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弛一行人飞奔进了城内，终究还是没发信号让城内的人出来趁机出手。要是没有冒出萧永的话倒还有些可能性。但是萧永一出来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如今能伤到胡梁却也不错。


    秦林就站在城楼上头，看着人进来，又往远处看去。其实那处有些远，看不清人脸，但是对方此时的大致动向却是看得清楚的。


    虽不见枭雄之姿，但是对方能够让人以命相护，必定也有他的过人之处。


    秦林心中暗暗叹一口气。朝廷没有派来援兵，第一可能是确实不将他们这里当做一回事，其二却也的确是因为朝廷那边，只怕如今也不好过。


    若是这般的话，那这天下，只怕是真的要乱了。


    他一个人的感慨旁人却无从得知，此时的城楼下众人正兴奋着，手中端着一碗酒。


    这是事先就已经准备好了的，一共准备了一百碗。此时端起来，不过十之七八。


    众人犹自兴奋着，顾弛一扫眼便大致明白活下来多少人了。他心中一叹。


    端起手中的酒碗，下面人看他端起来也赶紧跟上，只见他道：“今天咱们顺利成功，这原本是咱们的庆功酒，一共准备一百碗。”


    “我也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就一句承诺。今天但凡是死了的伤了的兄弟，每家一百两。伤了的兄弟，伤养好了，能继续留在军队的直接进我队里。要是伤好了，留不下来的，今后余生，有我一口饭吃，就少不了你的一碗米。”


    说完这句，顾弛一口干下手中的酒。


    下头的那些人，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一抬手一饮，直直的看向顾弛。顾弛不是个讲话多么动人心弦的队长，但是就凭刚才顾弛那一番话，他们就是把命交给顾弛也甘愿了。


    要知道朝廷的抚恤金，每家也就给十两银子。就这十两，你还不一定拿得到。而要不是如今危机关头，谁乐意来当兵。拼命也都是为了自己这小家。


    还有那些伤残了的，官家随手给点安置费，然后生死就在你自己一人了。如今普通人过活都艰难，更别说是那种残了的，就是你出去当小二都没人乐意要。大多数就后面成了乞丐亦或者是家人的拖累。


    如今对方能这么说，那些汉子差点哭出来。


    顾弛却见不得他们这样，拍了拍一旁人肩膀。平日里都是些敢打敢拼的汉子，此时红了眼眶，让人瞧着怪不得劲的。


    “行了，不说这些。这次成功回来，秦将军都和我说了，酒菜都备齐，明日不让咱们这百个人上战场了。”


    高逊在一旁瞧着，心中思绪万千。他先前一直未曾明白为何秦将军这样看重一个小小百户，但今日，他真明白了。


    有些人，即使是在微末的时候，也依然与众不同。别说是这群人了，便是他此时心中对顾弛，也多是崇敬之心。


    胡梁光裸着上半身，绑着绑带，脸色前所未有阴沉。自当了叛军以来，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重创。


    他从小长到大的兄弟，就这样为了替他挡刀，当场横死。


    他恨极了顾弛，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气得整个人浑身发抖。


    但是他此时更清楚，自己此时动不了了。他一路带来的粮草被对方一烧而空。下面人来报，因为救火还算快所以粮草还剩了些，但最多再支撑一个月。剩下的还有一批，那是留着回程时候吃的。


    其实若是先前胡梁好好经营了四川，此时说不得他还能从四川调出些粮食来，但是奈何他几乎是一路碾过来的。若是他们此时敢向那些民众强征粮食的话，只怕他们这叛军也做不长久的。


    胡梁自己就是从百姓上头出来的，目前来说，对于这些百姓还是抱着几分惧怕的。只是不清楚这惧怕能有多久。


    如今的情况便是，一个月之内胡梁必须要攻下汉中。在之前胡梁都还不敢这么想，更何况如今自己这方受到如此重创。


    他一转眸，就看到了一旁低着头的萧永。


    他心中更是退缩，刘仁和曾六奇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可趁之机，那他连在青海的的老家可就也没了。


    于是胡梁几乎是枯坐半夜，第二日天既白的时候，他终于走出了营帐，环视四周道：“今日，最后一次攻城。若久攻不下，明日立即撤离。”


    周围的将领听到这话，大多数都从内心深处舒出了一口气。可算是能走了。


    这些将领大多数都是先前只打过那些基本上没有防备的城池，亦或者是遭遇战。


    这种令人焦躁不已的攻城战，简直就是让人浑身都不舒坦。第一是出于不熟悉，第二则是出自于内心的有些许惧怕，几乎无人有意见。


    除了那陈大洪以往最好的兄弟，他倒是持反对意见，但就他一个人就算他有什么意见也没办法。胡梁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也只能叹息一声，拍了拍那人肩膀。


