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气氛笼罩整个空间，打破这一点的是干尸的声音。


    “恭喜进入最终选拔。”干尸说，它似乎根本没发现卿晨和连云逸只是刚刚误入这里的人，而是将他们一起看做了游戏的一环。


    它宣读规则：“请三位选择出一位骑士，接受国王举办的骑士授勋仪式。”


    “另外两个人呢？”连云逸问。


    “剩余两人请在原地等候。”干尸说。


    连云逸看着眼前的景象，开始思考。


    他是后来才进入领域的插入者，但是他对这个领域并不是一无所知。特殊管理局的专员很少保持两眼一摸瞎的状态，他们时刻与外界联络，获得比普通人更多的线索。如果他们都一筹莫展，那么只能说明那个领域极度危险，领域主藏匿的非常深。


    这个领域的规则类似于选拔，不管是最开始挑选一人，还是后面的末位淘汰制，都与选拔有关。


    显而易见，这个所有人竞争的位置非常重要，也非常的危险。


    无论是生还是死，都维系在‘骑士’这一个角色身上，领域主的执念也在‘骑士’身上。


    是爱还是恨，是想放过还是想杀死，承担这一角色的人将承受最大的压力。


    连云逸挡住了秦赫的目光，他并不信任这个人。他到来时那群人已经开始了无意义的躁动，而秦赫刚巧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


    他的卿卿从来不是什么会主动招惹其他人的人，那么有问题的只能是其他人。卿卿被欺负了，有错的肯定是欺负他的人。


    而现在那些人都不见了，可能死了，那么秦赫的嫌疑最大。


    而秦赫本人，好像也没有打算隐瞒这一点。


    联络员在耳麦里说：“秦赫，二线明星，这个月刚好有一部大爆剧。他在ec3区的行程在上个月就确定了，行程表暂时也看不出问题。”


    “往前推。”连云逸与联络员低声交流，“是否有意外事件。”


    “有。”联络员调查后说，“半年前他的经纪人曾经报过失踪，一个小时后就找到了人，没有惊动媒体。”


    “查他的经纪人。”连云逸说。


    不到一分钟，联络员有些讶然的说：“...一周后经纪人离职，一个月后经纪人在家中被发现在浴缸里溺水身亡。”


    “死亡前经纪人喝了酒，当天没有访客，房屋没有入侵痕迹，室内没有挣扎痕迹，所以以意外结案。”


    连云逸看秦赫，秦赫却像是他不存在一样，始终往他身后看。


    秦赫在看卿晨。


    得出这个结论后，连云逸不由得更加警惕。


    全世界每天都有许多意外发生，并不是每一件意外事件都与异能有关。但是如果和异能世界扯上关系，就像是叶步光怀疑卿晨母亲的死亡一样，一旦沾上异能，意外就不一定是意外。


    异能者有太多方法让谋杀变得像是意外，有些案件根本没有证据可言。


    特殊管理局可以无视证据抓人，也是因为异能者的特殊性。


    “经纪人死亡后手机号没有注销，近期有使用信息，我正在调取记录...最近使用地区是ec3区，昨天。”联络员说。


    继续往下查也需要时间，但是足够证明秦赫有问题。


    连云逸看向门的方向，通往下一关的门上，鲜红的颜料写着倒计时。


    连云逸不会让卿晨面对危险，无论是什么样的危险。


    “我去。”连云逸开口，“卿卿，你在这里等一会，可以吗？”


    卿晨没回答，秦赫先开口：“这位同学，我不能选吗？”


    “特殊管理局，请配合工作。”连云逸拿出证件，他看着秦赫，好像已经将这个人的样貌印在脑海里，即使日后秦赫犯事逃脱，也能一眼看到他。


    他转过身，把两样东西塞到了卿晨手里。


    “备用联络，还有道具。”连云逸对卿晨咬耳朵，“如果他对你做什么，直接用，死不了人但是也不会让他好过。”


    卿晨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拒绝，只是说：“我没说你可以离我这么近。”


    连云逸原本很严肃的神情立马垮了下来，他嘟囔着：“我没有...对不起卿卿。”


    秦赫模仿学生举手：“这位专员先生，请问我真的不能——”


    刹那间，几道白光闪过，白色羽毛的羽根就像是尖刺，将秦赫钉在了墙壁上。


    太快了，快到肉眼捕捉到残影的时候，秦赫已经动弹不得。


    秦赫不舒服的挪了挪脖子，却也没敢做大动作。


    其中两支白羽在他的脖子左右两边，白羽带着的高腐蚀性已经开始灼烧墙面，如果碰到它，哪怕一点点，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安静。”连云逸说，他似乎对这种威胁十分顺手，以至于出手时根本没有犹豫，“你的所作所为瞒不过管理局，在这待着，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秦赫不说话了。


