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无为

作品:《觊觎青梅许多年

    李芷恬此时没心情与他斗嘴,只当不理,疾步向珠玉院走去。王麟脚步一转,跟了上去。


    眼见着珠玉院就在前方,王麟开口唤她:“阿恬。”李芷恬脚步一顿,转头没好气瞪他:“作甚!”


    见她终于止步,王麟凑近两步,看了眼她手中攥着的红木匣子,指着匣子问:“梁勋送你的?”


    李芷恬正是气闷,不欲答他,王麟从她手中缓缓抽出匣子,她没有阻止。


    他打开看了一眼,又道:“既是未婚夫送的,为何这般气鼓鼓的?”


    李芷恬无甚耐心道:“你最近怎么这么有闲心,管起我的事来。”


    王麟将木匣递还给他,敷衍道:“好奇罢了。”


    李芷恬心情烦闷,懒得与他周旋:“那劳烦收一收你的好奇心。”


    王麟也不气恼,却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匣,与上次装陶俑的木质一样,只是略小一些。


    他递给她:“礼物。”


    李芷恬气呼呼道:“没有手了,拿不下。”


    王麟低笑一声,从她手中抽走红木匣子,转而将自己的紫檀木匣放在她手上:“这便有了。”


    说罢,不待她反应,拿着梁勋的红木匣子,施施然走了。


    李芷恬愣住,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嘴已张得半开,却好似泄了气的皮球,未蹦出一句声响,恰巧清荷瞧见她站在院门前,唤道:“小娘子回来了。”


    李芷恬回神,看向手中的紫檀木匣,打开一瞅,只见是一根两指粗半尺长的玉质圆柱,质地温润,无一丝瑕疵,饶是李芷恬爱收集首饰的,也少见如此上乘的玉质。


    玉胚尚躺在匣内,已是华光流转,晶莹剔透。未经任何雕琢,就如此绚丽,若做成玉簪,可想该是何等精美绝伦。


    匣内附了一张砑花纸,上头是王麟飞逸的字迹:“行己所欲,悦己之悦”。


    李芷恬笑了,这是让她自己打造自己喜爱的簪子呢。


    倒是别出心裁。


    经王麟这一打岔,她心情舒缓不少,转手将木匣递给赶过来的清荷,吩咐道:“三月初五,咱们上无为观。”


    退亲之事,得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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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五清晨,一辆牛车在晨曦微光中,悄然出府。


    牛车内,李芷恬靠坐在车中,闭目养神,眼前茶案上,躺着两张庚帖。由于亲事提前,双方于两日前将庚帖交换。


    无为观坐落于京城西郊十里处,待牛车施施而行至山底时,已是巳时。


    清荷搀着李芷恬走下牛车,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抬头望向山顶道观。


    无为观在京城小有名气,只因观中有一位无度真人,此真人在京中闻名遐迩,擅长八字测算,经他手合出来的八字,皆婚姻美满,若是碰上八字不合的,无度真人则反赠白银,婉言拒之。因此,世家贵胄结亲合八字,都喜欢找他讨个好兆头。


    前世,应王府也是找这位无度真人合的八字。


    踏入道观,只见古木参天,绿树成荫,迎面便是正殿三清殿,殿宇飞檐翘角,古朴精美,远处钟鸣声悠悠,更显几分清净寂灭。


    观内香客寥寥无几,信众们脚步轻缓,偶尔能听见几声喁喁私语。


    一名身着靛蓝道袍的小知客上前来,少年老成的稽首相问:“施主可是前来上香?”


