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崔岩在一阵剧痛中悠悠转醒。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冰冷的石质地面和几双沾满泥土的战靴。


    胸口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


    “醒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崔岩艰难地抬头，便看到陆准那张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脸。


    此刻的陆准，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但眉宇间的煞气与疲惫，却依旧清晰可见。


    “带上来。”陆准淡淡吩咐。


    两名王府亲卫粗暴地将崔岩从地上架起，拖拽着来到了陆准面前。


    曾经那个在阵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高丽副将。


    如今却狼狈不堪，头发散乱，衣甲破碎，胸口的箭伤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包扎，鲜血依旧在不断渗出，脸色苍白如纸。


    “咳……咳……”


    崔岩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额头冷汗直冒。


    “崔将军，别来无恙？”


    陆准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目光却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崔岩的内心。


    崔岩看着陆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恐惧，有不甘。


    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的颓然。


    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连自己的性命都掌握在对方手中。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崔岩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认命。


    本想靠此战建功立业，都毁在林元那个蠢货的手上了。


    否则五万精锐，怎么会败？


    陆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王自然会杀你，不过不是现在。”


    他顿了顿，继续道：“本王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关于高丽的。”


    “高丽？”


    崔岩一怔，随即苦笑道：“你想知道什么？如今高丽……呵呵，恐怕也自身难保了。”


    “哦？此话怎讲？”


    陆准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崔岩喘了口气，缓缓道：“如今的高丽，早已不是铁板一块。王子李吟与国中重臣相互倾轧，争权夺利，早已将国家搞得乌烟瘴气。”


    “此次出兵，名为征伐，实则不过是李吟为了拉拢辽东都护府，助他一统天下的交易罢了。”


    “如今我军大败，主将林元与我皆殁于此，五万大军灰飞烟灭的消息一旦传回，高丽国内必将掀起更大的波澜。”


    “李吟……他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


    崔岩脸上都是疲惫之色，他说的比较保守，心里清楚的知道高丽完了。


    陆准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高丽内乱，这对他而言，倒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他在马青衫的牌位前承诺过，要拿高丽王室所有人的脑袋，祭奠他的英灵。


    “本王知道了。”


    陆准点了点头，“你就在这锦城大牢里好好待着吧，待本王擒了李吟那厮，再一并送你们上路。”


    崔岩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抱住陆准的腿，却被旁边的亲卫一脚踹开。


    “殿下，殿下你现在就杀了我。”


    崔岩涕泪横流，苦苦哀求道，“战败之将，无言面主，求殿下杀了我，杀了我啊。”


    陆准厌恶地皱了皱眉，挥了挥手：“拖下去，好生看管。”


    “是，殿下！”


    亲卫立刻将哭喊求饶的崔岩拖了下去。


    “陆准，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崔岩的声音逐渐消失。


    陆准又想起了那三千多名高丽降卒。


    陆准并未像对待崔岩那般客气。


    他下令将这些俘虏集中起来，首先做的便是甄别。


    那些身怀一技之长的工匠、矿工、医师等专业人才被挑选出来，另行安置。


    日后将为辽东的发展贡献力量。


    而剩下的普通士兵，则被尽数编入了新建的劳役营。


    等待他们的，将是修路、开矿、兴修水利等繁重的体力劳动。


    陆准要用他们的汗水，来弥补战争给辽东带来的创伤。


    同时也要彻底榨干他们作为敌人的最后一点潜力。


    就在陆准着手处理锦城战后事宜，整合力量之时。


    另一边，周隆昌正率领着他那浩浩荡荡的三万兵马。


    耀武扬威地朝着所谓的“光棍山”进发。


    一路上，周隆昌的心情颇为不错，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与身旁的副将张彪调侃。


    “张彪啊，你说那陆准小儿，此刻是不是已经被高丽人的铁蹄踏成肉泥了？”


    周隆昌骑在马上，得意洋洋地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陆准的惨状。


    张彪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连连应和：“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高丽五万大军，岂是那陆准竖子能抵挡的？都护大人英明神武，此计一出，陆准必死无疑！”


    辽王殿下死不死我不知道，但你周隆昌，这一次是休想再回去了。


    大军行进了数日，斥候一波波地派出去，又一波波地空手而归。


    “报——启禀都护大人，前方并未发现大规模土匪踪迹。”


    “报——光棍山附近，只有零星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山寨，早已闻风而逃。”


    听着斥候们千篇一律的回报，周隆昌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凝固，一丝不安开始在他心头蔓延。


    不成气候的小山寨？


    他们怎么可能有胆子劫辽王的货物？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难道自己被骗了？


    就在周隆昌心中疑窦丛生，惊疑不定之际。


    “轰隆隆——轰隆隆——”


    大地突然开始震颤起来，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奔腾。


    紧接着，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骑兵洪流，旌旗招展，杀气腾腾，如同乌云盖顶般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那是什么人马？！”周隆昌大惊失色，厉声喝问。


    一名眼尖的亲兵骇然道：“都护大人，旗号……旗号是……是匈厥人的！”


    “匈厥人？！”


    周隆昌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匈厥大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这架势，来者不善。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铺天盖地的匈厥骑兵，在一名手持狼头大纛的将领引导下。


    已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迅速将他们这三万步卒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