    连云逸说完，突然意识到了刚刚的行为有些凶残。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卿晨的脸色，但是卿晨看着干尸，没看他。


    他有些失落又有些难过，才刚成为追求者没有几个小时，就已经面临被追求对象厌弃的可能。


    联络员适时问：“连专员，需要我帮你搜情话大全吗？”


    连云逸只觉得联络员想让他的爱情更死亡一些，卿晨是会被情话打动的人吗，他不是。


    “卿卿，待会见。”连云逸最后说。


    不管是他的隐瞒，还是别的事情，他相等从领域出去后，好好和卿晨解释清楚。


    他有些眷恋的看卿晨一眼，转身走入那扇门。


    当他的身影没入门内的黑暗后，整个领域仿佛都在震动。不是地动山摇，而是无数个声响释放的音波。


    “恭喜‘骑士’，现在开始授勋仪式！”干尸们说。


    广播把消息传递到了领域的每一个角落，卿晨听到了激昂的乐曲，从外界传来。仿佛真的有一支乐队，在替这个王国欢呼。


    他右手把玩了一下连云逸塞给他的两个东西，一个是耳麦，还有一个是匕首，但是小黑龙有些躁动，似乎很想跑出来把这个东西给吃了。


    多半和异能有关，特殊管理局的小物件真多。卿晨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小黑龙，戴上了耳麦。


    佩戴完毕后，耳麦里传来了人声。


    “你好，我是你的联络员...”到这里，联络突然掐断了三秒，然后传来和刚才并不相同的声音，显然是换了一个人，“我是你的联络员，叶步光。”


    不认识，连云逸没提过。卿晨略过了这个问题，他想把这个联络器毁了。


    和特殊管理局沾边的东西果然让他很不舒服。


    他偏过头，秦赫还保持着贴墙站着的姿势，见他终于搭理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愿意和我说话。”秦赫说，“现在碍事的人走了，你...”他用重音说着这个名字，“卿晨，你一定很好奇吧，我为什么知道你——我到底想做什么？”


    卿晨想到可以用秦赫把耳麦毁了，勉为其难接话：“我一点都...”不好奇。


    “问他。”叶步光在耳麦里说，“他想做什么。”


    卿晨沉默了一会。


    他幻想过他和特殊管理局的交锋，比如连云逸和他的同事们把他团团包围，然后连云逸一边哭卿卿一边质问他为什么要欺骗他的感情。


    再比如他们为了人类而战斗，直截了当要把他杀了，于是他们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开始大战。


    再再比如，连云逸说我爱你我要为了你背叛人类，然后他们手拉手浪迹世界——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是想一想又不会怎么样。


    卿晨是真的没想过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他知道连云逸不放心他一个人，所以要他的同事远程看护他。但是他没想到特殊管理局的人居然这么荤素不忌，都在监视他，觉得他可疑，还要他帮他们。


    他和特殊管理局的第一次交锋，是协作？


    有些过于搞笑了。


    叶步光等了一会，没等到卿晨说话。他也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拿连云逸中二期的照片和你交换，麻烦你配合我们工作。”


    “...”卿晨沉默了。


    卿晨不知道连云逸在特殊管理局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真的不知道。所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连云逸的同事要拿这种东西换他合作，为什么，难道他们都知道连云逸在追求他？


    但是他不是今天才暗示连云逸的吗？


    “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会为难你。”叶步光见他久久不答，继续说，“但是这些信息对我们非常重要。”


    叶步光加大了筹码：“连云逸写的暗恋日记放在管理局，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偷出来。”


    卿女士和卿晨说了那么多特殊管理局坏话，特殊管理局铁血无情人类至上不择手段，但是也没和他说这算什么。


    妈妈，特殊管理局没有想杀他，还想给他上供，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卿晨沉默了一会，最后说道：“成交。”


    他问秦赫，语气冷漠，听不出一点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次换秦赫沉默了，他突兀的笑了一声，颇有一种秘密被公开后的索然无味：“特殊管理局也知道了？算了。”


    不正规的交易在成交一秒后迎来滑铁卢，卿晨很想问叶步光交易还算不算数，叶步光还偷不偷连云逸的日记。


    天知道为什么特殊管理局的人要偷同事的日记，但是卿晨真的蛮想要。


    “他反悔了，交易还算数吗？”卿晨问。


    叶步光说：“...算，请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


    外界的声响更大了些，但是这个狭小的室内，却突然有了些许凉意。卿晨听到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秦赫站在原地，他身上依旧有连云逸的羽毛，但是下一秒一个干尸从门外走进，走向他。


