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作品:《清冷上神失忆后

    岁初嘴角笑容僵住,差点没有拿稳碗筷,扭头就看到说这话的人一脸认真期待地看向她,那眼神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且隐隐透露出一种“我很聪明吧”的骄傲。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眼见她没吭声,殷晚澄以为自己猜对了,伸手,已经按住了她的小腹。


    但未能如他所愿,岁初反手用力,用筷子狠狠地敲在他的手背。


    “对主人动手动脚,是以下犯上,会被关起来吊着打。”


    殷晚澄脑中一闪而过某个暗牢里被吊起来打的画面,指间抖了一下,慌乱无措地抽回手。


    这不对吗?刚才就是这样开始的,那他应该怎么做?


    他想不明白究竟该怎么让她“舒服”。


    “行了,不是饿了么?好好吃东西,认真听戏。”她屈指敲在他的脑门上,“主人今晚还会让你舒服的。”


    吓住了小白龙,又喂了一颗蜜枣,先前还苍白着脸色的殷晚澄眸中又渐渐染上喜色,束起耳朵仔细听着台上伊伊呀呀的戏曲。


    戏已到了高潮部分,原配女子高堂之上怒骂负心汉,酒楼外听戏的女子不免为之愤愤不平,却也只是埋在心里,不敢对身侧男子大声言语。


    岁初把玩着手中杯盏,抬眸见殷晚澄听得认真,问了一句:“澄澄听懂她在唱什么了吗?”


    让他认真听戏,他连菜都不怎么吃了,也不知道他能听懂多少。


    殷晚澄愣愣转头看向她,沉默片刻,慢声道:“你贪恋荣华,杀妻灭嗣,似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千古少,枉披人皮在今朝……”(注)


    他复述完,又抬头望向岁初:“她刚刚唱的,是这个。”


    那戏腔的念词她听得一知半解,但知晓台上是唱的什么,而殷晚澄竟然听清楚戏腔,还一字不差地给她复述了。


    “澄澄听过?”


    他摇头:“没。”


    “前面的唱词呢?”


    那么多唱词不念给她听,只复述这一段,若非她知道殷晚澄是个傻子,心里没那么多弯绕,她定会觉得殷晚澄在故意变着法骂她。


    以前的他不会骂人,而今变傻了后嘴倒伶俐了不少。


    殷晚澄脑袋一沉,失落道:“没记。”


    “那为什么不记前面的?偏偏记这段。”对他来讲,有什么特别的?


    他垂下头,认真地回忆在这之前的唱词,刚进来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桌上的吃食,根本没注意台上还有人在唱戏,自然什么都不记。


    在那之后……


    于是殷小傻耳根开始发烫,讷讷道:“只顾着舒服去了,没记。”


    岁初没好气道:“只顾着舒服,那你怎么就偏偏记得这段?”


    傻脑袋不用在正经事上,正经唱词不去记,骂人的唱词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殷晚澄感到委屈,小声道:“主人说认真听戏的,我才听的。”


    而后,抬头略有些期待地看着她的手指,眼中的催促之意溢于言表:“澄澄是不是做的很好?主人是不是该让澄澄舒服了?”


    别人眼里清冷不食人间烟火、贵不可攀的上神,如今乖巧地在她面前,问她:是不是该让他舒服了。


    被旁人知道了,怕是要颜面扫地。


    “你知道杀妻灭嗣是什么意思吗?”她决定不回应殷晚澄的话,而是转了个话题,轻轻揭过。


    一个傻子怎会懂这些,他想了半天,沮丧地摇头:“不知。”


    岁初也不指望他会懂,看着杯中的水起伏,自言自语:“天下负心人多的是,人间尤甚,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像这唱词里,明媒正娶的正妻为妾,倒反天罡,杀妻灭子,真是荒谬。”


    殷晚澄听不懂,茫然地望向她。


    “做出承诺的时候说尽了天下好话,说什么此生唯一,不爱了却视其为阻碍……”


    她看着殷晚澄,鄙夷:“这就是你们男人。”


    没一个好东西。


    几千年里,喜欢她的妖怪数都数不过来,其中有几人是真心的?无非是仗着她妖力强盛,贪图她的美貌,没有一个能忍得了她的脾气。


    “岁初,我是爱你的,但你那脾气真得改改,而她,就很温柔,你真该向她学习。”


    她垂下视线,冷笑,不止一个对她这样说的。


    “妖的寿命漫长,枯燥乏味得很,我见了太多分道扬镳的妖怪了,是以,我就不信有从一而终,也不会有全心都只是我的人。”


