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会在这？顾汐玥呢？


    简橙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然而陆禾明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用麻绳将她的手背过去绑了起来，期间他手里的刀稳稳地抵着她，没有丝毫松动。


    简橙顺从地跟着他走，她毫不怀疑对方会在自己有小动作的一瞬间不考虑任何直接杀了自己，她几乎没有逃脱的余地。


    只差几步她就能回去了，走前她最后望了一眼营地的方向期盼能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然而密叶掩映着他们的动作，点燃了的篝火边同学们嬉笑的声音也渐渐地远去。


    等停下来后，他把刀慢慢撤离了她的脖子，猝不及防地狠踹向简橙的膝盖窝，痛得她腿一软直接跪趴在了地上。


    “啊！”


    简橙的脸狠狠擦过凹凸的土地，有野草和砂砾刺在她的眼睛周围，让她睁不开眼。


    这该死的陆禾明，有话能不能好好说，怎么没点铺垫直接开始动手了。


    陆禾明蹲了下来，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会儿她狼狈的样子，然后把刀随意地扔在了手边，像是根本不在乎地上那位是否有能力反抗。


    “简橙，对吗？”


    简橙勉强睁开一只眼盯着他，没有说话。


    陆禾明看着她视线落在自己已经渗血的衣服上，他笑了笑，把自己的衣服撩了起来，露出里面重新被血浸透的绷带，歪着头道：


    “好奇吗？这是你的成果啊。”


    简橙看见白色的纱布已经彻底染红了，他脸色虽然不太好，但是整个人的状态却超乎异常的亢奋，行为举止似乎并没有受到伤处的影响。


    她心脏狂跳，是洛倾寒捅伤的吗？他们刚刚在路上遇到了？


    像是读出了简橙眼里的困惑，他脸上的笑意扩大，善解人意跟她解释道：“这是顾汐玥捅的。”


    简橙瞳孔颤动，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时，天空也应景地响起一道闷雷声，几滴雨点落在了简橙的脸上，豆大的雨点拍打在她眼周，让她剩下那只眼不停眯起，被麻绳束缚的双手也忍不住挣扎起来。


    然而陆禾明却像是全然没有感觉，继续自说自话起来，手里还比划着还原当时的动作。


    “她说完之后就朝我刺了下来，但是被我拦住了，按理说她失败了之后该放弃了，没想到她竟然继续拿着这把刀往我心脏上捅。”


    简橙被迫听着所有的细节，心头震撼无比，顾汐玥这些天来看起来都很平静，有时她甚至以为对方真的开始接受陆禾明了，所以才犹豫着没有出手。


    而方才两人在捡柴时偶遇她虽然察觉到对方身上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并未料想过那是真正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顾汐玥她，竟然想直接杀了陆禾明，并且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哦，你知道是哪把刀吗？”陆禾明作出想起什么的样子，又把刀捡了起来，停在简橙的胸口上示范，像个尽心尽力的老师，声音十分和善。


    “你看，她当时就这样，双手握着，死命往下捅。”


    说着，他的手稳稳攥着刀柄，悬在简橙胸口上方就要往下刺，尖刃破空的声音响彻在她耳边像死亡前的讯息，凛冽的寒光倒映出她瞳孔颤动的模样。


    然而在刀尖还差一厘米不到的距离时，陆禾明又在真正穿破之前陡然收回了力道，看着浑身僵硬的简橙，他缓缓勾起嘴角。


    甚至转过脸对着她微笑着说：“你也很意外吧？顾汐玥竟然会这样做。”


    “我也很意外。”


    疯子······


    简橙刚刚都快开始走马灯了，此刻死亡危机暂时瓦解，她浑身脱力地躺在地上，被他这样吊着折磨心神，看起来几乎已经放弃挣扎了。


    陆禾明重新站了起来，绕着简橙边走边说：“她喜欢我，她到现在也还是喜欢我，我给她的那些记忆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在我回国后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他的话音里带着爱意和一丝丝眷恋。


    “可是呢，”他的语气蓦地冷下来，“有人让她变了。”