    领域内早已失去理智的怪物原本只会被领域主驱动，但是此时迈步上前，一手抓住了将秦赫身旁的白羽。


    刹那间它的手被腐蚀出血水，白骨上出现漆黑的伤痕。它一个一个将白羽摘除，后退两步，在原地被白羽腐蚀殆尽。


    秦赫转动脖子，失去桎梏后，他脸上的轻蔑也更深。


    “你不是异能者。”秦赫说，“他们居然没有派人保护你，看来他们也不怎么重视你。”


    卿晨偏过头，他脸上浮现些许困惑。


    他确实非常困惑，最近遇到的怪人总是认为他又善良，又需要保护。


    他需要吗？


    他的目光略过秦赫，地面上的黑水形成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坑，但是却有一样物品掉落在坑外，在干尸被腐蚀成水前从它身上剥落。


    那是一个工牌，上面有姓名和部门，也有照片。


    “你发现了？”秦赫说，他弯下腰捡起工牌，大大方方的展示给卿晨看，“特殊管理局绝对不会和你说，异能者到底是什么东西。”


    卿晨知道，很多事情卿女士都会和他说，以此让他了解属于他的罪恶，究竟有多么庞大。


    秦赫说：“从来没有天生的能力者，所有人的异能都是后天得来的，来自本源的馈赠。通过了本源的考验，就成为异能者，没有通过，就成为失落者。”


    “就像这个领域主，它活着的时候抛弃父母，抛弃妻儿，抛弃良心，踩着家人同僚向上爬。母亲摔倒瘫痪时，它在工作，妻子生产的时候，它还在工作。教唆新人，恶意造谣同事，陷害竞争者。它如愿当了一个经理，过上了年薪百万的生活。”


    “当然，它被裁员了。”秦赫说，他的语气不算讥讽，反倒透露出些许热意，“一朝跌落谷底，拥有的东西全部化作泡影，它再也无法爬起。”


    温度渐渐冰凉，墙面上浮现出了更多的门。每一扇门后，都有一具干尸走出。


    在已经选拔出骑士后，它们竟然又返回了这个房间。


    “授勋仪式已经开始，恶龙也将出动。”


    它们说：“你们之中有一头恶龙，它会吞食掉无辜之人。”


    它们空洞的眼眶中仿佛出现了血液一般的红色，它们看着房间内的两人，影子拉长像是探出了头。


    “你们谁是恶龙？”


    鲜红的倒计时再次出现在最前方的门上，这一次只剩下了六十秒。


    “而打败它的，是它陷害过的竞争对手。”秦赫说，“多么让人不甘。”


    卿晨漠然的听着他讲故事，他没有任何的看法和见解。鲜红的倒计时也挑不起他的情绪，就像是没有生命的冰雕娃娃。


    秦赫说了这么多，终于图穷匕首：“但是本源出现了。”


    “它平等的对待我们所有人，本源赐予了它机遇，给了它新生。如果不是本源，它怎会拥有这么庞大的王国？”


    秦赫轻声说：“就像是我，如果不是本源，我早已腐烂在山崖下。”


    卿晨再次沉默了，他头一次听到这种理论。


    这算是在夸他吗？怎么能有人连夸人都夸的那么让人嫌弃？


    叶步光那边断了一会，然后说：“你面前的人已经被确定为a级异能罪犯，伙同其他异能者进行不下四起恐怖袭击，极端主义者。”


    特殊管理局或许下副本的专员人手不足，但是信息方面出了奇的快。


    叶步光说：“如果你还有印象，昨日步行商业街曾发生过骚乱，就是秦赫策划的犯罪。”


    就是他啊。卿晨心想。


    吃饭吃一半，把连云逸叫出去工作的罪魁祸首。


    他们死了会更好。卿晨冷漠的想，不管是领域主，还是秦赫。


    “特殊管理局绝对不会和你说，本源才是慈悲的父。”秦赫说，他虔诚的说，“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你只是个普通人，你连本源的考验都没有获得，却想和他们一起忤逆本源。”


    “你们这些人怎么配呢？”他讥讽道。


    而耳麦对面的叶步光语气开始焦急：“如果他有攻击倾向，请立刻使用连云逸留下的道具，他对你有很深的恶意，连云逸还在进行游戏无法赶到——”


    卿晨把耳麦取下，手腕轻轻一晃，特殊管理局的联络器就掉落到了秦赫面前。


    秦赫有些意外的看了卿晨一眼，然后抬脚把耳麦碾碎。


    “你胆子真大。”秦赫说，“不寻求特殊管理局的庇护？”


    卿晨没回答这句话，他看了一眼门上的倒计时，最后十秒。


    碍事的特殊管理局终于远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