    清荷回礼,并掏出一枚钱袋,小声询问:“道长有礼,请问无度真人可在。”


    知客不着痕迹掂了掂手中钱袋,恭敬道:“无度真人此时正在诵经,请施主入后院稍等片刻。”


    李芷恬盯着正殿两侧刻的“静观万物皆自得,澄心守一意无穷”,心中讥笑一声,才随知客绕正殿而去。


    歇息约一盏茶时间,那名小知客才领着李芷恬前往一间静室,他停在门外,客气道:“无度真人在室内等候施主。”


    李芷恬示意清荷守在门外,推门而入。


    静室内陈设简单空旷,仅一方桌案,两个蒲团,无度真人正坐在蒲团上,桌案上的熏香青烟缥缈,衬得白发长须道人高深莫测。


    蹙鼻轻嗅,是峨眉山孙真人惯用的千和香。


    “女施主请。”无度真人略微抬手。


    李芷恬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将两张庚帖放在他眼前。无度真人瞥了眼便知其来意,手指轻点着庚帖,瞄了眼庚帖上的名字,却未翻开,只问:“女施主是想合八字?”


    “听闻无度真人久负盛名,便想问一问真人,这八字是否相合。”


    无度真人眉眼不抬,缓了一会才不紧不慢翻开庚帖,看过一遍,手中掐算一番,便道:“日柱天合地合,喜用神互补,是段好姻缘。”


    说罢将两张庚帖推向她两分:“女施主可宽心。”


    李芷恬侧手支颐,身子斜倚着,吟吟一笑,却是道:“天元十七年,清河崔氏三房四姑娘,远嫁汝阳刘氏,刘家也是找真人合的八字吧。”


    无度真人闻言面不改色,呼吸却静了下来。


    “真人当年给她合的八字……是什么来着?年柱相合,地支三会局?多好的姻缘呐,可崔氏女嫁过去不过一年,夫君便死于急症,沦为了寡妇。”


    无度真人风轻云淡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贫道也未必事事知,事事应。”


    雪白的柔夷拿起香匙,漫不经心拨弄起香炉里的千和香灰,浅笑道:“那刘夫人赠予真人的百两黄金,真人是否还存着?”


    无度真人面色终于起了变化,深吸两口气,却笑了起来:“女施主莫要诬陷贫道。”


    此事是前世应王妃讽刺她时,作为谈资说与她听的。当时她怎么说来着?世上哪里有什么天作之合,不过都是“人作之合”。


    李芷恬继续道:“如今圣人信奉道教,供奉三清真人,最是不喜诳语妄言,如若将此事传了出去,不知真人是否还用的起这名贵的千和香?”


    无度真人此时才卸了那副道貌岸然的神色,他微一挑眉,蔑笑着:“女施主没有证据,还是莫要自毁名声的好。”


    李芷恬放下手中香匙:“真人莫要误会,善女无意为难真人。”将那庚帖又推回去两分,收了笑意:


    “我只要一句实话。”


    她才不信什么“日柱天合地合”的屁话,若是相合,前世也不会落到那种结局。这无度真人若没点真本事,如何能在世家大族中享誉多年。


    无度真人扫了眼被推回的庚帖,固执己见:“贫道方才说的就是实话。”


    李芷恬见他冥顽不灵,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笺,缓缓摆在他眼前:“此乃万佛寺普渡大师亲自测算的结果。”万佛寺乃皇家寺庙,普渡大师更是京中名望极高的高僧,由于常年在寺中静修,即便是世家望族,也难以见他一面。


    只见纸上写着:“佛前半盏结缘灯,照见双影各西东。”


    无度真人脸色微变,过了片刻才接过仔仔细细盯了半刻,纠结几番,终是叹了口气,无奈道:“有普渡大师在前,贫道也不再隐瞒了,女施主这段姻缘,实乃下下之选。”


    李芷恬收了信笺,问:“无度真人常年游走于世族之间,为何偏要冒此风险,自毁前程?”


