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妇人共济金

作品:《守寡后看上弟弟了

    千禧可以接受的事情很多,他的别扭,他酸揪揪的情绪,他的内敛,他的忙碌。


    独独不能接受他妄图消解武一鸿在她心里的存在。


    她是阻止了他杀杨玄刀,但他的理由又是因为武一鸿,往日他也没敢表达出对武一鸿半点不悦,左思右想她都想不通。


    不明白江祈安发什么疯,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他说出这样的话。


    她似是钻进了死胡同,愤怒之下,她暗自咬牙,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非他不可!遇不着能接受她全部过往的人,大不了永远不嫁!跟她娘亲一样。


    她一路走回乡舍外搭的帐篷,躲进被窝里悄悄伤怀,江祈安的话还反复在脑海中回响。


    梁玉香送完杨玄刀,心里一阵一阵地落寞,不知那孩子会不会像武一鸿,永远不回来了。


    梁玉香走在路上悄悄抹泪,临了千禧住的地方,她早已掩下失落伤感,笑着跟几个熟识的面孔打招呼,“老姐姐,有没有瞧见千禧丫头呀?”


    “她将才回来的,搁里头睡觉呢!”


    “怎么这个点还在睡?”


    妇人长叹一口气,“哎,累坏了呗!你不知道咱们在这儿多苦多累!”


    千禧听见婆母的声音,心里紧张,她谁都不想面对,也怕婆母发现她哭肿的眼,一把将被褥蒙过头顶。


    梁玉香进了帐篷,里头一股灰尘味道,说不出的闷热,怪不得遭人抱怨呢!


    更怪的是,这丫头还蒙着头顶睡觉,她一眼就看出来,定是受了委屈,绝对是装睡。


    她温柔地坐在床边,拍了拍隆起的被褥,“给你带了豆沙饼,刚出锅的。”


    千禧被这么一关心,刚止住的哭,这下又卷土重来,她想放声大哭,却是倔强地在被子里哭得颤抖。


    她和江祈安的苟且之事压根无法和人倾诉啊,婆母要是追问,她怎么答啊!


    梁玉香怪心疼的,一边轻拍,一边轻声哄她,“谁欺负你了,跟我说说,我帮你鸣不平去!”


    千禧答不上来,只是躲着哭了会儿,才从被子里探出个头,委屈巴巴地讲,“也没什么,就是太累了……在这儿吃得不好,穿得不好,还得受人的气,阿娘你看看这帐篷,白天闷热,晚上漏风,我还对着这破帘子,吹得头痛!”


    她劈里啪啦一堆抱怨,说得绘声绘色,梁玉香听着都觉得苦,相信了她的话,跟她一起骂,“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你给江祈安说了没,要让你们这些媒氏做事,总归要给住处收拾好些……”


    江祈安这名字让千禧太阳穴突突地跳,一阵心慌,为了出口气,她道,“别提他,这些还不都是他要求的!”


    梁玉香又问吃得如何,穿得如何,每日要做些什么活,千禧尽往惨了说,说得梁玉香一肚子气,提着裙摆就要去跟江祈安算账,千禧拦都拦不住。


    江祈安与王策说着事情,不经意回眸,瞧见梁玉香站在不远处,抱着手,一脸不悦,像是要找他算账的样子。


    他心里咚咚直跳,难道是杨玄刀的事情?还是跟千禧的事情?


    不管什么,他都忐忑非常。


    王策见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乖乖闭了嘴,顺着他方才的目光看去,一个妇人,他不认识,以为是莲花村乡民,“夫人找谁?”


    “我找县令大人。”


    江祈安立马缩了缩脖颈,乖乖走过去,眼里满是逃避,“伯母怎的来了?”


    梁玉香本想替千禧讨口气,却是发现他始终不敢直视自己,语气比往日淡漠,眼睛里的红血丝还未褪去,看上去不是疲累,而是伤心的模样,她方才看千禧,她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千禧太能说,转移了矛盾。


    女人的直觉往往很准,她觉着这两人有事儿。


    梁玉香没有戳破,只是道,“县令大人看起来也忙累了,事情一天总是做不完的,不妨休息一下?我瞧了你们搭的那帐篷,全是灰,晚上还漏风,这样让人歇不好,白天怎么有精神干活?还有你们那菜,发酸了可不能吃,会吃坏肚子的……”


    梁玉香将千禧抱怨一股脑全吐给江祈安,江祈安听得直点头,“是,伯母说得是,是我没考虑周到……”


    王策看他一个县令被人这么数落,面露疑色,不敢吭声。


    江祈安当着梁玉香的面给王策交代了几句,说帐篷,说吃食,还说每人每人增一天假,梁玉香这才满意点头。


    自此王策再看江祈安,都不得不换一种目光。


    临走时,梁玉香还是掏出一包东西塞给江祈安,“来,祈安,拿着啊,这是清肝气的茶,你们忙起来喝这个茶最好了!”


