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毒草、叉仙鱼、运炉灰——别人嫌弃麻烦的活儿，罗昭雪一项不落地接了下来。熏得一身烟灰，清尘诀倒是用到了熟练。


    每完成一个任务，她都记下路径、耗时、灵力消耗，像在解一张地图，算计着下一次能快几分。


    一天跑完整整十五个外门任务，她兴冲冲拎着册子回到历练司，满脸写着“姐真牛”。


    “你就是那个一天做完十五个任务的？”历练司值班弟子啧啧称奇，“这些任务贡献点又少又麻烦，放了半个月都没人接。”


    罗昭雪眼前一亮，"师兄、师兄~那还有其他在宗门内的任务呀？我最近课业太多，只能捡些小事来做。"


    “呃...我翻翻看啊，内门长老那倒还有不少任务没人接，只是很累，你接吗？”


    “我接！”犹豫就是败北！


    她心里暗算：内门任务=可免费蹭内门小知识=无痛白嫖


    罗昭雪领取了出入内门的符篆，一目十行扫过接下来的安排。


    ‘我看看...先去百草峰帮长老灌溉一个时辰的药田，再去帮锻火峰的长老...找灵宠？因为给灵宠做的小衣服太多，灵宠一怒之下不见了？’


    ‘接下来去执法峰誊抄卷宗，这个可以放在前面...然后，每日戌时(19-21点)整理半个时辰藏书阁...’


    她眼睛一亮：噫！这个好！


    -


    次日卯时·清晨5点剑术堂


    天还未亮，空旷的剑术堂便已响起了细剑破空的铮铮之声。


    罗昭雪一袭青衣，银剑如游龙般刺出，斜身后退又再度刺出数剑，剑势凌厉，回首却又带三分轻盈柔和。


    剑招之间转换自然，隐约中竟有了凌霄剑法的缥缈之意。


    江平站在她身后，素白长袍垂落，手中只执一枯枝，上面将将悬着几片枯叶。


    “剑式太急太厉，太过求成。第七式回身太快，膝盖没收住。第十二式，用得不错。”


    罗昭雪回身，她以为自己练得还行，结果一回合能挑出这么多错漏。


    江平皱眉，“你的剑，表面看着平稳，但里面太急，太乱。为何？”


    为何？


    她脑子里瞬间蹦出一长串：


    被莫名其妙扔到这个世界，和邪神结亲就算了，喉咙上好像还被刻印了什么痕迹，人还不是凌霄宗的人，是个随时会暴露的暗桩，两个月后不仅得成为外门第一，还得潜入星罗峰窃取机密。


    ...最后，还必须在三年内拯救世界。


    草。


    她是说好多草啊。


    见她沉默如铁，江平叹了口气，“你昨天接了那么多任务，是想趁年中仙门大比争取进入内门？”


    “是。”她语气平和，但眼神写满了两字：“怎·样”


    “那么，你现在的实力还不够格。”江平淡淡道，“你的剑术是不错，也有悟性。但想得太轻松了。”


    “外门弟子最有实力的那一批都在外历练，大比三年一次，别人起码准备了六年，你呢？


    不论符箓、法宝还是实战经验，你都落后太多，不如...再等三年，那个时候你一定能拿下外门第一。”


    罗昭雪沉默，她...等不起。


    进入内门已经是目前对她来说最轻松的目标了。


    “......如果我必须这次就拿外门第一呢？”


    江平皱着眉，眼前的女弟子神色平静，眼神却固执得像钉子钉进木头，哪怕木头裂了，钉子也不松。


    一看就知道，这人以后肯定是安生不了，就是个刺头命。


    “...唉，”江平长叹一声，举起了手中枯枝，“出你的剑。”


    “一刻钟内碰到我的袍角，就算你今日的课业完成。”


    “...是！”


    罗昭雪神色一正，既然江长老能放言至此，那实力可能确实比她想象的还厉害。


    她不等第二句话，一跃而上，剑势犹如惊雷，直取江平衣袂！


    然中途就被江平手执枯枝架开。


    “？？”她没看错吧？枯枝接真剑？这上面连灵力都没包！


    江平枯枝横立，轻轻点了点她的剑尖，“回神。”


    罗昭雪剑走中宫，虚晃一枪，斜斜刺向江平腰间，一刺一划行如流水，正是凌霄剑法第二式。


    江平右腿轻踏，身形如蒲柳般摆动，剑风带起他胸前饰物，只差毫厘。


    “......”


