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归冀

作品:《公主永嘉

    秦洪心神不安,不是站在那盯着秦烈的帐篷看,便是在原地转圈,转完后继续盯着秦烈的帐篷看,看这阵仗,似是恨不得将其盯出个大窟窿来。


    旁边与他相熟的近卫抱怨:“四爷歇歇吧,你转的我头都晕了!”


    秦洪站住,忽然问他:“你,成亲了吗?”


    “四爷你真晕了?——去年我媳妇儿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和将军分别送了我贺礼,我还请你们吃酒来着。”


    秦洪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忙问:“那你说,要是你媳妇儿被人抢走,你当如何?!”


    “能怎样?!想让我当绿头王八,我肯定和那龟孙子拼命!”


    “拼完命呢?”


    “啊?”


    “拼完命,你媳妇儿呢?”


    近卫一头雾水,挠了挠头,“命都拼没了,我只指望她有点良心,能把我们孩子好好养大,给我老娘养老送终呗,还能咋地?”


    这榆木脑袋,秦洪气急败坏,“谁让你把命拼没了!我是问你把媳妇抢回来后如何待她?!”


    “那就好好过日子呗......”近卫终于反应过来,偷偷地问:“三爷是不是觉得公主落入那些贼人手中,清白有损?”他以过来人的身份道:“这个您尽管放心,公主这样的美人谁都不想一锤子买卖,落谁手里起码一开始都舍不得硬来,所以时间肯定不够。何况她回来的时候衣服好好的,又是将军亲自救回来的,放心,我跟你打包票,歹人肯定没得手!”


    秦洪一脚踹他屁股上:“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救你媳妇回来后,你会不会心疼她安慰她?”


    近卫毫不犹豫:“那是当然!小娘子嫁咱们,为的不就是安安生生过日子?有人打她主意,那是咱这个做丈夫的没出息!别说媳妇清清白白回来,就是不清白了,那也是咱们没本事护不住她,就是把心憋糟烂了,也不能嫌弃人家!”


    秦洪听了这话,心里才舒服许多。


    适才从帐篷里出来,他眼前便不时出现适才看见的画面。


    三哥什么时候那样过,小心翼翼将人抱着,轻声细语把人哄着。


    他越想越心惊,急得火烧火燎,恨不得闯进帐篷抓着他三哥问个清楚明白。


    这会儿得人解惑,原来是愧疚,就是愧疚,男人皆如此,是他自己想太多!


    稍放下心,他方觉这一日的疲累,刚挨着树坐下,就看到秦烈自帐篷中走出,立马站起来迎上去。


    秦烈吩咐完帐篷外守着的赵嬷嬷和宫人进去伺候公主,往外一走,身后就跟了条尾巴,一回头,果然是臊眉耷眼的秦洪。


    差点让自己三哥当绿头王八,秦洪这会儿比新过门的小媳妇都毕恭毕敬,把秦烈都给看笑了。“别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恶心模样,饿了一天,去给我弄些吃的来!”


    秦洪屁颠屁颠地去弄吃食,秦烈三两口吃完,简单洗漱后便要休憩,秦洪又犯起了疑心病,小心翼翼地打探:“三哥,你今晚住哪?”


    秦烈乜他:“你帐篷,你自己找地方对付。”


    本来秦洪的帐篷绝对够两人休息,可秦烈看不惯他那疑神疑鬼的模样。


    秦洪被人赶出帐篷,非但不难受,反倒浑身轻松格外欢喜,当晚在亲卫的帐篷里睡了个好觉,鼾声比谁都大。


    令仪也难得一觉到天亮,握着短刀,前几日那些闭眼便浮现的画面似乎也惧怕恶人,不敢再来侵扰,翌日早晨,强忍着恶心喝了几口粥。


    自这日起,她一顿比一顿吃的多些,渐渐好转过来。


    待她恢复到往常的食量,一行人终于来到通州地界。


    城门外定王府派人前来接应,通州崇州如今尽归冀州管辖,前路处处有人打点。


    秦烈与秦洪先行一步回冀州军中复命,其余人可慢慢回去。


    公主与甄氏换了更大更舒服的马车,虽不如凤辇,比之之前乔装时的马车却是好了许多。


    赵嬷嬷她们终于再度有了自己的马车,虽然五人只一辆,好歹不用整日舍着两条腿奔波。


    可赵嬷嬷依旧有怨言:“驸马直接换马便走,竟不来与公主道别!还有定北王府,怎么只派了个管家过来?本该定北王世子前来迎接。”


    到了和平地界,没了性命之忧,赵嬷嬷又开始摆起管事嬷嬷的款儿来。


    明珠劝道:“到底还没到冀州,还有世子妃陪着一起,也不算多失礼。”


    几人这些日子同甘共苦过,再不像之前在京城那般上下分明,不然这会儿明珠哪敢说话?