    秦林看着远处奔来的犹如蚂蚁般的人群，心中平静。


    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这一日顾弛不在，周节正好来了西城门，他往下头看去就看见那下头几乎都要被人影给淹没了。他面色沉着，去看秦林，“将军…这…”


    显然是被这场景给吓住了。这实属正常。这一幕但凡是谁看着，也绝对生不出优容之心。


    秦林心中忌惮，但他心里头更清楚，这只怕是对方的最后一击了。只要将这一次扛过去了，这次守城战也就赢了。


    眼见着对方已经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秦林意味不明的一笑。“高逊，拿着钥匙去开库门，有什么能用的，全都拿出来。”


    周节只以为这是因为对方来势汹汹而不得不开启，高逊听到这话却是眼前一亮。


    之前的时候秦林就和他说过，这个库里面的东西除非是弹尽粮绝，亦或者是守城即将结束是绝对不会动用的。


    目前自然没到所谓的弹尽粮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将军！对方这是临走之前最后的尝试了？！”


    鬼知道这些日子他多煎熬，早就迫不及待了。


    秦林没看他，只是一点头。“今日守住，咱们就赢了。”


    周节听了也是猛然兴奋起来，“秦将军说真的！”


    秦林从不乱说。


    周节当即从也后方的武器架抽出一把长枪来，“那我今日就不去巡视街上了。秦将军，我请战！”


    好家伙，这也是个胆子大的。


    胡梁站在最后方督战，目光灼灼只盯着城楼上面看。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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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知道对方是在找谁，他在找昨日那个。


    胡梁眼神阴狠，死死盯着上方。看了半个时辰，久久没能看到人，这才勉强低头。始终未曾关注战况。


    萧永心中叹气，这群人根本就不是军队。他们就和那种街上的流氓打架一般，永远只盯着自己仇视的那个人而不去看着大局。


    这样子的军队，这样子的首领，就算有能力也是有限的。胡梁，不过尔尔。


    他此时则突然想起了昨日的那个少年，有勇有谋且武力超群，最后那一刀实在是谁也未曾料到。要不是当时陈大洪反应实在是快，只怕胡梁真得命丧此处。


    而且看到未中对方也是快速离开，没有丝毫留恋。这种人，说起来也是适合乱世的。只是可惜了，对方在朝廷那边。在那边，可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


    萧永再次看向战场。


    他们这里人多，这次出击也可谓是倾囊而出。但凡是用来攻城的武器，全都拿出来了。都是胡梁自官府里头抢来的。


    只是效果却一般，那守城的士兵手中有着猛火油，只见对方往攻城车上面一砸，油溅得四处都是，而后火箭射出，攻城车上面提前倒是倒了水，但是也经不住对方一直往上面点火，直到点燃为止。


    还有下方城门处，那里倒是破有成效，已经攻破了第一道门，后又被对方即使关上。但仍然进去了一大批人。


    但是攻破第一道城门却不代表就成功了，进去了就是翁城。什么叫翁城，那就和那瓮中捉鳖一样。


    那些士兵自以为成功公婆，一进去却看到了三扇门。他们又分成三波想要推开门，拼命往前冲却惊觉背后的城门已然关闭，而他们此时已然被团团围住。


    翁城嘛，那自然是有人埋伏着的，不然干嘛费老大劲儿在隐蔽处掏空墙。


    几乎是丝毫没反应过来，没有一个能活下来。那扇大门再次打开，后面的人再次冲进去，重蹈覆辙。如此之后好几次，萧永一下子虽然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布置，却也瞧出来了那里头只怕不是什么好地方，早就给他们挖好的陷阱罢。


    几乎是连着攻了一整日，但是瞧着这汉中城却如同金汤一般，半点没有即将攻破的迹象。遍地都是尸体，有叛军的，也有城内的，残肢断头。


    胡梁终于在这时候决定要退了，他站起来，周围的人就犹如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


    随即鸣金收鼓，前头的叛军就犹如听到了什么天籁一般。谁想在这里送命？头也不回的撤离。这显然不是一般收兵的模样，但是此时他们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直接奔跑着回来，连手中的兵器掉了也不管。


    而城内的兵此时却也已经筋疲力尽，看着远去的叛军都无力动手。


    战争到最后，其实消耗的是两方士兵。


    只怕这辈子，这些士兵也忘不了今日这城楼之上的战役。血肉堆起来的战役。


    周节站在翁城之内，手中的长枪被血腻得发滑。即使对方已然开始往回撤，周节却仍旧不敢放松警惕，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去，城门关上，他这才手指酸痛无力的将手中长枪松下。任由着长枪落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父母终于能睡个安稳觉，而舅舅也算终于能不再悬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