    继续！


    罗昭雪挽了个剑花，便横剑斜劈过去，剑锋擦过江平肩头，终于逼得他后退半步。


    江平眼神一动，袖袍一撩，枯枝直取罗昭雪腕间，这若是击中，半只手可能都会麻痹。


    罗昭雪凝眉变招，出剑陡然加快，剑势密如细网，却全被江平如闲庭信步般避过。衣袍微动，却始终未被触及。


    ...真难打！


    罗昭雪咬牙，倒手翻转细剑，以剑身压向地面，她趁机向前一翻，整个人犹如鹞子翻身般越过江平头顶！


    剑光犹如飞仙般闪来！


    这本是夺命的一招，却被罗昭雪用来斩向江平垂落的发带！


    江平不得不回身避让，白袍翻起，剑尖将将擦过他的鼻梁。


    罗昭雪脱手掷出长剑，剑锋被枯枝架开，眼见即将落败，罗昭雪指尖微动，竟是抓住了剑穗！


    落空的长剑半空画弧，改刺为削！


    她——居然用剑尖划破了江平胸前衣襟！


    “嗞啦——”，空气凝滞，剑锋停在江平胸前。


    罗昭雪收剑后退：“江长老，这招如何？”


    “......不错。”江平缓缓道，“此招虽险，却是你今日用得最妙的一剑。”


    他拿起枯枝轻点她肩，“明日，依旧是卯时。”


    罗昭雪下意识低头，突然愣住，枯枝上的落叶竟...一片未落？


    江平此时才终于微微一笑，霜雪凝成的眉眼也化了三分，朝霞终于跃出山脉，在他眼中映出点点碎金，“不必叫我江长老，听着怪。”


    “那...江前辈？江师？老师？”罗昭雪试探问道。


    “...你就叫我江师吧。”江平无奈，他并不倨傲啊，为何这些弟子们都如此敬重他。


    “明天，教你如何稳住气息，维持枯叶命脉。”


    罗昭雪也笑了，青丝被晨风撩起几许，剑术堂外的白霜，也在此刻悄然化作了清莹的晨露。


    -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天都去江长老那练剑，雷打不动。


    完事赶回去上阵法大课，不知不觉也升到了Lv.2。


    剑术堂？她已经被特批免修了。


    一来二去，她在一个星期内，就从霸道猖狂剑道天才变成了兢兢业业打工皇帝。


    被她暴揍过的封隋，在剑术堂门口整整蹲她蹲了三天，最后被路过的历练司师兄友好告知：“以后不用等了，她忙着造福宗门。”


    罗昭雪心态良好。


    此时的她，正一边啃着临走前江平塞来的辟谷丹，一边看着厚厚的《阵法大全详解》，往锻火峰赶去。


    “这炎长老怎么老是...嚼嚼嚼...老是把灵宠逼得离家出走...每天都只能最后一个再做他的任务...”她含糊地抱怨：“次次都得我来抓。”


    炎长老的灵宠是一只小小的寻宝鼠，虽然现在的大陆也没啥宝物了，但对药修、丹修、器修而言，人活着还是要有点“聊胜于无”的梦想的。


    罗昭雪弯腰在各个仓库摸索，一边碎碎念：“鼠鼠啊你在哪儿，我给你带了小糖丸……”


    “你找什么呢？”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哟，这不我们阵器双修的小天才陆谨言吗！你来炼器峰学习啦？”罗昭雪笑眯眯的问。


    “对...对啊。怎么了。”陆谨言勾勾自己的小辫子，“一来就看你在长老这翻箱倒柜...他寻宝鼠又不见了？”


    “是呀，来都来了，帮我一起找找？”有些事，大人可能会觉得累，但换成初二的小·学·生来做，就刚刚好。


    “本大爷怎么可能——”陆谨言说到一半，对上她那“你再装我就打你”的目光，默默闭嘴。


    “小陆啊，怎么几天不见，就染上了奇怪的口癖啊？不要老是本大爷本大爷的。”


    罗昭雪语重心长说道，“你知不知你这样漂亮的臭屁小孩很容易被路过的姐姐们抓去蹂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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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什么啊！我才不可能被抓去...干什么呢！”