    无度真人叹息道:“梁施主昨日已来拜访过贫道,可谓用心良苦。”


    李芷恬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一顿,原来前世和今世,这八字都是梁勋努力“合”来的。梁勋两世为了她们的亲事,真可谓应了真人那句——用心良苦。


    她哂笑一声,问:“他许了你多少金?”让无度真人改口,普通的黄金数量可不够。


    无度真人缄口不言。


    李芷恬自顾自推算起来:“此乃应王府与李府的亲事,一个是皇室嫡系亲眷,一个是五姓望族直系,百两黄金可不够。以真人的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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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格,如此烫手山芋,婉拒便是,能让真人甘冒如此风险……”那便是足够大的诱惑了。


    李芷恬默默思忖片刻,才道:“十月是太后六十岁寿诞,真人是想为太后重塑三清真人金身?”上一世,无为观便是为太后重塑金身,取悦了太后,由此一时风头无量。


    “这便是梁勋给你的价码?”


    无度真人默认,“女施主聪慧。”


    李芷恬此时坐直了身子,口吻也正经起来:“无度真人想为太后塑的金身,我李家承担了,再附赠白银千两,只需真人推了梁勋的请求。”


    无度真人却道:“女施主还是莫要为难贫道了。”


    这老不修的,还是怕得罪应王府。李芷恬又道:“真人不若想一想,仅仅只是重塑金身,不过为无为观争一时风头,若是能永得太后青睐呢?”


    此话一出,无度真人不由动摇了几分,不禁问道:“女施主是何意……”


    “真人修行多年,道法高深,得太上老君示梦,被告知将于太后圣诞之日乘鹤降临,为太后赠下福祉,借此,真人为太后塑老子玉像……”


    “这笔钱,我李家出了。”


    她的条件,无度真人不仅无须破例打下诳语,还可为他争得名利,对他可谓有益无害。相比起得罪应王府那点影响,能得太后圣心显然更具诱惑。


    无度真人果然心动了,忍不住想象这玉像若铸成,无为观再不是靠合人姻缘为名的二流道观,他激动得竟有几分按捺不住。


    “女施主聪慧。”无度真人站起身,恭敬的稽首一礼,终是应下了。


    见事已谈妥,她不欲多留,这牛鼻子老道委实令她不喜。推门时,无度真人迟疑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那应王府……”


    李芷恬嗤笑一声,已是没了耐心:“真人,我李家出了这么多银钱,不过是让真人继续做个‘抱诚守真’的道长,真人可不要贪心太过。”


    千两黄金撒出去了,自己还不会善后?


    真是贪得无厌。


    待出了静室,清荷两步跟上:“小娘子可还顺利?”


    李芷恬一路拂着道旁草叶,一边道:“不过费了点功夫和银钱。”若非提前拿了普渡大师的信笺,这老道人老成精,还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清荷问:“那老道真愿意改口‘八字不合’?”


    李芷恬淡笑:“本就是八字不合,只是让他改口说实话而已。”


    清荷将话拆解了一遍,讶然道:“本就八字不合?那为何还要费这么多时间?”


    李芷恬望向天际,无甚情绪道:“是梁勋想让他改口,我不过拨乱反正。”


    清荷愤怒:“这老道,真是徒有虚名。”又问:“那小娘子为何给那老道砸银钱,咱们有普渡大师的测字,还怕那老道的胡言乱语?”


    李芷恬一点她的额头,将她点了个踉跄:“普渡大师好心帮我,你还将人牵扯进来,真是忘恩负义。”


    她要的,可不是当众打应王府的脸,起码明面上不能是她们李府动的手。


    清荷在旁感慨着:“既是八字不合,梁公子这又是何必呢。”


    “对啊,何必呢……”李芷恬喃喃道。


    一甩手:“不提了,我等的人来了吗?”


    清荷神神秘秘道:“来了,跟往常一样按着点来的,此时正在用斋饭,一会应当是要回后院静室休息了。”


    李芷恬一边赏景一边慢悠悠向后院行去:“记住该怎么说了吗?”


    清荷连连点头,隐隐的还带了点兴奋:“记得,小娘子放心,清荷保管表现的好好的。”


    正走到道观后院门口,拱门牌匾上写着三个遒劲大字“——无为院”。此道观叫“无为”,观内众人却皆行“有为”之事,真是可笑。


    眼下她也要做那可笑之人,“有所为之”,才不枉费她起个大早,长途跋涉赶来这糟心的无为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