    他蹲下身，毫不留情地抓着她的头发，用膝盖重重地顶在她的肚子上，她被这股力道撞得在地上翻了几圈，剧烈的疼痛让简橙连呻吟都做不到，甚至觉得自己体内的五脏六腑都错位了。


    有坚硬的石子压在她的手心，她感觉手心在流血，但浑身的疼痛同时叫嚣让她已经感觉不到这个地方的痛了。


    我操······


    她倒在陆禾明脚边蜷缩着身体喘息，额头上全是冷汗，连眼前的裤腿都已经开始有了重影。


    “都是你的错。”陆禾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痛苦的样子，“只有你死了，她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以近乎处刑的目光，把她往前踹了点，简橙身边的石子被这股力道推得往前滚了两圈，率先她一步掉下了前面的山崖。


    这个地方不算特别高，但是下面全是陡峭密布的山石，如果摔下去，不堪设想。


    就在简橙小半个身子已经滚出去时，她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前面的杂草，才堪堪停在了崖边。


    陆禾明像看蝼蚁一样欣赏着她最后的抵抗。


    等等，她的手。


    抓着杂草的简橙目光一凛，陆禾明没料到她不知何时把手里的麻绳磨开了，此刻竟乘其不备地抓住了他的脚踝猛地往后拉。


    他往后仰着趔趄两步整个人摔在地上，后脑勺着地的痛感让他想起今天下午顾汐玥的一举一动来，忽然怪异地笑了几声。


    果然，果然是她教坏的。


    陆禾明脸上阴云密布，撑在地上准备站起来，简橙却更加眼疾手快地抱起了手边的石头，在他还没站起来时直接用力狠狠砸在了他腹部的伤口处。


    “去死吧！”


    这一下砸得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晕厥过去。


    简橙瞅准时机，还想继续去捡刀，但陆禾明缓过来的时间比她想得要更快，尽管她已经足够迅速地爬去捡刀，也还是被身后的他摁倒在了地面上。


    这一次比第一次要严重得多，简橙感觉自己半张脸都跟地面亲密地擦过了一边，那半张脸几乎没有知觉了。


    但是没有时间给她关注这些了，如果这时候不能再夺回主动权，她就再也没有生的可能了。


    求生欲在简橙体内爆发，她忘记了所有疼痛，只知道尽力转过身来，手指深深抓进陆禾明已经彻底没了纱布遮盖的刀伤里。


    有烫热的血从他的伤口中飞溅到简橙脸上，她满鼻腔都是这股难闻的血腥味儿，咬着牙手里抓得更狠，没有了章法地使劲搅。


    陆禾明痛苦地嘶吼着，尽管腹部传来的尖锐剧痛痛让他被迫卸了大半力气，他还是颤抖着用拳头锤在了她脑袋上。


    简橙被打得偏过头，那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耳边响起嗡嗡声。


    雨势越来越大，接二连三的雨点流经陆禾明的伤口，在土地上汇成一滩血水，他艰涩地咽了口唾沫，掐住了简橙的脖子。


    简橙被他从地上又扯到自己面前，她盯着看起来比她好不了多少的陆禾明，突然笑了起来。雨水混着泥泞从她的脸上流下来，她边咳边笑，甚至还有力气揪住了陆禾明的衣领。


    真是的，别人穿书都能跟男主谈上恋爱，她来了跟男主最近距离的接触就是刚刚把手捅进对方肚子里打转了吧。


    简橙觉得自己的思绪被分成了无数瓣，一部分在忍耐疼痛，一部分在想些有的没的，剩下一部分则分离出一个坦然赴死的自己，面对着陆禾明。


    “你永远控制不了顾汐玥，她不会回去了。”


    简橙眼底异常平静，像仅仅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这句话说出之后，她甚至觉得连疼痛都被抚慰了一点。


    “顾汐玥不是只有我，她有的是自己的人生，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也不再会是你的奴隶，她是自己欲望的主宰者······”