    驸马都走了,这会儿说什么也是无用,赵嬷嬷抱怨,不过是让公主心里有底,可再看公主心思全被通州市井吸引,压根没听她们的话。


    令仪活了近十六年,只在京城赴宴时,坐在马车上偷偷看过市井繁华。


    到这里,除了这行人外,无人知道她是公主,甄氏又不拘束她,虽仍不好下轿,遇到好看的可以让人停一停,遇到喜欢的还能让人买来看一看,她喜欢的不行。


    在通州,他们不用起早贪黑地赶路,落脚荒郊驿站,而是夜夜宿在城中。


    每个城有每个城的风物,那些七零八落的小玩意令仪买了一堆,不得已又多了一辆马车载着,终于走到了冀州州府城门外。


    有人身着大氅在城门外相迎,长相与秦烈有六七分相像,眉眼深邃,面容俊美。


    令仪一眼便认出,此人为定北王世子秦煦,他也如秦烈般身形高大,却不如秦烈那般挺拔英武。而是面容苍白,身材瘦削,微微佝偻,这般身材容貌,倒完美契合京城权贵子弟的审美。


    ——身份贵重,俊美消瘦,病态恹恹,举止风流。


    令仪下了马车,抬眼望着这巍峨高耸的城墙,这后面便是以后她生活的地方。


    乌黑而冰冷,全然的陌生。


    她唯一熟悉的人并未出现。


    秦煦解释道:“边关军情紧急,三弟尚在军营,未能前来,望公主见谅。”


    令仪身为公主,难不成为着驸马不来接她发脾气?何况理由如此充分,自然深明大义宽宏大量。


    赵嬷嬷暗自撇嘴,觉得定北王府做事荒唐,待会儿到了王府见到王爷王妃,少不得震慑他们一番。他们两个在王府恭迎还算说得过去,可公主初到冀州,驸马还在军营,往大了说便是不敬。


    却不想,到了城中分道扬镳,她们一行人被直接送到了公主府上。


    看到公主府的牌匾,赵嬷嬷气了个倒仰,又是明珠劝她:“驸马不在,公主去王府亦是尴尬,不如住在公主府上,等驸马回来,王爷他们与驸马一起来拜会才是正理。”


    赵嬷嬷想想也是,与其等公主去王府,不如等王府众人过来,气是顺了些,又想与公主说说王府此举岁有情可原,却到底有失恭敬,待到王府众人过来,公主需得好好震慑一番。


    这是管事嬷嬷们一贯的挑拨手段,让公主觉得其他人不是对她不敬便是要害她,只有管事嬷嬷处处为她着想,这样以来,孤立无援的公主才会对她们言听计从。


    赵嬷嬷欲行此事,偏偏遇到了个心大的公主。


    ——令仪一颗心早飘进了公主府,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点痕迹也留不下。


    比起京城寸土寸金,便是皇帝赏赐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冀州地方大了许多,她的公主府足有京城将军府三倍,不仅房子多,府内还有一个湖。


    只是公主府名为皇帝赐予,实则是指婚后由定北王修建,因着婚期太赶,只能在以前的老宅子上翻新,里面新种植的花草树木还未长成,加上如今天寒,院子里显得光秃秃了些。


    房间里布置的大气典雅,却不够精美,用料莫说与皇宫,便是与京城显贵也差了许多。


    令仪看了一圈,有些不悦。


    陪嫁大太监李德因着驸马不喜,一直未敢上前伺候,正怕公主忘了他,察言观色后忙媚上建议:“公主何须烦恼,不喜欢的换了便是。”


    令仪两眼发亮:“能换么?”


    李德道:“这里是公主府,您是公主,是这里的主人,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


    令仪住过朝华宫,住过驸马署,住过将军府。


    却从没一个地方,是她想怎样就怎样。


    闻听此言,立时欢喜,问道:“那我可能自己去挑选喜欢的东西?”


    赵嬷嬷还未说话,李德又道:“那是自然。”


    出了京城,千里之外,皇上与贵妃从压在头顶的人,变成了遥远的符号。


    如今这里公主最大,赵嬷嬷有心阻拦,却怕公主与她离心,只得忍气吞声。


    令仪美滋滋地叫上仇闵,着几个侍卫扮作护卫,带着珍珠明珠,出去结结实实逛了一圈。


    接下来几日,令仪更是过足了逛街的瘾,嫁妆未到,那些她喜欢用的东西也没运来,许多东西需重新置买,几乎每日都有几辆马车专门送货过来。


    如是十来日,才算把府里装扮成了她还算喜欢的样子。


    等她终于忙完这一阵,赵嬷嬷再忍不住,请示:“公主,咱们来了这么些天,驸马还未过来,是否派人去王府打探打探?”


    令仪摸了一下挂在腰间的短刀,她与驸马是夫妻,她嫁过来冀州,他却不见踪影,她也觉得异常,可要她主动去打探,倒像是她求着他来一般,想想便觉耳热。


    绷着小脸,她正色道:“驸马既在边关,想是事关重大,驸马在为朝廷奔波劳累,我岂能因小事劳烦他?赵嬷嬷以后切勿再出此言!”


