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开局一把螺丝刀


    大哥的归来如同一阵及时雨，让周药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的出现，不仅让气焰嚣张的大伯一家偃旗息鼓，铩羽而归，也让葬礼得以顺利进行。


    灵堂内，父亲的棺木静静地停放着，棺前的香烛青烟袅袅升腾，摇曳的火苗好似父亲未竟的牵挂。


    周传龙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他先让周药玉去给帮忙的乡亲们准备茶水，自己则和几个本家的叔伯商量葬礼流程。


    周药玉重生的第三天，父亲的灵柩该“上山”了。


    周传龙站在灵堂前，一身素白孝服，接过师公手中的香烛，点燃后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炉中，然后带领着周药玉和周传虎，向父亲的遗像磕头。


    “爸，您走好。”周传龙的声音沙哑。


    周药玉和小弟只顾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现在嗓子嘶哑，话都说不出来。


    葬礼的仪式简单而庄重。在一片哀乐声中，父亲的棺材被缓缓抬出堂屋，周传虎手捧父亲的遗像走在最前面。


    父亲在小镇上人缘很好，沿途不断有人放鞭炮路祭。周传龙领着周药玉逢路祭跪拜。


    终于，在一片松柏的环绕中，父亲的棺材被安放进了墓穴。周传龙亲手将第一抔土撒在棺材上，周药玉和周传虎也跟着撒土。


    父亲的棺椁缓缓被泥土覆盖。


    尘归尘，土归土。


    那个经受了无数磨难的中年男人，终于迎来了永久的安宁。


    回家的路上，周药玉问：“大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还要两天吗？”


    周传龙冷峻的面容掩不住眉眼间的疲惫，叹了口气：“我师傅最近挣了点钱，急着回家盖房子，就提前了一天动身，正好赶上最后一班火车。”


    “师傅挣了多少钱？”


    “一万块。”他说着，声音里带着些许佩服和欣慰，“他说家里大事得抓紧办，分了八百块给我，还说过几天去帮他盖房子。”


    八百块！


    这可是她们家一年的生活费啊！师傅的慷慨让周药玉心生感激，同时也不禁对那一万块的来源产生了几分好奇。


    “师傅年轻时可不一般。”哥哥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解释，“他在上海厂子里当过学徒，学了一身好技术，走南闯北就靠一把螺丝刀。我们去了新疆，那里会修打字机的人没几个，师傅修一台就要50元，每天都有一大堆人等着请他上门修。”


    周药玉点点头，心里竟对那个总是笑眯眯的中年男人多了几分敬意。


    这时，周传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严肃，问道：“药玉，明天就要填志愿了，你的高考考得怎么样？”


    周药玉一下子愣住了，重生后的这些天，家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忙得晕头转向，把高考这茬事儿完全抛到了脑后，脑海中只记得前世自己落榜的惨痛经历。


    她犹豫了一下，内心十分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哥说。最后，她低下头，小声地说：“大哥，我考得不好。”说完，她偷偷看了一眼大哥，心里满是愧疚，就怕大哥对自己失望。


    周传龙听了，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轻轻拍了拍周药玉的肩膀，安慰她说：“考得不好也没关系，咱们再复读一年，好好准备，下次一定能考上更好的大学。”


    周药玉听了大哥的话，心里一阵感动，大哥总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为她着想。


    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复读意味着家里又要多一笔不小的支出，而且复读之后能不能考上大学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身边复读却没考上的人比比皆是。


    她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把这个家的重担全都压在大哥一个人身上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说道：“大哥，你辛苦了。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你付出了太多，我不想再让你这么累了。复读的事，我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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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虑考虑吧。”


    周传龙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对妹妹的疼爱，他再次拍了拍周药玉的肩膀，说道：“药玉，你平时成绩不错，总在年级前十名，即使这次没考上，再复读一年肯定没问题。


    我这次回来，以后就不出门了。师傅说县里马上要开打字机维修厂，领导让他去当业务孙厂长，还让我跟着他去厂里搞培训。


    以后咱们家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你别太担心钱的事。”


    周药玉心中一动，前世大哥的师傅易建湘是个传奇人物。他年轻时靠着祖传的修钢笔、修锁、补皮鞋手艺，天南海北地到处跑挣钱。


    那时候，交通不便，外出闯荡十分艰辛，一不小心就会被当成盲流抓起来收容。


    为了减少被收容的风险，易建湘给自己编造了一个“梅山县红卫机电修配厂”技术员的身份，造了带章介绍信、发票和价格表,在流动维修时显得很正规。


    饶是这样，他还是每年至少被抓一次。


    每次都是先收容，再遣送回梅山县，但易建湘屡败屡战，遣送回来又继续外出。


    后来在帮一位上海客户修钢笔时，易建湘结识了一位上海打字机厂的工程师。他头脑活络，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跟着工程师学习维修打字机。


    上世纪七零年代，梅溪镇的人从早干到晚，累死累活才能挣两毛钱，而易建湘凭借着字机维修技术，一个月就能赚到2000多元。


    但他并不满足，后来又专门到上海打字机厂、速印机厂和誊影机厂做学徒工。


    那些年，上海的工厂里，机器轰鸣声从早响到晚，震耳欲聋。易建湘每天都泡在工厂里，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虚心向老师傅们请教。凭借着过人的天赋和超乎常人的勤奋，他终于学得了一身精湛的维修技术。


    后来，易建湘带着打字机等设备回到梅溪镇带学徒，周传龙就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