    江祈安看着手中那包茶叶,有那么一瞬,他庆幸自己没有射杀杨玄刀,随之,又被卷入无尽的害怕。


    会发生什么呢?他不知道。


    千禧娘亲的确是个极好的媒氏,这户人家,哪怕没有了男人,千禧也不会受委屈。正是因为这样一家人相互扶持,多苦多难,他都觉得千禧一定能走下去。


    不幸中的万幸。


    “祈安。”梁玉香忽然唤他,拉回他飘忽的神思,“千禧是个很好的姑娘,年轻人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是不?男人嘛,该大度一点。”


    江祈安猛然回神,她似乎话里有话,却是在说完后利落转身离开,他也胆子没有追问。


    千禧在墙角听了好久的话,江祈安在里面,她不想面对他,所以选择躲着,待到梁玉香出门,她立马挽上她的手,“阿娘,今晚我回家住去!”


    “那也好!累了就休息休息,才有力气继续干活!”


    千禧眼里的红还没褪去,这会儿又笑得灿烂了,她靠着梁玉香走,将人挤得歪歪倒倒,“阿娘,你真好!”


    “那是!”


    “你跟江祈安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梁玉香忽的沉默半晌,“能有啥,还不就让他这个当县令的要懂得为人考虑,你还是他姐姐呢,六亲不认可不好!”


    千禧听得出来,她原话不是这意思,这会儿解释得牵强,细想上次她想要将实情说出,梁玉香打断得决绝。


    她是否已经猜到了什么……


    千禧觉着很多细节都能对得上,他们很久没有问武一鸿是否来信了,很久不提他,也很久很久没有说祈盼他回来的话。


    她不再提这个话题。


    反正她和江祈安这样,不让他们知道最好,就这样,她还算有家人。


    千禧带了两条狗狗回家吃饭,家里的饭怎么吃都香,吃过饭后,公爹给她讲处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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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婆母在给狗狗缝狗窝褥子,真好啊……


    她忽然想到,她可以回家躲着,跟家人说说话,心情怎么样也会好些。


    可江祈安呢,他的不开心跟谁说呢?


    也怨不得他爱生闷气。


    从那年大水后,他没有家了,不得不独自消化所有情绪,寄人篱下,战战兢兢,是他所有不安的来源。


    所以……他想要的是无比确信,独一无二的偏爱。


    她想通了,还是不能为他的偏执而妥协,武一鸿永远都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江祈安也觉得。


    他一个人喝着酒,想着今日临场发挥说的话,不禁赞叹,绝佳理由啊,就这一句话,足以让千禧厌恶他。


    以至于,渐渐远离。


    *


    这日金玉署集议,江祈安也来,高粱声特意召集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媒氏,大夫张贤春,钱庄话事人,还有工坊老板,还有些看起来很厉害但不知身份的人。


    千禧不知自己为何位列其中。


    集议主题是妇人共济金。


    千禧想起在菱州时他提过此事,心里怪难受,那时候她还想和他一起参与,那多有成就感。


    哪像今日,坐在房间角落,看他一眼都算给他面子!她用绝不看他的态度表达着怨气。


    哪知道每回偷看,江祈安都是面容冷峻,从没有抬过一次头!


    她怀疑江祈安根本就不喜欢她,之前就是逗她玩儿的,心里蔫坏!


    就她一个人还想着,那不就落了下风,她不服气,当真不再看他一眼!她说到做到!


    人来齐了,江祈安直入主题,“今日来是想借诸位媒氏的经验,来商定着妇人共济金怎么收,怎么给,如何返利。”


    话题一开始,江祈安直接发问张贤春大夫,“张大夫,你给诸位讲讲,一个妇人从怀有身孕到产下孩子,将孩子抚养到一岁,最低限度需要多少银钱?”


    张贤春似是早有准备,掏出一张纸条,挨着念,“譬如一个身子好的妇人,怀胎九月,大约要吃掉十至二十副安胎药最少三两银子,生产需要稳婆,坐月子喂奶需要也至少要备上三两银子,生产一次,妇人身子极其亏损,少说得备上十两,家里富裕些,二十两最好。”


    江祈安听后,沉思一瞬,“太多了,一半的人家户负担不起。”


    张贤春有些犹疑,“这是最低限度,不然我无法保证她们能将孩子生下来。”


    江祈安嗯了一声,转头问高粱声,“高士曹,妇人生产通常爱买些什么吃?你算算正常情况,会花多少钱?”


    高粱声道,“那可多,零嘴就不算了,每月少说一百文的江鲫,四十文青菜萝卜,二十文的豆腐,两百文的猪肉,两百文的鸡蛋,鸡鸭各一只,五百文是最低限度了。”


    江祈安皱起了眉头,“要考虑到最穷的人家,不必要的全刨除了,现在,立马重新核算一遍。”


    众人稍稍愣了一下子,见江祈安不是开玩笑,神色冰冷严肃,还准备好了算盘纸笔,一一摆在众人面前,这才当了真,开始闹哄哄地讨论起来。


    趁着这个空档间隙,江祈安装作不经意地往千禧望去,正巧千禧偷摸瞧他。


    二人视线撞了个正着。