    秦烈收到密信后粗扫了一遍,不必认真看,如此冠冕堂皇一看便是小公主会说的话。


    他甚至能想出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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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时,那虚张声势的模样。


    自通州去边关,只作势一番,他便回了王府,公主到冀州时,他亦在府中。


    忽尔岩骚扰边境,本就是交易,他助忽尔岩杀他哥哥夺位,忽尔岩助他成亲后返回冀州。


    只是两人都留了一手,他刻意给忽尔岩留下襁褓中的侄子,逼得他不得不杀,在草原上落下残暴冷血的名声,几个本来想归附他的部落因此寒心,草原继续分裂。


    而忽尔岩说好的只是佯攻,却着实掠走不少物资,秦烈若是回不来,说不得那佯攻顷刻变为实攻。


    可不管如何,两人再见面还是把酒言欢,乍一看比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亲。


    回王府后,他一度担心公主那边出什么岔子,到底是公主,若是非要来王府,当下任何人都不好阻拦,看到这封密信,想到公主那死要面子的性情,便知是自己想多了。


    他心中厌烦,将密信与烛上烧尽,交代道:“以后公主府,若非大事,不需再上报。”


    秦烈转日便去了通州,如今通州崇州归冀州所辖,接管两州事务却是一摊烂账,更有当地官员推诿扯皮阳奉阴违。


    秦石岩命秦烈去往崇州负责接管,秦烈为此特意研究了秦煦在崇州的做法。


    秦煦手段温和徐徐图之,崇州在他手下如今算是有了几分模样。


    可秦烈觉得其用心虽好,效果却慢,秦煦去崇州带的是账房先生冀州能吏,秦烈走的时候带的是几百将士,杀气腾腾。


    此去只用了半个多月,初到前两城时,他以礼待人,请城中县令县丞吃宴喝酒。宴席上门一关,他十分亲切地询问他们各县人丁多少田亩几何税银几两,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肯说。他只能一个个地虚心求教,偏有人一问三不知,或是县令与县丞所说不同,或两人所述相同却与他掌握的出入颇大。


    秦烈微笑抬手,身后将士欺身而上拔出佩刀,让那些装聋作哑弄虚作假之人,喝完阳间酒即饮孟婆汤,众人即刻吃席,半点不耽搁。


    然后事情就好办多了。


    县令死了有县丞,县丞死了有县尉,大不了还有师爷衙役,总有人能说得清。


    到了下面几个城,大家一早便备好了户籍、田地、税收、刑狱等记录,安安生生吃完饭呈于他。


    再后来,他还没动身,其他城的县令们便蜂拥而至。


    他乐得清闲,留下几十人在那边设了监察箱,若有人举报这些官吏谎报者,一经查实便可取而代之,自己施施然回来冀州。


    结果刚踏进王府便被秦石岩叫去书房。


    秦石岩斥责他手段激烈不顾后果,需知这些县令县丞官级虽不大,关系却盘根错节。


    有些是朝廷近几届的进士出身,同年同窗一堆,不少就在翰林院,武将最怕言官,没事还常被参两本,何况这次斩杀朝廷官员?


    秦烈不以为意:“只怕朝廷暂时顾不上我们。”


    “此话何解?”


    秦烈笑道:“湘王欲反,就在这五六日之间。”


    秦石岩知道秦烈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并不质疑,顿了顿只叹:“当真是红颜祸水!”


    嘉禾帝与湘王的恩怨,曾经闹得轰轰烈烈,民间流传甚广。


    论起辈分,湘王虽比嘉禾帝小几岁,却是他嫡亲的小叔叔,一早被封在江南辖二州。


    嘉禾帝登基后先后以大不敬的罪名,斩杀四个兄弟两个伯伯,更圈禁了不少宗亲。


    这位湘王殿下因为舞文弄墨志在山水,成为被嘉禾帝立起的君臣相和标杆,一手打造的天家佳话。


    凭着自己性情,湘王原本可做一生富贵闲人。


    坏就坏在他有一位美貌王妃,还在嘉禾帝南巡时被他一眼看中。


    后来,王妃不堪受辱自尽而亡,嘉禾帝实在不想史书的自己太难看,又看自己这位小叔叔实在窝囊,竟也没下杀手除后患。


    不想湘王却蛰伏十几年,还起了造反的念头。


    秦烈叹道:“湘王一介文人,必然难成大事。”


    秦石岩听出他口气中淡淡的遗憾,冷声问道:“怎么?若他能成事,你还待如何?”


    秦烈笑道:“不如何,儿子不过是想咱们王府正好借着这段时间,将通州崇州好好打理一番罢了。”


    自秦石岩书房出来,秦烈回到自己书房,半靠在躺椅上闭目轻摇。


    秦小山将这段时间府内发生的事情一一对他道来,还有些府外的消息,说到最后忽然想到一件事,虽将军说了不必讲,可人家都到家来了,虽不是大事,也不好忽略,便道:“公主府那边来了三次,打听将军回没回王府。”


    秦烈睁开眼:“嗯?”


    “公主府来人打听将军行踪,只这五天便来了两回,只是人没进来就被打发出去了,未惊动王爷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