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请君入瓮(五)

作品:《江湖有个鬼故事

    简流光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那女孩,然而还没等他发问,赵停云就忽然松手,将他们二人抛到地上,痛得他差点失了魂。


    赵停云抬手一挥,掉在地上的剑立刻飞到他眼前。


    许是双剑相近之故,那剑终于停止了震颤,只静静悬于半空,寂然不动。


    谁料赵停云刚伸手攥住剑柄,一阵凛冽的寒气就骤然袭来,掌心便如遭冰袭,迫得他不得不撒开手!


    “深水寒铁铸就一体两剑,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见到这幕,南逐鹿笑里带着讥讽,“然而你苦寻多年未果,如今被我们找到,却又碰不得……看来令师妹是存心为之呀。”


    简流光一怔:“这是江行月的剑?”


    江行月是傀族人,且是这阵法的主人!


    赵停云并未搭理她的冷言冷语,而是转向简流光:“你能用月剑?”


    简流光点头——赵停云怎么拿不起这剑呢?他握上去可是轻轻松松,难不成他的鬼神之力竟比赵停云还要强上几分?


    赵停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是行月的什么人?”


    他疑惑:“什么什么人?”


    “我和行月铸剑时以灵力作祭,让深水寒铁与自己产生连结,非主人之灵力驱使,绝不可能唤得动这剑。连我亦碰不得,你又是如何能碰得的?”


    闻言,简流光脑子“嗡”地一下,懵了。


    剑需要感应主人的灵力……


    江行月是傀族人,她的灵力从关窍间运作,与鬼神之力大差不差……


    眼前二人皆看向自己,简流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然无法说,自己是恶鬼转世的,算起来与傀族人是半个亲戚。


    然而南逐鹿眼睛一亮:“难不成你是江行月的孩子?”


    “……”


    完了,误会大了。


    他沉默,因为真相说也不是,不说更解释不清。


    不过在旁人看来,这是却像一种默认?


    赵停云还真打量起了他的脸,惹得他尴尬望向别处,干脆糊弄说:“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我家掌柜的被捡回来的。”


    南逐鹿可不管他此时的窘迫,不断煽风点火,挑衅着赵停云:“怎么,你不认得?这孩子不是你的?你师妹背着你和旁的男人生的?你毫不知情?”


    明明一个时辰前她还是柔弱可欺的模样,原来是狐狸扮观音,装了个大的!


    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这样!


    简流光不由得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赵停云不理会她,直接蹲到简流光身旁,盯得他脊背发毛。


    他正要再辩解几句,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却干脆地砍向后颈,使他顷刻眼前一黑,厥了过去。


    赵停云扛米袋般扛起简流光,江行月的剑追在他身后飞动着,不过迈出没两步,又回头看向南逐鹿:“我把你送回去?”


    南逐鹿并不领情:“谁要你送。”


    “你这小孩别总是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小心越长越丑。”


    南逐鹿狠狠剜了他一眼:“我呸,我如今好看,长大肯定更好看。”


    赵停云发出一声令人不悦的轻笑,运起轻功来飞走了。


    见人消失,南逐鹿的表情一点点冷了下去。


    她想要站起来,但手腕刚撑着地,便传来钻心刺骨的疼,腿一软又跌坐回去,低头一看,这才发现皓腕上满是红痕。


    自己这三脚猫功夫根本伤不了赵停云分毫,因此他每每都宽恕了,权当是小孩子在玩闹,不过今天……


    她扫眼望向四周这一片狼藉。


    能让这个清冷自持的剑客如此失态的,就只有江行月了。


    这时风起,柳动,阴沉的天再次劈下几道雷。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皱眉:“受伤了?有血味儿。”


    “还没来的及清洗,上清给小主人赔罪。”身后人捂住胳膊上的伤口,“赵停云忽然现身,横插一脚,叫那孩子跑了。我已经派青蚨子们再去……”


    “不用了,”南逐鹿转过身,“我已经见到他了。”


    男人露出意外的神色,脸上那道长疤也随之牵动:“小主人可问了?”


