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假户籍

作品:《出府后的第七月

    织暖的心跳先似漏停半拍,随后若擂鼓般震颤起来。她尽量平复心绪,缓缓侧目,低垂的长睫微微颤动,余光瞥见的是经风吹起的绯色衣袂。


    “张殿帅?”织暖紧绷耸起的双肩放松下来,幸好不是秦诗,她长舒一口气,佯装惊讶:“你怎在此,真是巧了。”


    张独寒直直看着她,阴冷反问道:“见我为何要跑,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很可怕的人?”


    日光透过毫无遮蔽的古木洒下,林间古树参天,盘曲的古树枝桠随风晃动,站久了织暖不免觉得有些渗人。


    她瑟瑟缩缩环顾四下,林子搭配张独寒这张脸真是应景,她冲他假笑,想着嘻嘻哈哈糊弄过去,抬步便走,“走吧,这林子怪渗人的。”


    还未走出几步,织暖突感袖角一沉,回眸间,有东西被塞进她掌心。


    “你欲谋生,正经差事需要户籍,拿着,”张独寒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柔和,见她瞪圆葡萄眼,显然对其行为有些震惊,他遂轻咳几下冷了声,“当然,你若是想干些不需证明身份的活,我也不拦。”


    大兴取消前朝良民和贱民并立制,实行主户与客户制,凡在境内者均有户籍,户籍官府登记一册,百姓手持一册。正经差事均需登记户籍,而似偷鸡摸狗,黑市打杂,这样的差事则不需。


    织暖专心拿着竹简看,张织暖,下户,潭州人,张汝风家中长女……


    他难道在试探她?为不惹张独寒起疑,她装模作样将户籍册子倒过来又看一遍,而后递给他,嘴硬道:“有劳殿帅费心,我自己有,用不着这个假户籍,还是快销毁吧,被人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


    “哦?”张独寒剑眉微挑,并未接过。


    “你要我销毁,你确定?”


    织暖低着头,手怔了怔,僵在半空。


    她确实是想要的。


    他真的很懂窥探人心,户籍册子与她而言,无异于刨子对木匠的重要性。


    “假的我可不敢拿。”虽嘴上推拒,她的手却诚实往回收了收。


    她不是不知,一旦收了册子,便等同于承认身份有异,她不是织暖,自己会有把柄在他手上。


    心间陷入一阵纠结。


    只是还未等她再开口,便见张独寒觑着她脸色,俯下身来,“怕什么,我拿的东西不会有假,”张独寒平视着她,阴影笼罩下来,“还是你觉得,以我的能力调不来你的户籍?”


    织暖心下一惊,猛的抬眼看他。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的皂粉香气。


    却见他面无表情道:“此乃你在潭州官府的户籍存档。”


    她未曾料到,他竟顺势演下去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便怀疑自己身份,说不定已去潭州官府调查过。既是调查过,他自然是知晓,潭州没有平人织暖。


    造个假身份于他而言轻而易举,只是他的目的是什么,要她心存感激?


    总归此举对她是有利的,她倒是不必忧虑如此多。


    织暖眼皮一眨,紧攥竹简的手缓缓松开。


    “是吗?我虽不识字,可是,我姓名是两个字,户籍上的姓名分明是三个字。”织暖装模作样展开竹简指给他看。


    “那不是你的姓名,那是写的谭洲人,”张独寒看着竹简上的‘张织暖,下户’面不改色读道:“潭州人,织暖……”


    他倒要看看,她要装到什么时候。


    织暖冲他笑笑,脸色如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这样啊,谢过殿帅,还得是殿帅神通广大。”话毕很快将册子收起。


    张独寒不动声色抿了抿唇。


    他直起身上下打量她,不经意瞥见她胸前赃污,又想起陆乘风汇报的话。


    转瞬心下烦躁,闷了口气耐着性子叮嘱,却又近忽命令,“近日,莫要来街上闲逛。”


    织暖眨巴眨巴漂亮眸子,眼神清澈的似一汪新泉,“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别给自己找死。”


    这话来的既莫名其妙,又难听。


    织暖并不在意,她抚着户籍册子,满脑子想的皆是往后赚钱的好日子。她没吭声。


    “听清了吗?”


    恰好此刻一只麻雀飞来,张独寒甚至未抬眸,抬手间袖中飞刀出,麻雀倏忽落下,正正巧巧砸在织暖脑袋上,缓冲了下才落地。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话还未说完,织暖捂着脑袋退后几步,她看了眼地上落鸟,一脸莫名其妙,唇角不爽扯了扯。


    他却像无事发生觑了眼她细腰,板了脸,厉声道:“陪我玩个游戏。”


    “用银针射、我,”话毕,不待她反应,张独寒已迈步走远,两人之间隔着七八棵树远,“碰到我分毫便算你赢。”


    织暖一听,只觉他脑子有问题。


    哪有人求虐待的,他不会是有何特殊癖好吧。心里想的这番话敢想却是不敢说。


    “殿帅,你确定?”织暖愈加搞不懂他有何目的,她隔着几十米远扯着嗓子道:“若我赢了有何奖励?”


