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水陆两用摩托车疾驰在塔斯星的荒野上,从亿万年来从未被人类涉足过的蝶形花丛,红岩滩涂,化石洞窟,物种繁盛的湿地上路过,一路掀起淡淡烟尘。


    行驶到湿地与草原的交接处时,驾驶摩托车的乌萝踩下刹车,调整观察镜片的参数,仔细观望前方的道路。


    这是在荒野上寻找路途的第二天傍晚。草原上方,漂浮的红色雾气跟随着气流旋转不已,如同夏日的飞蚁群,扰人视线。


    在镜片的测温工具分析之下,草原上有好几处都显示出异常高温痕迹。


    仍然不见基地的影子。


    摩托车的边斗传来哗啦哗啦的动静。


    坐在边斗里的尼禄探出脑袋,怀中还抱着通讯设备:


    “嘿。谢谢你愿意带上我。这一路上感觉不错。说是一趟外星度假旅程也不过分。”


    乌萝低头看他肿胀的脚踝:


    “你的脚怎么样了?”


    昨晚,在尼禄极力恳求,而且向她指出飞行器残骸的运输舱里有一辆可以搭载两人的摩托车后,她不得已带上了他,并且在出发之前取下自己手掌上的绷带为他包扎了伤处。


    尼禄假装不在意:


    “昨晚疼了好久……现在还好。只是热的很。我没事。”


    他的确满脸是汗,身上的衣服也被浸湿了几处,再加上多次被打湿后又被吹干的长发,显得狼狈不堪。


    乌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惊讶道:


    “你在发烧。”


    尼禄立刻甩甩脑袋,把那些半干不湿的头发都从眼前甩开,倚在边斗里左顾右盼。


    “我感觉还行。你懂的,我吃药太多,有些药物可能对我没那么有效。”


    他假装出来的坚强不屈被肚子发出一声无情咕噜声打破了。


    乌萝想起来两人吃过的唯一的东西还是昨晚的那几包粗粮饼干。面对眼前雾气弥漫的平原,她不确定要不要贸然闯入。


    眼看尼禄的精神越来越差,她索性掏出口袋剩下的饼干,下车,带他找到一处可以挡风的岩石暂作休息。


    “先吃了这些。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打水。”


    她把碎渣饼干和药物一起给了尼禄,自己拿起头盔要走,被他叫住了。


    “你要去哪?”


    他噎住了。


    乌萝指向不远处的水潭。


    尼禄小小地回应了一声,原地坐好。但在她离开后,他依然频繁伸长脖子从巨石后面窥探她的行踪。


    经过一整天的强烈日照,水潭里的生物消失了不少。乌萝走近水潭,挑选了一块清澈的区域取水,顺便洗去自己衣领里的砂砾泥土。


    水珠飞溅,涟漪扩散。乌萝整理衣着时并没有注意到沙土移动的嘶嘶声音。等她发现水中阴影摇曳时,一对潜伏在水下的虫类附肢已经迎面袭来。


    乌萝全凭直觉抬起水壶挡住附肢,手腕被冲击力震得发麻。附肢拖着变形的水壶再次潜入水下,她用另一只手拔出震荡枪,对准水面波纹连射两枪。


    震波在荒原上迅速远去,让远处的雾气改变形状。


    水面上只飘起几根断裂的附肢,伴随着无数水波。


    乌萝收枪,听到尼禄在后方叫她。


    “别过来!”


    她叫道,同时想拔脚离开湿黏泥塘——


    有水草缠住了她的靴子。


    乌萝伸手去砍断那一团水草。察觉到猎物被困,水中生物终于掀开淤泥现形。她有所感应,迅速翻滚躲开,看见这只体型能够霸占整片池塘的红虫成体却也不免愕然,直到一声引擎怒吼声凌空飘过。她感到一阵热风,接着便是摩托车的阴影从眼前飞过,伴随着尼禄的吼声:


    “死啊啊啊啊——死死死!”


    他骑车撞上红虫的柔软腹部,连人带车将它碾入泥地开膛破肚,然后把内脏连同体内的可疑残片反复碾压成碎泥。


    乌萝后退着爬出泥潭,站到了近处的岩石上:


    “停下!尼禄——快走!”


    尼禄调转车头绝望尖叫,长发肆意飘扬:


    “——我踩不动刹车啊啊啊啊啊——”


    乌萝脚踩高地,在他经过时跳上车座,试图去踩刹车,两人同时忽略了前方的崎岖岩石滩。


    失控的摩托车飞上半空,把两人同时抛下。


    草原的厚密花毯温柔迎接了两人。落入花丛的那一刻,散发荧光的飞虫与花瓣漫天飞舞,短暂地照亮夜幕。


    乌萝率先坐起来,和尼禄在缤纷光点之中对视。


    “我没事。”


    他提前答道。


    乌萝只顾望着他身后,惊叫道:


    “摩托!”