    “没来得及,人被赵停云带走了。”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树皮散落一地,上面残留着几道鬼画符,他一震:“傀阵?小主人没受伤吧?”


    南逐鹿摇了摇头,说:“这阵里埋的是月剑,应该是‘那时候’布下的。”


    男人蹲下身,手指轻捻着树皮研究起来:“想来江行月伤得不算轻,才会将剑舍弃,又用这拙劣的阵法掩埋……属下失职,几年来竟未能发现此阵。”


    “不怪你,”南逐鹿揉着手腕的伤处,“到底不是凡人之阵,若不是君子方指点我来此处,怕是还要再寻个地老天荒。”


    她在云外坡如鬼打墙一般,兜兜转转没发现任何东西,然而所寻之人乍现眼前,一次就找到了傀阵。


    她分明试过简流光的脉搏深浅,五脉平平,的确是凡人之躯。把他引进傀阵后,他却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仅召出了江行月的剑,还能以灵力持之……


    相传仙人口目临死之际,会赐予“天命之人”以谶语。明明君子方最后见的人是自己,他却说已经在奚山脚下观过命、赐过谶了。


    可为什么是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若小主人想见,我再去把他抓来,好好盘问一遭。”


    南逐鹿蹙着眉,若有所思:“不必了。天命若真在他身上,那我们……来日方长。”


    .


    简流光被一阵剁肉声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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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翻了个身,用手捂住耳朵,不料声音反而越来越大,几乎是在他耳边轰隆作响。


    真的在他耳边?


    他被吵得不行,只能作起床的打算,一睁眼,却猝然对上一张胖脸。


    只见在熟悉的小破屋里,屠二娘正面无表情盯着他,并在床边桌子上噔噔噔剁着肉。


    “醒了?”她问。


    简流光瞪大了眼睛:“我、我在家?”


    老天奶!


    他真是做了个好长的梦中梦中梦!


    然而开心不过两秒,却听屠二娘说:“嗯,在家。赵停云大侠送你回来的。”


    “……”


    他看着屠二娘的脸色,心道:完蛋了。


    “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不叫你混江湖、不叫你混江湖!你当老娘的话放屁是吧?不闯祸则已,一闯闯个大的,连人家天下第一都给招惹过来了!”屠二娘骂得行云流水,一点儿插话的气口都没给他留,“你这细胳膊细腿不被人家拣去当柴火烧就不错了,身上几斤肉啊就敢往江湖跑?赵停云长这么俊有妻室了没?我都不稀得说你,你瞅瞅你那样……”


    “他没妻室。”


    屠二娘的脸色由怒转喜,喜上眉梢:“是么!我瞧此人举止间透着几分我先夫的神韵,与我结为连理,倒也不算委屈他。”


    “等来日再见着他,我替掌柜的说媒!”


    话题转换得行云流水,不愧是他。


    他又问:“赵大侠来咱们家,可说什么了没?”


    被无缘无故劈了后脖颈,他现在还头痛欲裂着呢,醒来却不见元凶的踪迹——江行月的剑想来也被他拿走了。


    “就打听了下你的身世,问我是怎么捡到你的、从哪儿捡的,”屠二娘斜睨他一眼,“怎么,你是他的外室子?先说好,带孩子的男人我可不要哈!”


    他明明知道自己皇长子的身世,却有口难言,最终憋出一句:“唉。”


    唉,当人真的好难啊。


    “对了。”


    “怎么了?”


    “赵停云还说,想要收你为徒呢。”


    简流光傻在原地:“什么?”


    “他说你有根骨、灵脉什么的,我也听不懂!但人家总比你邢大爷懂的多吧!”屠二娘甩开臂膀剁肉,大喊道,“他说想教你万逸门的剑法!”


    “你拒绝了吧!”简流光不觉得欣喜,只觉得恐慌,也跟着大喊,“你不是最讨厌那些江湖中人了吗!你一定拒绝了吧!”


    屠二娘:“他长太俊了!就这么直勾勾盯着我,我没好意思开口!”


    “……”


    赵停云难不成真觉得他是江行月的孩子,想带在身边亲自抚养,以代父职了?


    这九霄城他是真待不下去了,看来要把回宫的计划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