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步试探

作品:《睡了漂亮奸相,我死遁了

    宋萝缓慢地眨了眨眼,泪珠晕开,沾湿下睫。


    离得太近了,沈洵舟清晰看见那睫毛打湿,显得异常柔软漆黑,栗色眼珠也凝上一层水雾,微抬起弧度,像是琉璃珠子在盏中轻微晃动。


    要求饶了吗?他心想。


    少女的手腕如此纤细,只是被他捏着,那绷起的腕骨就被按得陷下去,宛如一根风筝线。他指尖的力道松了些,圈起的皮肉平下去,指下的心跳鼓动得愈发欢快。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放在她唇上,如桃瓣一般粉,上唇抬起了,露出一截鲜红濡湿的舌尖。他吞咽了下,才听见她的声音传入耳。


    “大人没说,但我觉得......”她直望过来,“我没猜错。”


    不是求饶,也没有半分做错的心虚。


    她的眼神里坦荡一片,沈洵舟想起初见时,她也是这样清澈沉静的眼眸。


    他心中的杀意燃得更甚,语气愈发轻,漆黑的眼珠凝在她面上:“喜欢猜我的心思,好啊。”顿了顿,唇边笑意深了,“那你再猜一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宋萝往后仰,避开拂过来的气息。她看着他眼睛里升起的怒气,有些想笑:只许他猜测自己,却不许她揣测他的心思,这人还真是难以交心。


    她想了想,说:“避雨。”


    与话音一同落下的,是宛如断线的珠子般砸下来的雨珠,方才轻柔细密的雨丝变大了,落在脸上,传来钝痛。


    沈洵舟被淋了个猝不及防,雨水流过面颊,泛起湿漉漉的水泽,像是白瓷像浸了水,泛起朦胧的莹光。雨珠砸在他如狐耳的双髻,迸溅开,勾勒出光晕般的轮廓。


    他眸中的怒火也被浇湿了,眼珠黑润润地望着她,长睫垂落在眼尾,蜿蜒道道湿痕。


    方才还伸爪挠人的小猫,失了气势,变得可怜兮兮的,不太高兴地放开了爪子。


    “我本来想烧完纸钱就推大人去屋里避雨的,谁知您拽着我不放。”宋萝抹了把额上的水珠,腕间红痕明显,拿起地上的火盆,“看天上这乌云,我就知道不是小雨。”


    沈洵舟抿了抿唇,放在膝上的手指捏住濡湿的裙带:“你在怪我?”


    “宋娘岂敢呀。”宋萝一手抱着火盆,一手推他。轮椅碾过石砖,停在廊檐下。她递过去张干爽的帕子,故意把捏红的手腕晃了晃,嘴上关切道:“大人快擦擦吧,别着凉啦。”


    这鲜红的痕迹渗出淤紫,触目惊心。


    沈洵舟睫毛颤动了一下。这么一折腾。杀意褪去,鼓胀起的胸腔却未平歇,传来空虚的燥,他伸手握住了那红痕。


    与方才紧捏的力道不同,此时轻柔地摩挲着,如羽毛撩过。


    宋萝睁大了眼睛:他在给她揉捏疼的手腕?他不会是被雨淋得发烧了吧!


    他如玉温凉的指尖染上热,揉起来,竟真的缓解了些痛楚。


    她不自在地往回缩了缩,沈洵舟抬起眼皮,白皙面颊浮上红,睫毛上带着未落的细碎雨珠:“不是故意在我眼前晃?现在收回去做什么。”


    “......”宋萝噎了噎,任他又揉又捏,半晌,小声嘟囔,“大人不也在猜我的心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沈洵舟顿了顿,掌心中的手腕白皙柔嫩,横生一道淤痕,他揉了一会,淤痕未消,反而多出几个指印。


    肌肤相贴,传来的热熨平了燥意,仿佛有股暖流沿着筋脉进入,填满了空虚的胸腔,令他产生了晕眩感。


    眼前少女的身影与那时女子的脸叠在一起,但又完全不同。她既不羞怯,也不遮掩,眼瞳清亮亮的,就像院子里的树,他在下方遮荫、避雨,她只是张开了枝叶,与他毫无关系。


    他垂下眸,轻缓地问:“你在怜悯我吗?”