    更别提那副皮囊之下的人,是不是狼心狗肺的禽兽。


    至今她还能回忆起那刺骨窒息的痛意。


    耳边一阵嗡鸣,周围嘈杂的声响都模糊了,桌上烈酒飘起的辛辣味道舔舐着她的周身,有些梦魇般的画面不停闪回……


    是一个雪夜,比雪还冷的是那个人的眼神,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毫无生命的死物。


    她死死地掐着手掌心,身体的痛总能覆盖过往的痛,她以前就是这样逃离的。


    她在回忆里挣扎,有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把从噩梦中脱离,回到真实的人间。


    唱词还在继续,那只手没有松开,带着刚才未褪下的滚烫,强硬着宣告他的存在,她抬眸,对上一双担忧的纯净眼瞳。


    过去这么多年,她已经不是一条没有心机的小蛇了,现在的她能分辨虚情假意,但这双,看不太透。


    像春日的清泉,柔软,纯澈。


    “主人,你不舒服吗?”


    他扬起衣摆,攥着方帕,小心翼翼,一点点为她擦拭头上渗出的冷汗。


    太干净了。她想。


    干净得让她想起从前。


    恨不得将他毁掉。


    她挣开了他的手:“这里太闷了,赶紧吃东西,我累了,要回去歇着了。”


    “哦。”殷晚澄很听话地点点头,再度看了她一眼,不太放心似的,吃得也并不专心,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看她。


    被她捉到了,又低下头去,在岁初似笑非笑的视线里,耳尖开始泛红。


    夜晚的街市仍然有人,殷晚澄习惯性地跟在岁初身侧,只不过他脑袋里还在琢磨刚才的话,没有了往日的活泼。


    他把岁初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仍然想不明白,情啊爱啊,承诺啊唯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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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好复杂。


    “我想不明白。”


    岁初随手向他嘴里塞了颗葡萄心不在焉:“想不明白就对了,你那小脑袋瓜能想明白什么?”


    世间那么多人想不明白,一个傻子怎么能想明白?


    其实她自己都不太记得具体说了些什么了。


    殷晚澄站定,望着她认真道:“我不明白,但我知道,主人对我好,那我也会对主人好。澄澄心里,只会有主人一个啊。”


    岁初诧异地回头望着他。


    “全心都是主人。”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坚定地重复昔日的话:“澄澄这一条命,都得保护主人,我也是主人的。”


    他站在原地,身后璀璨虚幻的灯火自他身后延展,明灭的灯光将他的眉眼一丝温柔之意,虚幻得不真实。


    人声明明那么喧闹,这一句却无比清晰的传递到了岁初耳边。


    她久久无言。


    “不会变心。”他怕岁初不信,急切补充,“澄澄守信,对主人好,永远不变。”


    “别说了。”她攥住他的手往回走,微凉的风让她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她总算知道那些女子为什么会被骗,甜言蜜语果然动听,尤其是面前这个根本不会说谎,他说满心是她,永远不变,那自然是真的。


    可他是殷晚澄,如果有恢复的那一天,这些话全都不作数。


    她也不至于相信一个傻子的话。


    “可我想说。”他皱眉委屈道,“澄澄记性好,说过的话,都会记住的。”


    这话可是他自己主动说的。


    “你当然应该记住。”


    她的玩物,心里装的不是她,自然就没有留的必要。


    “以后,若是你敢看别的女人一眼,我就剜你一片鳞,看两眼,我就剜你两片。”


    “听清了吗?”


    *


    第二日上街时,身后的殷晚澄看起来并不开心,心里憋着一股气,吃东西的时候,将碗筷弄得磅磅响,在她瞪了一眼后,还咬着唇一脸埋怨地看向她。


    “不会还在想昨天我说的话吧?”


    昨夜她累了,困了,一沾枕头什么都不管就睡了,至于殷晚澄昨夜怎么睡的,有没有睡好,她是一丁点都没在意。


    “嗯。”他应一声,不甘心地继续盯着她。


    昨夜,岁初让他回自己房间呆着,殷晚澄挂念着她许诺他的话,乖乖回到自己房间,趴在窗边,探着脑袋期待地望向对面岁初的房间。


    对面房间的烛火燃了一夜,他就这样眼巴巴地望了一夜,始终没有等来他想要的。


    “早就说了,不要想那些了。”


    岁初根本没当回事,问完之后,又神采奕奕地与客房小二搭话,殷晚澄瞪圆了眼睛,实在没想明白她没个交代,看上去也没有愧疚的样子。


    他无声地攥紧了手指。


    怎么这样?


    骗子。


    在他心里,说过的话就该兑现。


    他们两人笑得开怀,殷晚澄感觉越来越不舒服。


    “澄澄生气了!”他站直身子,冲岁初一字一顿地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