    简橙话音顿了顿，直视着对方，明明掐着对方要害的是自己，即将被自己杀死的人是她，陆禾明甚至看出了里面的蔑视。


    “你才是那个□□的奴隶。”


    听着这些话，陆禾明面部不正常地抽搐扭曲着，简橙知道，这些话像是刀，每一下都刺在他已经受伤的那个地方，比先前的痛苦更甚。


    她抓着对方的衣领慢慢凑近了，嘴里毫不留情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你一个人下地狱去吧。”


    “贱畜。”


    无可抑制的愤怒在他眼底沸腾翻滚，他收紧了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简橙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但她不后悔，甚至心里还有一丝闲心想，果然作为NPC干预了主角的进程就没好果子吃。


    但即使是这样，她苦涩地想，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还是会重蹈覆辙吧。


    走马灯在眼前不停闪过，从她刚来到这里，到她遇见当时脾气还很傲的叶嘉瑜，再到她躲在街角偷偷看着打工的顾汐玥。


    她最后一丝念头是，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江林轩是不是又重新变得孤独了？还有谁能倾听他说出自己的秘密呢？


    他一定很难过。


    简橙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已经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时，紧抓在自己脖子上的力道却倏地一松，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摔下来躺在了地上。


    她这走马灯刚走到半路呢，什么情况？


    重新能呼吸空气的的简橙不停咳嗽，她努力地偏着头，想要看清楚眼前影影绰绰的人影，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窒息太久还是脑袋被打得没缓过来，对面好像凭空多出来一个人。


    简橙晃了晃脑袋，然后倒吸口凉气“嘶”了一声紧闭上眼，右手轻轻碰了下脑袋上被打出来的大包。


    等她稍微缓过一点再次睁眼时，眼前的画面也稍微清晰了点，起码足够让她看清对面是真的有两个人彻底扭打在了一起了。


    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上此刻冷冽无比，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他攥着对方的衣领，一下又一下地打下去，隔着这么远简橙都能看出下了死手，混着雨水的血珠从江林轩的拳头滴落在地上。


    江，江林轩怎么在这儿？！


    简橙从没见过这样浑身散发着戾气的他，唇线绷得紧紧的，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头狼，把陆禾明扯离简橙所在的区域，在陆禾明拦腰抱住他时用手肘狠狠下顶，又利落地当胸一脚把他踹翻在了地上。


    战局暂时性地分明起来，看着地上没了动静的陆禾明，和疾步向自己跑过来的江林轩，简橙不禁松了口气。


    只可惜还没等她这口气彻底落回肚子里，地上的陆禾明又慢慢地爬起来了。


    “小心！”


    她惊呼一声，江林轩反应得也很迅速，没有让扑过来的陆禾明得逞，他挡在简橙面前，看见对方的脸已经彻底被血染污了，只留下那双黑白分明得瘆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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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睛。


    不止简橙一个人发现了不对劲，江林轩蹙眉紧盯着对方，发现陆禾明像是不会疼一样，血怎么流都不关心，只死死抓着江林轩还手。


    陆禾明这该死的男主光环根本不是人。


    简橙焦灼地观察着局势，看到江林轩明明已经扯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后卸了，已经受伤了的陆禾明竟然还能有力气。


    夜雨间寒光闪烁，他把缠斗中不知何时藏在手里的刀，用余下那只手，猝然地扎进了江林轩的小腿。


    简橙此时还没有完全恢复视野，只依稀看见江林轩手一抖，半只膝盖跪在了地上，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她现在必须做点什么，简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硬地逼着自己马上站起身，如果待在原地只有陆禾明杀了江林轩然后再掐死自己的份。


    她必须去帮江林轩。


    想跑？


    余光注意到简橙晃身站起来的动作，陆禾明唇边浮现起残忍的笑意，猛地松开江林轩的衣领想要向她冲过来。


    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简橙。


    简橙没有想到陆禾明反应会这么快，他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地扔下了江林轩，血色的眼睛里只留下了她的身影。