    看着她飞奔而去,尼禄吃力地叹了口气,起身慢慢追上。


    摩托车上的通讯设备被砸坏,而且压塌了一块草皮,露出下方的坑洞。


    看那些扭曲的挖掘痕迹,是虫族没错。乌萝将摩托的车轮从洞穴里拔出来,轮胎边缘带出一缕血淋淋的浅色长发,发丝上还拴着一粒水晶发饰。


    两人不语,同时看着末端延伸到洞穴深处的发丝,心里想的是同样的人:


    在维和官的队伍里,有一个特别珍惜自己的卷发,喜欢收集各种发饰的队员。


    “别。”


    尼禄说话小心翼翼,同时伸手按住了她:


    “我,我来搬。你去旁边休息一会。吃点东西。”


    乌萝用脚尖轻轻点了一下他肿成皮球的脚踝,尼禄立刻哀叫着瘫软了身体。


    在他忍痛深呼吸时,她把摩托放置到了另一边,采了一根草来捅入地下,将这缕头发彻底挑了出来。


    幸好,没有出现更加令人能够联想到同伴的物体。发丝末端只是黏着红虫的内脏。


    尼禄与她一起望着这唯一的遗物,问道:


    “你觉得……可能有人,还活着吗?也许,这些虫子来不及吃……什么的?”


    乌萝望向草原远处,着重观察那些异常的凸起地形:


    “这里的雾气,还有异常巨大的虫类和虫巢……我们最好不要抱有希望。趁夜间温度低,尽快走出这片地区才是最重要的。等会路上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也不要轻举妄动。”


    尼禄也望向了远处,良久之后才说道:


    “这哪里是荒原,这里应该是它们的美食自助广场吧?”


    乌萝调试摩托过后,把刚才被撞断的附肢也稍作修理,绑在自己的靴子上。两人一致地没有提起那条水潭里的红虫成体的大小。


    在众多噩耗中,这只是最不重要的一条。


    尼禄又问她:


    “关于这些虫族的事情,也是你在工作时听说的吗?”


    乌萝警觉道:


    “不。是在家乡的时候。农田时不时就会遭遇各种虫害。母星又不能及时援助。所以大家编写了科普手册互相交流除虫经验。”


    提及此处,她忍不住用不经意的语气说道:


    “我们的工作介绍上说塔斯星的虫灾并不严重,进化也落后于其他荒星。现在看似乎并非如此。”


    尼禄不说话了。


    直到两人整顿后重新上路,他躺在边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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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不安地问道:


    “刚才你是不是生气了?你的语气变了。”


    “你是我的上级。我只是在汇报情况而已。”


    尼禄沉默了一会。


    随着两人深入草原,散布于地表的虫巢渐渐露出本来面目。


    在月光之下,洁白如同鹅卵的虫巢竟也褪去了邪恶属性,在轻盈雾气中像是一座座轻纱飞舞的石膏像,沉默守候在萧瑟草叶之上。风吹过时,伴着萤火,虫巢里传来轻轻的低吟声音,如婴儿梦呓。


    尼禄伸出手来,敲敲她的肩膀,在她胸前的衣袋里放了什么。


    乌萝低头看,发现是系着花穗的饼干袋。


    “等到我们回去,我会建议卡西乌斯把你提升为……我的副官,什么的。或者更好的职位。”


    他望着她说道:


    “你可以不用把我当成上级。而且我知道你一定在生气,因为我没什么用,还饿的快……”


    “什么?”


    乌萝转头问道,同时指了指耳朵:


    “风太大!你刚才说话了吗?”


    “……”


    尼禄撇嘴道:


    “没有。”


    “好。”


    他重新坐回边斗里,静静眺望原野上的虫巢。乌萝沉默驾车。


    连续经过几十座虫巢都安然无事,两人的警惕心逐渐松懈。虫巢里的呓语声也逐渐被月光化为柔软而无害的背景音,让单调的草原景色更加令人昏昏欲睡。只是越往深处,虫巢附近的雾气愈发浓厚,有几处甚至固化成为轻盈蓬松的纤维材质。


    意识飘远之时,尼禄猛地拍打乌萝的肩膀,急切叫道:


    “等等……停一停!我,我看见有人经过!”


    乌萝也是一惊,当场踩下刹车。


    摩托的轰鸣声渐渐淡去。月光之下,近处的几座虫巢仍然在悄悄喷吐雾气。此时雾气已经达到了浓密的犹如固体的程度。


    乌萝忍不住伸手抚摸,看着自己手掌上缠绕的黏胶物质悄声问道:


    “哪里有人?”


    尼禄张口想说话,却又捂上了嘴,打手势让她听。


    乌萝怀疑他是因为发烧而开始出现了幻觉,因此伸手去试探他的体温。


    但是这时,她也听见了虫巢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悲哀的呼唤声。那声音先是试探地游走,然后逐渐靠近,停留在近处的草丛里。


    “……乌,萝……你在吗……是你……吗?”


    她触电般收回了手,重新握紧车把,想要立刻驾车离开。


    正在此时,离摩托车几米远的地方,雾气开始抖动,一块漂浮在低空上的圆形阴影渐渐靠近,圆形边缘探出粗细不一的漂浮触须,不住颤动。


    乌萝以为又是虫族。直到雾中探出了某个曾经与她同行的维和官的脸庞。


    他的脸庞颠倒悬挂在低空中,透过自己散发光泽的长发注视乌萝与尼禄两人,然后张开了嘴唇,发出毫无疑问的,人类的声音:


    “来……救我……”


    一阵古怪的笑声淹没了说话声。


    乌萝和尼禄同时呼吸一滞。那张倒悬的脸庞的肌肉却收紧了,露出一个狰狞微笑,反转的四肢同时伸出,支撑着身体迅速缩回虫巢之间。


    也就是这时,两人同时看见了那“人”的走路姿势:


    他四肢反折着地,头部后仰,像一只腹部朝天的蜘蛛那样爬走了。


    乌萝不再犹豫。她重新发动摩托引擎,加速离开。夜风吹过时,她被冷汗浸湿的后背传来阵阵刺痛,像是被人窥视后留下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