    “若你赢,玉簪还你。”


    闻言织暖瞪大双眸,瞬间来了兴致,若泛秋波的眸子水汪汪看向他,琼鼻丰唇,皎若秋月,掂了掂脚,“你说真的,可不许反悔!”


    她想着,银针只要碰到他便算赢,对算是掌握主动权的她来说,不算太难。


    张独寒轻轻颔首,负手而立,胜券在握。见她兴高采烈两眼放光,这蠢女人不会真觉得她能赢吧。


    然而织暖眼神愈发坚定,她手持银杏叶抬臂,瞄准张独寒臂膀未犹豫半分便射出银针,不曾手下留情分毫。


    张独寒身子只轻轻一偏便轻而易举躲过,他看着她,眉眼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紧接着,三支银针接连朝他射来,他左闪右躲,脚步却未挪动半分,银针擦身而过,掠起一阵寒风。


    织暖皱眉噘嘴,失望的叹了口气。


    “该我了。”张独寒眸光转瞬冷冽,突然平声。


    话落,织暖眼见一只飞刀打着旋朝她眼睛飞来,她浑身激起一阵战栗,猛的向右退了几步却还因躲闪不及被削落半缕青丝。


    她转身朝后看去,见六旋飞刀大半已嵌进树里,错愕间,她觉得不对劲,若她未躲过,飞刀嵌进的便不是树上,而是她的眼睛……他在下死手!思及此,她不禁惊起一身冷汗,赶紧又看向张独寒。


    果不其然,复两枚飞刀一并袭来,她灵活躲过其中一枚。另一枚却因躲闪不及抬手去挡时被刮破手背,硬生生剐下来一片薄薄血肉。


    鲜血沿着少女纤细葱指滴落,砸进冰冷的土里。织暖瞪着圆圆的葡萄眼,甚至未反应过来疼痛,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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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明前一刻还赠她户籍册子,这一刻却要取她性命。


    “救命啊,杀人啦!”


    下一瞬,她转身若小兔子般狂奔,眸底闪动。


    这一切并不在张独寒的计划之中,他手心渗出汗来,无比后怕。不应该啊,他分明已手下留情。


    他没犹豫起身飞跃至她面前挡住去路,抓起她的手细看了看伤口,见少女低垂着头不语,默默使劲试图将手抽走。


    他眉心紧皱,从衣袖中掏出个银白瓷瓶将黑灰色药粉洒到伤口上。


    “啊……”织暖吃痛,眼底转瞬沁满泪花,小手颤颤着往后缩,却被他紧紧箍住手腕。


    啪嗒——


    有滴泪砸到张独寒手背上,似落入平静湖面的小石,搅皱一池春水。


    张独寒洒药粉的手怔了怔。


    她抽泣着收回手,胸膛有规律起伏着,喉间带着气若游丝的颤音。


    药粉被血浸湿黏在肉上,很快便神奇止住了血。


    “记住了,”张独寒上完药将药瓶塞给她,良久复道:“以后每日辰初至此,我会在此地等你,你何时能赢,我何时将玉簪还你。”


    织暖没理他。


    张独寒食指半勾,竟缓缓抬手欲为她擦泪。


    织暖气呼呼别过头去,却被他强硬掰过下巴看他,“记住了?”


    “我不会来的。”织暖强硬道,她一面恶狠狠看他,一面揣好户籍册子,挣脱他后踩了他一脚大步离开。


    第一次见她这般,少女自认为狠恶的表情落在张独寒眼里却霎是可爱,他看着她小巧纤弱的背影,提了嗓音道:“别对旁人尚存没用的善心。”


    转过身去,织暖泪水瞬间止住,眸光骤冷。


    她是怕疼。不过在尚书府时受的冻伤、烫伤、踩伤,不比刀剑划破肤腠好受。她已习惯了,并不会为身体之痛真心诚意落一滴泪。


    “新年快乐。”张独寒对她说。


    这话本便落得极轻极淡,几不可闻。恰好有大抔试燃的烟花在空中爆开,祝福声全然淹没在爆竹声里。


    见她走远,他拾起飞刀左瞧右看,又尝试以树做靶还原了下角度,这才发觉飞刀的速度极快,饶是他手下留情,普通人一时也根本难以反应过来,他和男子打斗惯了,还是头一遭和女子切磋,的确是他思虑欠周。


    不过也好,只有让她心生畏惧,才能在剑拔弩张的乱世中护好自己。


    那头的织暖并没急着回客栈,她想知道,秦诗来仁义堂偷偷拿的是什么药。


    只是她还没到华容街,迎面便撞见个慌慌张张拽着年轻姑娘吭哧往回跑的婆子。


    见织暖正朝北走去,婆子好意提醒,“姑娘!莫要往那去!”


    织暖停步,警惕瞧着二人。


    婆子上下觑了眼织暖,“我看你也是本分人家的姑娘,便好心相告,朝廷有议和打算,正广搜良家子要送去南冥!天老爷的!不找他们官家子嗣,反倒来掳平人的孩子!这是什么世道!”


    婆子叹了声气,随即不等织暖再言,便拉着年轻姑娘跑了。


    织暖神情闪了闪。


    蓦地想起张独寒那句话。


    “近日,莫要来街上闲逛。”


    织暖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南冥她自是要去的,只是在此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