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亿七千万。”


    宋思铭回答道。


    “六亿七千万？”


    “怎么会这么低？”


    陆桥峰难以置信。


    大公司控制成本的能力，可能会强一些，但也不可能强到这种程度。


    他不免怀疑同元路桥有投机取巧之处。


    不过，不等陆桥峰发问，宋思铭便做出解释，“我们邀请了江北建工大学的专家，专家认真研究了同元路桥的工程方案，工程方案没有问题，而且，对于许多细节的考虑，还在其他竞标者之上。”


    “公司又大，方案又好，报价还低……”


    陆桥峰苦笑道：“这是一点儿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啊！”


    “陆总，以你的经验，同元路桥六亿七千万的报价，还有盈利空间吗？”


    宋思铭随后问陆桥峰。


    外聘的专家，终究不是工程公司的经营者，在赚不赚钱这个问题上，宋思铭更相信陆桥峰的判断。


    “不可能还有盈利空间。”


    “正常的话，甚至会有四千万到五千万的亏损。”


    “除非……”


    说到这，陆桥峰停了下来。


    “除非什么？”


    宋思铭好奇道。


    “除非偷工减料。”


    陆桥峰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其实，在行业内，偷工减料算是公开的秘密了，只不过有的偷得多，有的偷得少。


    偷得少的，对工程的整体质量，不会有实质性影响，偷得多的，例如已经被一锅端的聚兴建工，干出来的基本就是豆腐渣工程，一碰就碎。


    “偷工减料……”


    宋思铭凝眉思考。


    评标过程中，李金水等人就说过这个问题，但他们的措辞比较委婉，没有直接说偷工减料的事，而是说，同元路桥接的大工程比较多，很可能顾不上澜沧县的小工程，继而导致工程质量难以保证。


    “但我觉得，以同元建工的名头，不至于干这样的事。”


    担心把宋思铭带偏了，陆桥峰赶紧补充道。


    在行业内部，对同元路桥的评价还是比较高的，擅长重点难点工程的同元路桥，在工程质量上，还从没出现过问题。


    “那同元路桥为的什么呢？”


    “赔本赚吆喝？”


    “做慈善？”


    宋思铭又问陆桥峰。


    虽然选了同城路桥，但他还是想不明白同元路桥低价拿城王路工程的动机。


    “也许是想深耕青山，相当于用这个工程打广告了。”


    “也有可能，同元路桥的高层是您的粉丝，知道澜沧县和王寨乡的情况，间接做了一回次慈善。”


    陆桥峰分析道。


    “希望是这样吧！”


    陆桥峰分析的理由，也只是勉强说得通。


    宋思铭最担心的还是偷工减料的问题，所以，找一个靠谱的监理公司，盯住工程质量才是关键。


    同一时间。


    江南省省会陵城。


    同元路桥总部。


    已经退休的老董事长易同元突然现身。


    “爸，您怎么来了？”


    同元路桥现任董事长，同时也是易同元儿子的易路林，立刻站了起来。


    易同元没说话，走到儿子面前，一把将儿子易路林扒拉到一边，而后，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面色不善地看着儿子易路林。


    “爸，您这是怎么了？”


    易路林一脸懵。


    “你问我怎么了？”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


    易同元终于开口，质问易路林，“澜沧县那个城王路工程是怎么回事？”


    “城王路工程？”


    易路林立刻意识到有人给老爷子通风报信，但他还是想蒙混过关，“没什么，就是复杂的工程做多了，想做个简单的，换换脑子。”


    “你糊弄鬼呢？”


    “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易同元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好，我实话实说。”


    一看老头子动了真怒，易路林坦白道：“就是一个朋友求到我头上了，我顺手帮一个小忙而已。”


    “小忙？”


    “八个亿的工程，六亿七千万接，这是小忙？”


    “就你这个造法，我攒下的家底，用不了两年就得被你造光。”


    易同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本来，在让儿子易路林接班之前，他是严格考察过的，觉得儿子易路林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这才开始享受退休生活。


    不承想这才享受不到半个月的退休生活，儿子易路林就飘了起来，一个多亿一个多亿地往外送人情。


    幸亏有人暗中向他做了汇报，不然，他到死都不见得知道这件事。


    “爸，你误会了。”


    易路林赶紧解释：“虽然，这个工程咱们报价六亿七千万，但你放心，中标的肯定不是咱们。”


    “为什么？”


    易同元皱了皱眉，怀疑地问道。


    “因为，中标公司早就内定了。”


    “是澜沧本地的一家叫广盛路桥的小公司。”


    易路林回答道。


    “内定了？”


    “那你还跟着掺和什么？”


    这回轮到易同元迷糊了。


    “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我就不跟您说了。”


    易路林说道。


    “不行，必须说，不说，你这个董事长就别当了。”


    易同元强硬地说道。


    “行吧，那我就跟您讲讲。”


    “您可以把这次投标，理解为一次民间反腐行动。”


    易路林说道。


    “民间反腐行动？”


    “往细了说。”


    易同元来了兴趣。


    “您平常不怎么上网，应该不知道，青山的澜沧县出了一个网红官员宋乡长，这个宋乡长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看起来是个好官，实际什么坏事都干，只要是经他之手的项目，必须先扒一层皮，搞得很多人怨声载道。”


    “这次也是，他收了广盛公司的好处，已经把道路工程给了广盛公司，公开招标就是走个形式。”


    “我那朋友，早就看不惯这个宋乡长的所作所为了。”


    “因此，才让我参与这次的招标，咱们投标方案，价格是最低的，施工标准也是最高的，这样了还落选，那就暗箱操作。”


    “不用咱们说话，我那个朋友，就会把事情闹大。”


    “让那位不可一世的宋乡长哪凉快哪呆着去。”


    易路林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跟父亲易同元讲了一遍。


    “这样说的话，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易同元听完，喃喃自语道。


    作为一个工程人，他对于招投标中的暗箱操作，也是深恶痛绝，如果能借此拔除一个毒瘤的话，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