    “怜悯?大人在说什么呀?”宋萝猜不出他在想什么,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腕,眉间凝出些灰雾般的郁色,像话本中在屋檐下看雨悲秋的闺阁少女。


    她蓦然想到那话本上,崔珉的评语:矫情。


    湿漉漉的青年低下脑袋,白玉似的下颌滴落水珠,身上的罗裙也湿答答的,碧色愈深,勾勒出与女子不同的宽阔臂膀,腿上的肌肉勃发,渗出源源不断的热度。


    他脖间系上的白帕也被浸透了,紧贴着喉结的凸起,上下滑动。


    “我身负杀孽,煞气缠身,连平安寺的住持也不渡我,我给爹娘上香祭奠,只会减去他们下辈子的福运,无法上香,不能烧纸钱,如今我连他们的牌位都没拜过。”


    “你给我爹娘烧纸钱,是不是......可怜我?”他说。


    宋萝脸上浮现真切的茫然,拢了拢裙摆,不让它落到地面。她想收回手,才动了一下,被紧紧扣住了。


    沈洵舟抬起头,方才语调里的委屈骤然消散,漆黑眸子里显出偏执的冷意,“快说。”


    在他面前说谎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凝视着她的神情,丝毫的波动都会引起他的怀疑。


    宋萝想了想,如实说:“不是。我以为猜中了大人心思,代您去做,觉得您会因此顺心。”


    沈洵舟眼眸如冰,望着她,神色未明。


    她弯起眼,语调轻快地扬起来,像在安抚炸毛的猫:“而且大人这算什么煞气缠身呀,若真要算,岂不是每个杀敌的将军都不能给自己亲人祭奠了?我觉得肯定是那住持诓您的。”


    沈洵舟掀起唇:“你还真敢说。”


    宋萝眨眨眼:“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反正这里只有大人和我两个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沈洵舟圈着她手腕的指尖蹭了蹭,随即松开了。她的手背抵在他腿上,隔着湿透的裙子传来滚烫的热,下方的肌肉绷紧。


    “拿开。”


    “哦。”宋萝收回手,见他仍一副阴郁模样,心中叹气:早知道就不多此一举了,看他这神情,怕是被记恨上了。


    她只好又说道:“我做过女冠,我向菩萨请愿,如若真有什么减福运的事,就算在我身上好啦。”


    沈洵舟用帕子擦拭脸颊上的水珠,闻言顿了顿,瞥向她。


    宋萝仰着脑袋,屋檐下的雨溅起,有几颗落在她睫毛上,像是凝了泪。她凑过来:“大人别生气啦。”


    那股香火味已散了,少女身上浅淡的香气飘过来,她在耳边脆生生地喊:“大人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做了”“我没觉得大人可怜”“我是真心想让您开心”。


    一连串叫下来,沈洵舟眉心跳了跳,那股恼意生生被她喊散了。手指抵住她额头,将她推远。


    宋萝蹲着本来脚就有些麻,被他推了下,没站稳,向后仰去。她话说了一半,“我觉得陆大夫才可怜......啊!”


    沈洵舟也没想到轻轻一推她就倒了,伸手揽住她的腰,将人捞回来。宋萝结结实实扑到他怀里,脸埋进他胸前,“唔”了一声。


    她嘴唇磕到他露出的锁骨,眼眶瞬时落下泪来。


    沈洵舟猛地颤了颤,那温热像是渗进皮肤,蹿遍全身,烫得脊骨发麻。腹中的蛊虫有了反应,翻涌起浪潮。与她双唇相贴的位置,如火般烧了起来。


    忍过这酥麻的快意,他回过神,才发觉落进上襟的滚烫。


    ......她在哭?


    沈洵舟放松了手臂的力道,宋萝撑住他腰腹,慢吞吞抬起脑袋,栗色眼眸含着泪,下意识望向他。


    他目光下移,她唇边磕破了,流出丝丝血迹。


    不就磕了一下,她哭什么?他盯着她破皮的下唇,这么容易就被咬破了......


    “你怎么蹲都蹲不稳。”沈洵舟扶住她胳膊,往上提了提,让她借力站稳。


    宋萝悬空的脚踩在地面,仍有些发麻。这下不仅手腕疼,嘴唇也疼了,都拜眼前人所赐。


    今天就该去外边找个空地烧纸钱!


