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


    雾源山坳里的景象，在几个月间，已然彻底变了模样。


    曾经图纸上的线条，如今都化作了与山水融为一体的建筑。


    李云峰和孙丽娟在这山里又待了一段时日。


    眼瞅着一切都上了正轨，两人也便动了回四九城的心思。


    “这儿的空气再好，待久了，是有点儿闷。”


    孙丽娟伸着懒腰，看着远处初具雏形的亭台楼阁。


    李云峰点了下头。


    雾源的宅子自然留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等他们下次再来。


    回到四九城。


    李云峰几乎没在家停留，车子直接开往门头沟方向。


    孙丽娟则是回家看孩子去了。


    这几个月山里生活，瞧着清闲，她也跟着没少费神。


    门头沟，地下六百米。


    这里，是李云兰的“地盘”。


    无数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脚步匆匆，各种叫不上名的精密仪器闪动着幽幽的各色指示灯。


    空气里，有种消毒水混合着金属的特别味道。


    “哥！你可算回来了！”


    李云兰一身合体的白色实验服，长发用一支笔随意挽在脑后。


    看见李云峰，她脸上先是一喜，但随即那科研人员特有的专注又占了上风，眉宇间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倦。


    “雾源就那么好？让你乐不思蜀啊？”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又带着几分亲近。


    李云峰上下扫了她几眼。


    “气色还行，没见瘦。”


    “那是自然！我这儿管着这么大一摊子，想瘦都难。”


    李云兰嘴角一撇。


    “倒是你，山里伙食看来是不错。”


    “还行。”


    李云峰回答得简单。


    他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着。


    这地下六百米的实验室，比起他上次来，规模又扩充了不少。


    “新加了不少项目？”


    “嗯，几个新材料方向的，还有生物医药那边的课题，进度都还行。”


    李云兰跟在他身侧汇报。


    “成果评估过关的一批人，已经准备往下面送了。”


    李云峰“嗯”了一下。


    这地下六百米，只是龙腾科研体系的“入门班”。


    真正的核心，在更深的地下两千米。


    那地方，才是龙腾集团震慑全球的本钱，也是他李云峰亲自坐镇，搞那些“大动作”的地方。


    能从六百米筛选到两千米的，哪个不是人才里的人尖子。


    “王文才呢？那小子最近怎么样？”


    李云峰好像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一提起王文才，李云兰脸上掠过一抹不太自然的红，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他……他不就那样，一天到晚埋在数据里头，跟个木头疙瘩似的。”


    李云峰脚步慢了半拍，扭头看她。


    “你们俩，究竟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啊？”


    李云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什么拖到什么时候？”


    “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云峰眉毛一挑。


    “我问你俩，什么时候把事儿办了？我这当舅舅的，红包都捏了好几份了，再不送出去，都要长毛了。”


    李云兰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跺脚。


    “哥！你胡说什么呢！谁……谁稀罕你的红包！”


    “不稀罕？行，那我可省钱了。”


    李云峰作势要收回什么似的。


    “哎！你这人！”


    李云兰又气又急，却拿他没办法。


    “讨厌死了！”


    “说正事。”


    李云峰转过身，表情没什么大变化。


    “年纪都不小了。王文才那小子，他要是没个明确态度，你跟我说，我替你好好跟他‘沟通沟通’。”


    “用不着你沟通！”


    李云兰下意识反驳，声音却低了不少。


    “他……他人挺好的。”


    “挺好是多好？能当卡刷，还是能下崽儿啊？”


    李云峰的嘴，有时候是真毒。


    李云兰被他堵得半天说不出话，只能瞪着他。


    “你这人，话怎么这么难听！”


    “实话。”李云峰道。


    “我这当哥的，总得替你瞅瞅。别回头让人给蒙了。”


    “王文才他才不是那种人！”


    李云兰急声辩解。


    “行行行，不是那种人。”


    李云峰摆摆手，不跟她犟这个。


    “那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个准话？我好通知我那未出世的外甥，让他排队投胎的时候，眼睛放亮点，挑个好时辰。”


    “噗——”


    李云兰一个没忍住，被他这没正形的话给逗乐了，脸上的红晕却更深。


    她手指绞着衣角，过了半晌，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快了……”


    “多快？”


    李云峰追问，不给她含糊过去的机会。


    “就……就今年年底吧。”


    李云兰的声音跟蚊子哼似的，但还是清晰地落进了李云峰耳朵里。


    “年底？”


    李云峰重复了一遍，心中飞快地计算着。


    现在是九三年的下半年，年底结婚……那孩子出生，怎么也得是九四年了。


    他脸上出现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笑。


    嘿。


    敢情自己这大外甥，还跟自己上辈子一样，都是九四年出来报道。


    这算不算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巧合？


    “行，年底是吧？”


    李云峰点点头。


    “我可记下了。到时候，王文才那小子要是敢耍花样，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他不敢的！”


    李云兰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这话太绝对，脸颊更烫。


    “哥，你……你别总吓唬他。”


    李云峰看着自家妹妹这难得一见的小女儿姿态，语气也缓和了些。


    “行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有谱就行。”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实验室这边，有什么不好处理的，直接来找我。”


    “嗯！”李云兰重重点头。


    兄妹俩又简单聊了几句实验室的具体事务，李云峰便准备去更深层的地方。


    快走到专用电梯口，李云兰忽然在后面喊他。


    “哥！”


    “嗯？”


    “那个……红包，你可得准备个特大号的！”


    李云兰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扬着下巴，大声说道。


    李云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


    “放心，亏待不了你。”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通往地下两千米的专用电梯。


    妹妹李云兰今年也三十多岁了。


    这个年代，三十多岁还没结婚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尤其是像是李云峰这种家庭的，应该早就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