼，你问我眼睛干不干，净在这儿跟我扯犊子！”


    看起来用了力，实则就是轻轻落下，好不容易有了个大孙子，脑袋打坏了咋整。


    顺势林北将他手里的铡刀拿走，缓步走到窗台边上放下。


    老支书这会儿也算明白了，只要有孙子在这儿，他连大门都出不去。


    “您要是不嫌弃，就听孙子我唠叨几句，要是您听完还不解气，那我连夜送您去县城，咱爷俩正好组个队。”


    说完转身进了屋里，外边天气这么冷，干啥非得要挨冻。


    火气稍微降了些，老支书紧跟其后，跨坐在炕沿上。


    林北往炉子里塞了些苞米芯，很快大火燃烧着，屋里温度快速上升。


    “来，您先抽根烟，这比烟枪要省事。”


    以往老支书只抽旱烟，面对递过来的卷烟，这次倒也没拒绝。


    点上后抽了几口，气味上确实不一样。


    “我是真没有想到，那个赵刚会安排这么个货色，当个小干部也就算了，还安排当村主任。”


    哪怕从县城里调任，只要有能力肯定没话说。


    “您错啦，安排谁上任那是县长的事，书记可没这个权利。”


    虽说没有在体制内待过，里面的门道也懂得一些，领导干部班子的升降，不是书记能管的。


    就像村里的老支书，他德高望重能聚拢人心，但大队里许多事都没有权力插手。


    否则就凭之前孙海中那些腌臜事，早就被打出老金沟。


    “我让老周查过了，朱二喜是宏兴轧钢厂的老厂长，亲自推荐上去的。”


    “一个轧钢厂的，干啥要管村里的闲事？”


    “目前我还不知道，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估计背后没憋啥好屁！”


    又是安排朱二喜当劳模，又是事先铺平道路，圣诞老人都没这么送礼物的。


    “我知道您很恼火，不过反过来想想，那朱二喜在队里没有根基，谁都不服他，就算当了村主任又能怎么样？”


    这么一说，老支书立马明白过来。


    是啊，村里大队那些人可不好管，朱二喜说话就跟放屁似的，谁都懒得去搭理。


    “暂且不明白背后的人想干啥，等搞清楚了这些，年后我就能让他卷铺盖卷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