    “还不是大人先推我。”她小声反驳。


    沈洵舟白皙的面颊泛上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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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间不悦:“你离我太近了,吵得我耳朵疼。”


    廊内吹来阵风,两人衣衫湿透,贴着皮肤,像是贴了块冰。宋萝搓了搓胳膊,见他整张脸犹如蜜桃,白中带粉,嘴唇也红艳艳的,“大人,您脸好红,是发烧了吗?”


    她心中震惊:淋雨不到半个时辰,他就着凉发热了?这也太娇气了。


    沈洵舟手背贴了贴额头,另一只手覆上腹部,压了压凸出肚皮的蛊虫。他黑眸潋滟,流转间有种华丽的光彩,直勾勾看着她。


    宋萝心跳快了些,愈发觉得他淋过雨,更像被水滋润过的娇花了。


    “是有些发热。”他张开唇说道,“推我进屋换衣裳。”


    屋内支起了窗,扑进阵阵凉意,风夹杂雨丝落入青年裸露的后背,他眼皮颤了颤,余光扫过屏风后的影子,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从那边传来。


    宋萝在换衣裳。


    她动作很快,换上干爽的衣物,身上都松快许多。


    “大人,您换好没呀?”她卷起被雨淋湿的衣裳,隔着屏风,扬声问。


    没有回应。


    她已经习惯了。虽然沈洵舟每次在床上脱上衣换药不避着她,但洗澡换衣裳都不允许她看,腿上的药也是自己上的。


    她不自觉地想:这奸相腿上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胎记?


    民间还真有个传闻,说这沈相面容妖艳,狐媚惑主,大腿处有朵五瓣桃花,尤其意乱情迷之时,那花瓣张开,十分艳丽,香艳万分。


    不会真有吧?


    “裙子系不上,你过来。”


    这声音如冰粒在耳边滚过,惊得她瞬间回神。


    见她久久不动,沈洵舟不耐烦了:“快过来。”


    宋萝绕过屏风,窗边的风吹起她额上碎发,头上双髻悠悠晃过来。沈洵舟坐在床上,捂住胸口,提着裙子,双色裙带交缠叠在膝上。


    “缠住了,系不上。”他扬了扬下巴。


    宋萝俯身拾起裙带,指尖灵活地挑动,几下就将缠住的地方拆开了。床帐被风带得飘动,纱一般的帐子鼓起,忽然将床柱上的勾子挣开,白纱倾落而下。


    视线一暗。


    她迟疑了下,犹豫先拉帐子还是先给他系裙子,抬起眼,沈洵舟望着她,日光隔纱滤进来,显得柔软而润亮。


    他目光落在她的唇。


    唇上的伤不再渗血,结了薄薄的血痂,说话时还是有些痛。宋萝决定闭上嘴,凑近迅速系好裙带,打了个漂亮的结。


    拉开白纱帐子,光亮泄进来。她合掌拢住床帐重新挂上去,沈洵舟扯过被子盖住腰间,日光照耀下,脸颊泛起红。漆黑的眼睫下垂,在眼下覆起扇子似的阴影。


    宋萝看了他半晌,确定这人是真发热了。


    “等陆大夫回来,我让他给大人开个治风寒的方子。”她小心道。


    沈洵舟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古怪,说了一句:“你可怜的陆大夫什么时候回来?”


    宋萝奇怪地瞅他:“什么可怜的陆大夫......”她反应过来,顿觉无语,“他和我说下午晚些就回来,估计那时候雨也停了。”


    下唇的伤被拉扯着传来痛意,她打算结束话题:“要不大人您先睡会?闷些汗,好退烧。”


    见他默认,宋萝拉起被子给他盖上了。他浑身一抖,顺从地躺下,睁着黑润润的眼睛。她感觉像是给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盖白布,直挺挺的。


    撤开的手指被勾住了。


    沈洵舟的手伸出被子,勾住她一截小指,“等我睡着你再走。”


    宋萝懂了,握着她的手才能睡。算上在沈府的那几天,她觉得他可能是染了什么毛病。


    她在床边坐下,沈洵舟指尖发烫,贴入她指腹。他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宋萝忍了忍:他到底睡不睡!


    思索片刻,她轻声道:“其实陆大夫真是个可怜人,您以后别给人家脸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