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更】天字号:阴状(1)

作品:《傩乡纸师

    “叮咚——”


    门开带起穿堂风,卷着香味扑进玄关鞋柜。


    沈选记住了那个声音。


    还没等他的耳朵变得不那么疼,他紧接着就见大嗓门的少年探出头,对自己妈妈也搓手打招呼,“新年好!我是镇江马家二舅公的孙儿薛婴!”


    寒风掀起薛婴的头发,露出耳垂冻出的绯红。


    他看来帮自己奶奶做了好多事。


    不止运动服领口露出的脖颈还挂着汗,呵出的白雾里也带着局促。


    但是沈选比他小,自然对陌生亲戚上门感到更不自在,所以他没有及时回答奶奶的问题。


    又过了二十分钟,八仙桌被成年人摆好,人都全了,大家都围着圆桌坐,奶奶刘海燕端上来一条家烧大黄鱼,这个菜好就好在寓意深远,团圆饭上年年有余,小客人年年就能再来——这也是沈家把亲戚孩子放在心上的表示。


    沈选消失一会儿刚好从卧室跑进来了,一来目光先去找留在客厅的薛婴,想看他坐在哪里。


    “沈选,你和哥哥坐?”沈选妈妈看出儿子的心。


    薛婴自从看到那条鱼后,已经半天不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抢着摇了摇头。


    沈选一看,也没敢吭声,他偷抓出来的那个新汽车模型被藏回裤兜里。


    ……


    后来,千禧年来临前的央视新闻节目在客厅播放着,老绍兴的三代人团聚一堂,说话气氛好得让大人们把时间都搞忘了。


    而这场的初次见面,就这样草草收场,来到了当夜的同处一室环节。


    1999年廿四。


    晚上回来的沈选父母在老黄杨木床上躺着,捂热被窝的大人们在听隔壁的两个小孩有没有拌嘴吵架。


    今天他们的表现让大人们都察觉到了异样。


    小孩子之间的关系,总是很敏感的,又好奇又怕生是难免。


    叶鹿鸣打着毛线:“两个人在一起干嘛呢?”


    她的声音正尽可能压着,因为夜晚的家里到处很安静。


    夫妻当年结婚时做的踏花棉被上有一堆毛线团和织围巾的银色钢针,沈如诚的手绕着一圈全羊毛线团,趴在墙上打探消息,直到听到他儿子下床关灯,爸爸才眨巴眨巴眼睛后,爬回来对老婆轻声打密语:“嗯……好像沈选看完书了,他问薛婴还看不看电视,薛婴说困了要睡,他俩现在在床上背对背保持沉默,气氛感觉十分凝重,只能听见心跳声,可……这两个活泼小朋友为什么要用各自的屁股打招呼?我用不用拍拍墙面装鬼吓吓他们!让他俩尖叫一下抱在一起直接做好兄弟!”


    “噗!”沈选妈妈笑了,摇头无奈地说:“他肯定喜欢人家哥哥才会内向。”


    沈如诚好奇了:“为什么这样讲?参谋长给我分析分析啥意思。”


    “你见他平时会不会这样没礼貌?我们选选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小朋友哦。”


    妈妈很了解沈选,她也就完全不操心接下来的好几天时间不会迎来转机,放心地做了个手势示意沈选爸爸躺下来关灯睡觉。


    “遵命!”爸爸马上躺倒不干细作的活,伸出两脚一蹬被子盖好老婆的胳膊,嘴里不忘对隔壁嘀嘀咕咕,“儿子!加油!争口气!像个男人一样才能谈上朋友!”


    ……


    事情如果如此发展就好了。


    实际上,今年还在渡劫中的沈选很糟糕,他一闭眼就再度梦到了地府。


    小孩子都不会把梦当真。


    他这几天夜夜撞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活人都会害怕死亡,沈选在憋住气偷偷地哭,嘴里发出小孩子晚上磨牙根的声音。


    可沈选今夜等到的是阴间的守殿神。


    薛婴没跟上去,悄悄打开东屋的门往窗台上瞅了眼。“魂魄”状态的沈选手里紧紧拿着两团将要熄灭的火。


    现在的孩子正本能地想去找镇上即将结束九十二岁生命的老人。


    薛婴见状也不能出声,只是看了眼沈选的“火点”。


    在中国民间的老话里,会讲小孩子的火焰高,双肩上有两盏火,夜里走路不会迷糊。


    这个“火”不是物理学意义,说的是人的阳火,阳间所有活人的寿元就依赖于这一身火点高低,它烧得好不好,就决定那个人活的长不长。


    此时那些缠绕在孩童周身的、凡人不可见的青黑——也正是太岁劫的预兆。沈选如果被叫醒是很可能会被吓死的。


    但别人如果不叫住沈选,问题也很大。


    他可能看不见晚上的绍兴有多热闹。但沈家今夜门口扎堆的那些东西,恐怖点叫,就是个万人坑。


    看来过年谁都爱凑热闹,都准备来吃香喷喷的沈选。


    于是在沈选追发现所有灯笼突然褪成惨白色时,宣婴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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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过去。


    薛婴的运动服配合着宣婴的面具。


    一个高中生顺势成了一位冥将。


    候在仙桥旁边的阴兵们披着青铜色的古代盔甲,一看见他的面具就知道今夜来活了。


    骑着马鬼,羊鬼的骸骨爬出了地底,界外生灵们也就被宣婴吃了个干干净净。


    二十米外变得空无一人,魂魄游离在大街上的沈选停了,他记得刚才的桥头分明挤满了人影,此刻却连鼎沸人声都消失了。


    身后此时有人靠近,然后他就一头栽进了那个绕到前面的怀抱中。


    小孩夜遇疫病鬼,九死一生。


    哪知道他现在一睁眼睛,一个戴傩戏面具的正反手揽抱他带了回去,还带他直破阴间饿鬼道的包围。


    耳边的鬼哭狼嚎震得他耳垂上的五彩绳结簌簌起舞。


    沈选把这一幕烙印在心里,问:“你是……谁?”


    宣婴竖起一根手指,对沈选左右摇了摇。


    “不能问?”小孩子能看懂手语。


    宣婴看见孩子瞳孔里映出自己刻意弯下的腰。


    这次大将军用大拇指明明白白地“夸”了五岁小孩。


    “你这是在做梦,我们不能往外说,你如果说了出去,我明天就得离开了。”


    大将军的眼睛,好像是这么代替嘴巴交代沈选的。


    五岁的他也忍不住蜷缩在这个臂弯里,看着过年前的阴间大门,闻着对方面甲缝隙间飘出的檀香味。


    至于那晚后来被大将军独臂托到肩部,二人贴住后颈的肌肤触感,也成了沈选童年记忆里第一个关于温度的认知。


    小鬼们见了他们的样子不好意思了。


    一个个捂住被秀恩爱的眼睛,它们撑住竹竿丢出鞭炮,替大将军和他的命定之人在天地之间用“乓”一声重开了饿鬼道大门。


    “五猖兵总教头,地府大将军,苏南傩神大祭司替人间放生功德出巡夜游了——”


    “叮咚——”


    大嗓门神背着小媳妇都走一半,他又鬼鬼祟祟跑回来了。


    宣婴大吼一声:“把火吹小点啦!你们这么大声地放,把人又吵醒了怎么办!我岳父岳母好不容易放假不上班!人家凡人过日子容易吗!来,一二三,咱们悄悄放!”


    小鬼赶紧一起吐口水,用唾沫星子帮助宣婴灭了鞭炮,它们才摸黑跟大将军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