    倒是很听话的马上就改了。


    罗昭雪就这样一边和小孩有的没的闲聊，一边疯狂拆家，不知过了多久——发丝突然一痛。


    坐起来一看，那只肥嘟嘟的寻宝鼠正端坐她的肩头，嘴里还叼着她的发带，一脸“找我干嘛鸭”的表情。


    镜面柜前，女修发丝凌乱，青衣被灰尘染成了绿衣，连发带也被啃了。


    “...阿嚏！...找你找得我俩都快变黑猫警长了。”


    罗昭雪捻起肥肥鼠，给自己和它都上了个清尘诀，“好，任务完成。”


    站起身，伸个懒腰：“我得去藏书阁整理书籍了，下次再见，小陆。别忘了收拾你翻乱的屋子啊，”


    陆谨言睁大双眼，正想谴责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修，却眼睁睁看着那清尘诀一拍过来，一时怔住，只能看着她飘飘衣袖走了。


    ...清尘诀能用到这地步？陆谨言看看自己周身。


    她不是才养气中阶吗？


    ...


    亥时将近，藏书阁里只余罗昭雪一人。


    她坐在角落，灵力压着一张破旧的阵法残卷，眉心紧锁。桌角堆着几本厚厚的《阵法通》《三年大师五年背阵》《入门三十招》，手旁是一册她自制的小笔记本，写满了推导公式。


    “......阵眼死活对不上，”她挠头，“这残阵也太难算了...”


    下一次还能遇见陆谨言的话，可以多问问他一些卡点的阵法知识。


    她不泄气，继续勾勒符文。


    “...咦？”眼前模拟阵纹蓝光一闪，终于开始运转。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展开手册记下思路，“明天可以试试去宿舍后山布阵...等等，好像没多少灵石了。”


    她低头翻了翻储物袋，灵石没剩多少，全拿来当燃料了。


    她合掌对月祈祷：“......希望长老的藏宝鼠多逃跑几次，阿门。”


    勾勾画画，月色悄然洒下。


    “罗昭雪？”斜后方传来一声唤。


    她提笔的手微微一顿，回头一看...正是执法峰的巡逻长老严锁月。


    严锁月一袭深蓝长袍，头束银白莲花冠，眉目如霜，正立于书架旁，颇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气。


    “藏书阁即将关闭。”她道，“你在学阵法？可我记得你是剑修？”


    “严长老，”罗昭雪起身行礼，“因为在练剑时，发现剑法虽能以一敌万，却极难攻下高阶的阵法。”


    “大课上的阵法只是做了粗略的入门讲解，弟子便有了兴趣，所以研究一二，以求将来结合剑阵破敌。”


    她想想又补了一句：“而且——阵法挺有趣的。”


    严锁月走近，淡淡的桐花墨香传来，她垂眼扫过案上的残阵和手边笔记，见一残阵竟以被墨笔点出三个阵眼，还补全了阵法的漏洞所在，笔锋藏着剑修独有的锋锐。


    “自学残阵，神魂易乱。你可知这是何阵？”


    罗昭雪怔住：“弟子以为是《九徽引灵阵》残篇...”


    严锁月摇头，烛灯忽明忽暗，她袖口纹的银色阵法也一明一暗。


    “这是百年前的《九宫锁魂阵》。”


    “一长老将陨，妄图以阵续命，被师门破阵反噬，神魂俱灭。”


    严锁月指尖一点笔记残阵，竟隐隐又补出两个阵眼，“你已误打误撞补上其中一环，还好你灵力尚浅，不然连神魂都被锁去。”


    罗昭雪冒冷汗，差点把自己学归西？


    她这才明白“神魂易乱”四字的分量。


    严锁月垂眸：“你不傻，运气也不错。若真想学阵，明日整理完藏书阁，来锁月轩。”


    “我教你布阵。”


    罗昭雪愣住，随即抬手，郑重一拜：“弟子谨记。”


    直到那道藏青色的身影消失，罗昭雪才把笔记举起细细观摩。


    纸页已经有些卷角，墨迹也未干。她翻到刚才完善的阵图，用指尖轻轻点上旁边的批注。


    罗昭雪瘫在座椅上，揉揉酸胀的后颈,“如果只靠运气，怕是活不过第一天。”


    “算得准，才不用赌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