    而简橙所有的反应都因为模糊的视线变得迟钝起来，当她意识到陆禾明已经转而向她跑来时，她身形一晃，只来得及往旁边踉跄地走了两步。


    陆禾明的脸渐渐逼近，时间陡然地缓慢下来，慢到简橙能清晰地看见两人距离之间那些斜着连成线的雨滴，和向自己冲过来的那人眼底的嗜血。


    然而陆禾明的手没有真的碰到她。


    简橙的心脏因劫后余生而疯狂地跳动，她看见江林轩的手抓着陆禾明的肩膀，从他背后艰难地站了起来。


    在下一刻陆禾明以这个姿势往下坠的时候，江林轩手里抓着的刀柄才显现出来，剩下的则尽数没入了陆禾明的后背。


    陆禾明没想到江林轩竟然狠到直接把深深插进小腿的刀那么快拔了出来，还能在几个瞬息之间没有丝毫犹豫地捅进自己后背，似乎这一切已经昭示了他的失败。


    现在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身上到处都是伤。


    顾汐玥也不会再如他所愿地看着挚友的尸体悔恨痛苦，现在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会下地狱了。


    不行！


    陆禾明的眼神彻底燃起了最后的疯狂，他唇边溢出一丝丝血滴落在野草上，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了背后的江林轩，双手颤抖着伸前，用力推了简橙一把。


    目睹这一切的江林轩大脑一片空白，立刻松开了陆禾明，腿上的伤没有痛感地飞快冲到崖边。


    电光火石之间，连简橙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以自己仅剩的力气拼命把简橙扯向自己，而他自身也因为力的作用跟她调了个位置。


    简橙浑身的血液冷了下来，呼吸也停滞住了，她下意识地更加握紧了江林轩的手，她摔在地上，手里连着悬崖边的他。


    那边的陆禾明终于支撑不住地昏迷了过去，而雨水毫不留情地继续拍打着崖边的她们，简橙死死抓着方才已经被自己抓过一次的野草，明显感觉草根被自己拽得逐渐松动。


    “放手。”江林轩仰头望着她轻声开口，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得不能看了，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简橙根本没力气说话，她死死咬着牙，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两人不停颤抖的手上，手背上被擦出来的伤此刻混着雨水在极度用力之下更加狰狞。


    她不想让自己死。


    江林轩告诉自己，几乎有些不合时宜地在心里生出几分雀跃来。


    来这里是对的，他能够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人，还能知道自己对她有那么重要。


    真傻，他都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怎么会怕呢？


    也只有从一开始就被自己骗得团团转的她，会相信那句“骗子”嘴里的生病去世了。


    只是······江林轩注视着她不动，像是想把最后一眼深深烙印进脑海里。


    一直希望早点离开这个世界的他，竟然也有一天开始舍不得了。


    江林轩把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了简橙的手上。


    简橙似有所感地跟他视线相对，有水珠落在江林轩的脸上，他知道是简橙的眼泪，而她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看起来有些执拗倔强。


    是你让我开始看到了这个失望透顶的世界，拥有了一点值得期待的地方。


    “简橙，你要永远记住我。”


    简橙的脸色陡然一变，她看到江林轩唇角弯了一下，说完自己的话后，就开始不由拒绝地一点一点拉开她的手。


    简橙慌乱地想要抓紧，但重力和雨水都让局面愈发背道而驰。


    “不准······”


    一句不成样子的话断断续续地从她紧咬的牙关间泄出来，眼泪渐渐涌出模糊了视线，她现在连对方的脸都彻底看不清了。


    有没有人能帮帮她······


    终于，在自己抓着的那丛草不堪重负地离开地面前，她的手碰到了江林轩不断往下滑的指尖。


    简橙的心脏像随着那擦过指尖的那最后一下疯狂下坠进没有底的深渊，在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没有想地身子往前倾又一次抓住了那只往下落的手。


    此刻神色剧变的成了江林轩，他呼吸瞬滞，在急速的坠落中双手紧紧环抱住了对方，把她的头摁进自己怀里，两个人一并从山崖上翻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